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台球厅

林舒扬是真有事。

他这几天被折腾得就没消停,学校家里跟商量好似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好不容易忽悠完老师和他家那群祖宗,刚睡下没多久又被赵嘉烁震醒。他半梦半醒地听赵嘉烁咋呼半天,也没听清到底什么事,头发都没功夫抓,乱蒙蒙的来了才发现这孙子只是因为五人本少个人。

雨稀里哗啦的越下越大,树上的叶子被打得落了一地。

路上的人不算多,但两大男生,撑着把小花伞并肩在雨里走着,太不是个事了。

赵嘉烁脑子里把刚刚出来看到那一幕,又翻出来回味了一遍,忍不住又感慨一句,“真行啊你,现在浑得都毫不遮掩了。”

林舒扬懒得理赵嘉烁,他困得不行,耷拉着眼睛,随便开了个游戏提神。不仅没搭理赵嘉烁,他手机屏幕上微信提示一条条出来,也全当没看见。

赵嘉烁虽然跟他哥们这么多年,但还是嫌他又事又欠。他“啧”了声,大概知道林舒扬烦什么,“你家最近怎么回事?”

林舒扬想到什么觉得好笑,扯了下唇,注意力还放在手机上,手指上下动个不停,“忙争选小区五好家庭。”

赵嘉烁一听就明了,“你舅舅舅妈又让你回去住啊?”

林舒扬本来叫林扬。

他十岁那年父母因为一场工程意外都去世了,然后他就把自己名字改成林舒扬。

舒,是他妈的姓。

从那之后他的监护人就变成了他舅舅,其实关系还凑合,但毕竟人也有自己孩子。所以这些年林舒扬基本都是住校,偶尔回他舅家、他外公外婆家,还有他爷爷奶奶家住。

家多的,假期短点都住不过来。

赵嘉烁一想起到林舒扬这苦逼的身世,就觉得他跟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似的。

他语气也变得更人性一点,“昨儿晚上后来李总叫你去学校是什么事?”

“他闲得慌,牵头搞了个奥数夏令营。”

李总全名李毅华,现在附二数学组组长,激进严厉得要死,就看林舒扬跟看亲儿子似的。

赵嘉烁“哦”了声,“让你去啊?”

林舒扬懒懒拖着尾音“嗯”了声,“不然呢。”

“这夏令营什么时候啊?你不是12号还要去比赛吗?什么时候走?”

“明儿吧。”

赵嘉烁见他问一句半天答一句,慢慢悠悠的挤牙膏一样,把这天聊得简直心累。

“玩什么呢?”赵嘉烁这人话唠又急性子,眼睛扫了下林舒扬手机屏幕,正巧目睹他死的全过程,一下乐起来,“我说你最近是不是真的遭报应了?打球不行,现在连玩个消消乐都过不了关。”

林舒扬看了眼界面最上面,步数和钻都用完了,一下百无聊赖起来。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吊儿郎当地勾住赵嘉烁的脖子,将他往胳膊下压,“来,让你来看看我遭的是哪种报应。”

“……”

另一边雷一柠刚走了几步,看到家麻辣烫店走不动路了,非拉着陈珥进去。

两人选完菜坐下来,雷一柠问:“所以你现在真的去补课啊?”

“我要不去的话,我们陈鸢女士得叨叨叨,叨到我去。”陈珥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几下,她解锁看了眼,老太太发了两张演出服照片过来。

【海棠依旧:(照片)(照片)】

【海棠依旧:哪个好看?】

敢情从一大早到现在还没选好。

都是花色的,陈珥将图片放大,也没看出这两件区别在哪,随便选了个。

【X2:1】

【海棠依旧:眼光跟你妈一样差。】

嘿,这老太太。

陈珥没再回。

对面的雷一柠双手捧着脸,长吁短叹的可怜了她几句,“那我们出去玩的事不是泡汤了吗?”

她们想去安澜市海边玩,从期末前就在计划,期待了很久。

陈珥想了想,也叹了口气,“再看看吧,万一呢。”

雷一柠又叹了口气,然后话题不知怎么又绕回到刚刚那帅哥身上。

她仰天无比可惜道:“难得遇到这么帅的,忘记拍照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缘分再见到。”

陈珥笑她,“那你刚刚躲什么,你应该直接去要微信或者给他投个airdrop。”

雷一柠自动忽略自己之前那怂样,问她:“你也觉得帅吧?”

这会儿,陈珥的手机又震了下。

【海棠依旧:真的1好看啊?】

陈珥低头打字,嘴上和雷一柠说:“但面相不行。”

【X2:2更美。】

“你什么时候还会看面相了?”雷一柠眼睛睁大,回忆了两秒这哥们,也觉得陈珥说的合理,“确实,正常人谁能长他那样。”

陈珥见老太太没再发微信来,放下手机,语气跟大仙似的,“是吧,一看就是要早恋的。”

雷一柠恍然大悟地看向她,“真的,感觉性格也蛮招摇的,不知道被谁谈了。”

下一秒两人对视着笑开,也不知道笑点在哪儿。

这天吃完麻辣烫,雷一柠喜欢的一个明星电影首映。也不管下着大雨,就要去看电影,最后她们两一直玩到晚上快十点才回家。

后来这样懒洋洋又忙碌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在陈珥眼里,暑假好像才算正式开始。

陈珥的生活和之前上学时区别不算大,按时去补课。不补课的日子就写那堆暑假作业,或者和雷一柠梁锐去吃吃玩玩。

时间就这样一晃眼,居然都已经到了七月底。

那天雷一柠约她,去白塔路一家新开的网红旋转餐厅,梁锐听说了非要跟来。

他们三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位,吃完出来还没来得及吐槽这店难吃,就被夏天特有是突发性暴雨困住。

