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钰抽出手指,恼怒掐了一把李既演的嘴唇,看向四周,想要寻找糯米或黑狗血。但这是个偏僻的小巷子,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
她又踢了李既演一脚,揭下贴在他额上符咒,问道:“淫贼,你现在感觉如何?”
她从未接触过如此厉害的鬼魅,此刻心头七上八下,不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单单凭借这符咒,可否能压制得住这色鬼。
李既演似笑非笑,舔了下嘴角的血,阴恻恻道:“阿钰,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能够出来的时间很短,往往只是闪现片刻,又被李既演那个窝囊废给占据了。不过从零零散散的记忆中,他隐约得知,虞子钰脑子是有大问题的。
虞子钰也不回话,使劲儿拍拍脑袋。
这个附身在李既演身上的色鬼,肯定是了不得的脏东西,光光靠一张符咒定然降服不了他。
她紧张又兴奋,决定把李既演绑回家,先将他擒住。带回家慢慢研究,再想法子逼出他体内的鬼魅。
她弯下腰,脚踩在李既演胸口,问道:“李既演,你清醒些,千万别让那色鬼影响你。在此处等我片刻,我马上回来。”
黄符纸重新贴在李既演脑门上,虞子钰跑出巷子,在外头捡回几根干枯的稻草。
回到李既演身边,稻草利索绕在李既演脖子上,打成死结。挤出手指上的血,蘸在稻草项圈上。
李既演半躺在地,撑起身子问:“阿钰,你喜欢这样玩?”
虞子钰不回话,扯起他衣领让他起来。稻草可以栓鬼,这是祖师娘教的。当然,栓鬼最好用的应是沾了黑狗血的青稻。
不过眼下找不到青稻,只得用这黄稻暂时应急。
外头冷风呼呼灌入小巷,虞子钰还带着病,又不愿多穿衣服,经不住打了寒颤,重重咳嗽起来。
她弯腰捂着肚子咳得直喘气,感叹道:“好重的阴气......”
又把目光投向李既演,心想,这阴气应当是从李既演身上散出的。
李既演连忙摆手:“乖宝,这是风,哪里来的阴气。”
虞子钰往他嘴上拍了一掌:“孽畜,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淫贼色魔,最是擅长油嘴滑舌,专诱良家妇人,你休想乱我道心。”
她搓了搓双手,让自己暖和些。
用剩下的稻草捆住李既演双手,而后把他拉起来,押着他往巷子另一端走。
虞子钰边走边笑,从未觉得如此骄傲得意。
她想象,自己是个法力通天的大仙,被她牵着走的李既演,是个恶贯满盈的邪魔。她挥刀舞剑,威风凛凛制服了这个邪魔。
巷子两壁的青砖是成千上万的窗户,百姓们竞相从窗子中挤出脑袋,为她呼喊喝彩。满朝文武百官,夹道相迎,说是她是个为民除害的大仙,跪着请求她庇佑世人。
老皇帝站在最前方,手捧着金书铁券,等着表彰她。
她拉着李既演——自己的胜利品,阔步走在鼎沸的呼喊声中,去领取自己的勋章。
“阿钰,你要带我去哪里,绑着我干什么。”
李既演的话,打断虞子钰的浮想联翩,让她怏怏不悦。皱眉道:“不准你讲话,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李既演不再反抗了,任由虞子钰拉着走,他冷静分析当下情况。
他的身体里,有两个人格,这是既定的事实。而虞子钰把这个情况看做是被鬼附身,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驱鬼杀魔。
夜幕拉开,小巷子里黑得更加厉害。虞子钰夜间视力奇佳,带李既演轻车熟路走出去。
她对这里的路况了然于心,拐了几个弯后,牵着李既演回到虞府后门。
对李既演嘱咐道:“等一下我偷偷带你进去,你别乱喊,不然会把我爹娘引来的,知道了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虞子钰端的是大义凛然:“我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道士,只要你听我的话。等我把你从李既演身体里打出来后,会超度你,让你投个好胎的。”
李既演歪头看她,眨眨眼睛:“超度不是和尚干的事吗,你一个修仙的,而且修的还是假仙,如何度我?”
