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狼群黑灰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的,隐约可见皮毛下附在骨上的健硕的肌肉,齐齐朝她龇着牙,长长的獠牙显得锋利又尖锐。

仿佛叶穗穗再敢往前走一步,它们就要扑上来撕碎了她。

舒珩几步跨上斜坡,煞气虽然还有,但如今已经奈何不了他了,他上前一步挡在叶穗穗身前,冷眼看着黑刺林中的狼群。

“速速退去,否则格杀勿论!”

他本已经成了鬼,与人阴阳殊途,对于这片深林里的生灵反而多了几分宽容,舒珩没有第一时间就出手,只是带着杀意的声音出声震慑。

叶穗穗眨了眨眼,看着眼前一身铠甲泛着血色之气的身影,微微弯了下嘴唇,这是她的阴阳眼提前一个月觉醒了,少画一张符就少用一滴血,很好。

狼群被眼前高大的身影震慑住了,不由忌惮的往后退了一步,只有一只额心有一簇白毛的大狼丝毫没退,它四肢着地能到舒珩腰际的位置,修长的腰身线条流畅优美,看着约摸有两米长,遒劲的肌肉紧紧裹着大腿,隐含巨大的爆发力,它前肢着地肩胛骨耸起,后腿蹬得笔直,露着獠牙挡在舒珩跟前,明显是要发起攻击的姿势。

舒珩面色一冷,指尖凝起一股杀气,三息之后狼群不退他就要出手了。

“慢着!”

叶穗穗上前,看着那虽然做的攻击姿态却迟迟没有扑过来的头狼,“它眼里没有杀意,堵在这里应该不是为了伤我们。”

头狼仿佛听懂了叶穗穗的话,它绷紧的身姿松弛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密林,又朝叶穗穗摇了摇头。

“你是说里面有危险,不能进去是不是?”

叶穗穗心里一喜,她记得上一世她爸叶俊明说过山里有狼群,还隐约看到过,但是在山上放牧的家畜从来没有丢过一只,果然这头狼通了人性很聪慧。

头狼又点了点头,还抬起左前爪给叶穗穗看,左前爪下一道狰狞的伤口,看着不深却还在渗血,仿佛才伤的。

但叶穗穗知道不是,那伤口周边泛着黑气,头狼的左前爪是被煞气伤到的。

“不要紧的,我不怕这个。”

叶穗穗放柔了声音解释了一句,又道:“你的伤口处有煞气,再耽搁几天煞气入体就治不好了,我今天没有东西,明儿个中午你等在这里,我给你治伤。”

头狼硕大的头颅伏在前爪上,彻底卸下了攻击的姿态,它眼神有些犹豫,看了看叶穗穗又视线移到旁边的舒珩身上,半晌点了点头,起身昂首发出一声长皋,带着狼群往丛林深处走去,它前爪稳稳地踩在地上,仿佛不知道疼一样,身影就快没入林中时,它扭头回顾叶穗穗一眼,随即迈开四肢狂奔而去身影很快没入了山林。

“往那处走。”

叶穗穗没有错过狼群远远避开的那个方向,小手一指,正是林中看着阴影最浓的一处。

脚步踩在枯烂的枝叶上吞没了步履的声音,从脚底下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让叶穗穗走的酸软的脚底放松下来。

偌大的山林里参天大树枝叶遮天蔽日,明明正当午,却静的出奇,没有一丝多余的鸟叫,只有越来越重的寒气穿梭在林中。

叶穗穗摸了一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不由打了个寒颤,舒珩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右手按在腰间的兵刃上好不松懈,手背绷的笔直。

她抹了一把眼睫毛和眉间的白霜,摸到一手湿意,脚下加快了脚步。

大概又走了十分钟左右,眼前的树木变得稀疏,从树木的空隙中能见前方是一大片空地。

树荫笼罩下来,本就能见度很低,按理说前面没生树木的空地上应该有阳光透进来会清亮些,可反而比这里看着还黑。

叶穗穗系上脖颈处的纽扣,深吸一口气,攥紧手心跨过了最后一层树木走到了那片空地上,视线陡然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现在的身体因为还太稚嫩又缺乏营养和维生素群,本就有夜盲症,如今是彻底看不见了,她试着往前一走脚下一个踉跄被绊倒在地,厚厚的枝叶混合着久不见光的泥土带着一股濡湿,这一下倒不怎么疼,只是顷刻间一股腐烂的腥味儿扑面而来,

叶穗穗摔倒的瞬间手臂下意识的往下一撑,掌心碰到了一块质地好像冷玉一样冰冷刺骨的东西,她正要撑着起身时试着攥了攥手中的东西,比她手掌还大一些似乎是个牌子,起身的动作一顿她试着摸了摸牌子上的字,无名指指尖针扎似的一痛,随即脑海中轰的一下,晕了过去。