虞子钰气急败坏,抬起手要打他:“谁说我修的是假仙!”
“你修了个假仙,抓了我这个假鬼,什么都是假的。”
虞子钰心中默念静心咒,怎么大家都不相信她,人们不相信她能修仙,如今连鬼也不相信,着实可恨!
念了一遍静心咒,摒除杂念。
虞子钰也不在乎李既演的挑衅。站在后门处,探过身子往前看,这个时间,府中的下人都去饭厅用饭了。
只看到青荷站在远处的亭子里,估计是在等她。回回她晚归,青荷都会在这里等她。
虞子钰苦恼郁悒。
她可不敢让人知道她偷偷把李既演带回来驱魔,爹娘知道了,定是要强硬让她把李既演放走。还得再唠叨一番,劝她放弃修仙。
等了没多久,一个跛着脚的纤弱身影出现。
虞子钰认出是新进府的祝淑秋,哑声喊道:“秋娘,你过来帮帮我。”
祝淑秋听到声音,张望了下,才辨出虞子钰的方位。她初来乍到,尤为谨小慎微,小跑来到虞子钰面前。
“三小姐,有何吩咐?”
虞子钰道:“前边亭子里站着的那姑娘叫青荷,是我的贴身丫鬟。你去跟她说,我回来了,咳嗽得厉害,让她赶紧去厨房帮我熬药。”
“好。”
祝淑秋瞧见虞子钰眉心似乎有血迹,不免担心道:“小姐,您是受伤了吗,额上好像流血了。”
“不碍事,方才我的阴阳眼开得太狠,变成血瞳了。”虞子钰推她干瘦的肩头,“你快去,我这儿忙着呢。”
“好,奴婢这就去。”
祝淑秋腿不方便,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亭子中的青荷,转告了虞子钰的话。
青荷一听小姐自愿喝药,高兴还来不及,不多细思,往厨房奔去了。
祝淑秋支开青荷后,虞子钰才带李既演从后门进府。借夜色掩护绕过花园,急遽潜入自己屋中。
一进屋,气儿尚未喘匀。
外头传来姐姐的声音:“子钰,我听青荷说你回来了?这么晚才回来,你到底去哪里了。”
虞子钰慌得团团转,手指抵在唇上,悄声警告李既演:“不准讲话!”
接着,把李既演推到内屋的拔步床上,自己也上了床,将李既演挤到床最里面。拉起被子盖住两人,自己露出个头来。
“姐姐,我回来了,咳嗽得厉害,都困了。”
虞青黛推门而进,走到她面前,看着床上鼓囊的被子,狐疑道:“你在床上藏了什么?”
“没什么,我太冷了,就加了两条被子。”她重重咳嗽,涨得满脸通红,“我难受得紧,想睡觉了。”
虞青黛手心贴在她额头上试温:“没发热。青荷去煎药了,等会儿我叫人把饭菜送过来,你吃完饭喝完药再睡。”
被子底下的李既演,不知何时挣脱了手腕上的稻草,一只温热的大手揽住虞子钰的腰。
虞子钰一僵,心里大骂淫贼。
往被子里缩了缩,催姐姐道:“姐姐,我真要困死了,先眯一会儿,歇息一下再吃饭。”
虞青黛不太放心,又问:“你真没在被子里藏东西吧?”
虞子钰自从修仙后,偶尔会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家,一株枝叶繁茂的青松,一大块草皮......有次她搬回一团蚁窝,弄得黑蚁爬满整个虞府。
虞子钰掀开被子一角,又快速拢上:“你看什么都没有,我今日都没上山,哪里能带东西回来。姐姐你快些走吧,我真要睡了。”
她沙哑嗓音,苍白面容,惹得虞青黛怜爱。不好得再多问,只摸摸她的脸道:“好,你先歇一歇吧,等会儿再吃饭。”
“好!”虞子钰在被子底下按住李既演乱动的手。
等虞青黛走后,她火急火燎跳下床,跑下去插上门闩。
咧着嘴上床来,嘿嘿直笑掀开被子:“孽畜,今日不把你打个魂飞魄散,我枉为道人。”
“你要如何对我?”李既演推开身上锦被,取下脖子上已经松散的稻草圈,放手里把玩转圈。
“淫贼,死到临头还装腔作势,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虞子钰从床单底下,摸出几根真正的“捆仙绳”——麻绳、黄符纸、青稻一同编织的绳索。这是她从祖师娘那里买的,可不便宜,五两银子一根呢。
李既演被她用捆仙绳五花大绑。
她挺有技巧,处处打死结,把李既演绑了个结结实实。取来符纸,在他额间、左右两肩、胸口、腹部各自贴一张。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不许讲话,听到没?”