舒珩不过来迟了一步,就看到叶穗穗摔倒在地,他伸出手却无法拉住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倒在了地上,不等他出声,就看到她手中攥住了什么东西随即晕了过去。

他大惊之下蹲身细看,那小姑娘手中攥着的,分明是他家将军的行军令。

叶穗穗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正是黄昏时节,一声号角传来,苍凉的落日映着远处的大漠缓缓西沉。

长河落日,号角孤城。

叶穗穗回神,发现自己站在城墙下面,城头上还有穿着盔甲的巡逻兵,黑褐色的城墙泛着烟火气带着鲜活的气息,不是记忆里纪录片上和古城墙景区里看到的带着历史厚重感的文物遗迹。

她抬眼向上看去,城门头顶小篆写着“镇远郡”三个字。

她这是回到了两千多年前?

叶穗穗本就是纯阴女命,这样的命格不仅招鬼魂精怪的喜欢,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共情能力强,她应该是摸到了黑刺沟林里与有异常的那处有关的东西,才能在黑刺沟林以前的历史画面。

她正思忖着,忽然“砰”的一声城门打开的声音传入耳中,然后一人骑在马上飞驰而出,身上披风烈烈顶冠红缨灼人,年轻的身姿端坐马上,策马扬鞭手持红缨枪,仅仅看到那刚毅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趁着一身铠甲,仿佛出鞘的利刃,他身后一队人骑着马也紧随其后,叶穗穗在人群中看到了舒珩。

紧接着,是拿着长刀盾牌的步兵,乌泱泱的人群从她身边汹涌而出,却没有一个人看得见她。

城头之上,战鼓隆隆而来,气势滔天又悲壮万分。

然后,她站在原地,看了两方人马的厮杀,看到了舒珩的陨落,看到了血气冲天的沙场染红了迟暮的落日,紧接着视角一转,她又出现在一处营帐之中。

“将在外君命不受,不灭匈奴誓不还家,你莫要在劝了。”

男人一身血气,左上臂还缠着渗血的白布,将一道黑色的卷轴丢在了桌下的火盆里。

只是侧身站在阴影里,叶穗穗依旧只看得见他的侧脸。

“将军三思啊,朝中那起子小人不干正事日日弹劾将军拥兵自重桀骜不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您一身赫赫战功不比前朝那冠军侯逊色多少,可知道的又有几人,被那昏君悉数安在了软弱无能的国戚宠臣身上,百年之后史家工笔之下未必有您的一字半句,如今班师回朝,尚有一线生机。”

说话的男人身形不像武人那么高大,一身盔甲也穿出了儒雅之气,他俊逸的脸看着苍白文弱,叶穗穗听声音听出来了,是跟在舒珩身边打圆场的那位。

“兄弟们埋骨此地,匈奴贼子烧杀抢掠辱我边境子民,身为大汉朝将士,食民之禄多年,如何能撒手不管?顾某此战,不为大汉刘家天下,只忠天下之民!”

男人负手站在案前,道:“先生莫在劝,我意已决,这一战势必不能善终,马革裹尸死亦何惧!若我战死,割下我的头颅葬在那坑杀匈奴贼子的万人坑里,尸身焚烧即可,此乃军令,不得再议。”

其余几人满脸悲戚,一个虎背熊腰的武将道:“皇帝昏庸无道,怕将军功高震主只给将军八万人马来此地对战匈奴二十万骑兵,这样的昏君反了又如何!”

“朝代更迭之下必然的悲剧罢了,回去是鸿门宴,此地是虎狼窝,难以善终宿命而已,战旗,要么盖在自己尸骨上,要么插在敌人城头,是没有第三种结局的。休得再议,你们有门路的自去寻生路罢,无处可去的,随我多杀几人,不枉走这一遭!”

男人挥了挥手,打发了帐中人,随即从墙上取下一柄剑,拔出几分却看到剑刃生了裂痕,显然已经快断了,他轻轻擦了擦,随即放在了案上。

叶穗穗心下微动,果然,画面又是一转,营帐中一片素白,身中数箭的将军躺在床上,部下含泪拿过他擦拭过的那把生了裂痕的剑割下他的头颅,“咔嚓”一声剑刃断裂,部下把头颅和断裂的剑刃还有一个黑褐色的牌子一并放在了一个紫檀色的木盒里,随即一声悲壮的“将军走好——!”喊破天际,盒子埋在了一个大坑里。

看到此处,叶穗穗眼前一黑,再次睁眼,看到了蹲在她身边的舒珩,显然是回到了九七年的黑刺沟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了个榜,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在哪里,菜是原罪,不过渣作者没有放弃,我向我的二十三万存稿发誓,日更!不蹭玄学了蹭不到,以后每天中午十二点准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