虞子钰跑出门,到厨房寻白糯米,看到青荷在煎药。青荷见她后,面露担忧:“小姐,天都黑了你还不回来,我都快急死了。”
“不急不急,能出什么事儿啊,你们就爱瞎操心。”
虞子钰连连打开几个米缸,找到白糯米,舀出满满一碗。正准备走时,担心等会儿青荷回屋给她送药,会发现她在屋里藏了个男人。
便在厨房等青荷把药熬好后,喝了药,又吃了饭,才道:“青荷,你去告诉姐姐,说我吃过饭了,让她别给我送饭了。”
瞧见虞子钰喝了药,又吃了不少饭菜,精神抖擞。青荷自是欣喜,连声道:“好好好,小姐今日是开窍了,喝药喝得如此干脆。”
虞子钰擦了擦嘴,端起那碗糯米出门去,扭头叮嘱:“对了,青荷,我今晚得闭关修炼,你不要打扰我。”
“知道了小姐。”
出了门,虞子钰不太放心。
又找到平日在她手下做事的侍卫,让他去将军府通知一声,说是今夜李既演要和她彻夜悟道,就不回去了。
这侍卫素来对虞子钰言听计从,领了命便离开。
虞子钰这才带着糯米回到寝屋,李既演还躺在她的床上,目光空洞盯着床顶青帐。第一人格已经出来,他变成原本的李既演了。
他还不知道那个“他”出现时,与虞子钰发生了什么。
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被五花大绑,躺在虞子钰的床上。
虞子钰端着糯米站到床边,捏住李既演的下巴看了看,自言自语:“印堂发黑,好重的阴气。”
李既演不明其意:“虞子钰,你在干什么?”
虞子钰抓起一把糯米往他身上洒,口中念念有词:“我道荡荡,鬼道靡靡,三魂斩命门,七魄受天丧!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李既演被洒了一脸的生糯米。
再次问道:“虞子钰,为何这样对我?”
虞子钰听着李既演的语气,再看他眼睛。发觉这是真正的李既演,不是那淫贼色鬼了。
“你是李既演?”她不太确定地问。
李既演点头:“是,听你话的李既演。”
虞子钰登时碗一丢,拍手大叫:“哈哈哈!我成了,成了!妙啊,我当真是修仙大才,居然真把那色鬼压制住了!”
她爬上床,匆忙扶起李既演,喜溢眉梢:“好孩子,快起来。我跟你说,你这回遇到我,真是命大,祖坟冒青烟了!”
她絮絮叨叨说着:“你被恶鬼上身了。那恶鬼还是个淫贼,凶得很。幸好有我在,我先是用符咒定它的魂,又带回府中用捆仙绳捆住做法,如今总算是压制住它了。”
她笑得癫狂,脖子上青筋都凸起。
往李既演肩膀连拍了几巴掌:“我可是你的大恩人!要不是有我在,你这小命就没咯!还不跪下给老道我磕几个头!哈哈哈!”
李既演弄清楚了——那个“他”出现了,虞子钰以为他是被鬼上身了。
“既然压制住了,是不是该把我解开了?”他问道,虞子钰捆得太结实,难受得紧。
“不急不急,我如今只是将那恶鬼暂时压住,还未能杀了它。”
她笑容越发令人捉摸不透,学灵虚子平日说话的语气,“伢子,你今晚得遭些罪。待贫道将恶鬼从你体内打出,才能将你解开。”
李既演咽了口唾沫,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