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漏了一样的天,只能在门口的廊檐下干站着。

“绝了这天,说下就下。”雷一柠看了看雨,又看了看陈珥,眨巴眨巴了下眼睛,“22。”

陈珥也眨了眨眼睛看向她,“叫33也没用,天气预报只说30%的可能有雨,所以我就没有带。”

雷一柠转头将希望寄托于梁锐,梁锐缺心眼地冲她“嘿嘿”傻笑了下,“我也没伞,姐。”

雷一柠翻了个白眼,开始狂骂梁锐,“那你笑个鬼啊,快想办法。”

陈珥没管他们,她低着头一直关注着打车软件,但很可惜上面一直都在显示‘请您耐心等候,正在尝试帮您联系附近司机’。

不止他们这样,他们身边站了一堆人,也都在苦恼打不到车。

“22。”雷一柠叫她。

雨势越来越大,陈珥在想要不打出租车叫车电话试试?

“22。”雷一柠晃了下她胳膊,又叫她一声。

陈珥抬头,她以为雷一柠着急了,刚想说点什么。

这时,她身旁的梁锐突然冲着旁边台球厅门口,激动地大叫一声,“烁哥。”

陈珥下意识头跟着声音侧了过去,被叫烁哥的人,正是半个月前在风云再起门口被叫赵嘉烁的人。

赵嘉烁被这大嗓门叫得一愣,站原地两秒看清人,走了过来,“你在这儿吃饭啊?”

梁锐点点头,和陈珥雷一柠介绍,“赵嘉烁,附二本部的,之前一起打过球。”

然后又和赵嘉烁介绍他们,“这是雷一柠我姐,这是陈珥我姐中姐。”

雷一柠显然认出来赵嘉烁了,她抓陈珥胳膊的力气变大。

陈珥礼貌地点了下头。

梁锐又“嘿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厚着脸皮问赵嘉烁:“烁哥你现在走吗?”

潜台词很明显。

赵嘉烁立刻明白过来,“你们没叫到车是吧?”

他又往后扫了他们一眼,“就三个人吗?”

梁锐点点头。

赵嘉烁主要觉得这两妹子都挺好看的,特别是那个叫陈珥的,所以有点热心,“那真巧了,我们五个人叫到两辆车,正好能再塞下三个人。”

“哇塞,真的啊。”梁锐开心死了,回头看向陈珥和雷一柠。

雷一柠连忙说:“好啊。”

陈珥也跟着说:“谢谢。”

赵嘉烁侧身,手指了下台球厅的方向,“那你们跟我过去一起等吧,车还要两三分钟才到。”

他们当然没有意见。

路程只有短短几步,梁锐走在赵嘉烁身旁,跟他瞎扯。

陈珥和雷一柠走在他们两身后。

雷一柠眼睛四处张望,声音兴奋的伏到她耳边,“你说那个大帅比会不会也在啊?”

陈珥还没来及说话,雷一柠抓她胳膊力气变得更大,“啊啊啊啊在的在的,你快看啊。”

陈珥:“……”

林舒扬单手插着兜,散懒地靠在台球厅门口霓虹牌旁的墙上。他今天黑T黑色运动裤黑色球鞋,外面还敞着套了件黑色运动外套,手里拎着手机,姿态散漫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正巧这会儿路口的穿堂风挺大,把他黑T外松垮的外套吹起,帅得雷一柠神智不清,又在陈珥耳边叫了句,“是真他妈帅,想被他渣。”

陈珥:“…………”

林舒扬耐心十足地电话那头司机说了好一会儿路怎么走,司机估计平时不跑这片愣是没明白。

他索性走出来点,当个参照物,声音懒洋洋的,“对,就这条路一直开,然后您看到个一身黑的停下就行。”

话刚说完,林舒扬看见赵嘉烁离开两分钟领回来好几个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赵嘉烁才懒得管林舒扬怎么看他,他眼睛在雷一柠和陈珥身上转了转,自来熟搭讪:“你们都附二的吗?”

雷一柠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表情和语气看起来,也是稳如老狗,“对,是香山的。”

“都合并了,还分什么本部香山。”说着,赵嘉烁将微信个人名片二维码调出来,手机屏幕转到她们面前,“加下微信吧,都是同学。”

雷一柠和陈珥对视一眼。

赵嘉烁这一套流程自然到理所当然,都没法拒绝。

五秒后,都扫完。

雷一柠看着他微信名,表情有点难以形容,“你叫jiabe24?”

“对啊,这有来历的,我是科比粉。”赵嘉烁对自己这个微信名很得意,口吻有点嘚瑟,“他是kobe穿24号球衣,所以我就是jiabe24。”

一旁的梁锐听完恍然大悟地看向赵嘉烁,“烁哥牛逼啊,这也太有意义了吧。”

陈珥&雷一柠:“……”

好在这时——

“喂,”那道清冷散懒的声音插了进来,“车来了。”

陈珥抬头,目光找到了,路边停着的两辆打着双闪的出租车。

8个人,2辆车。

也就是说,得有个人和他们一辆。

“怎么坐啊?”雷一柠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陈珥摇摇头,“我们蹭车的,听他们安排吧。”

赵嘉烁走过去和另外三个人说话,过两三秒,冲着陈珥他们挥手,指了指,“梁锐你们坐第二辆。”

梁锐点头,没主心骨地看向陈珥。

坐哪辆是解决了,具体位置怎么坐还没。

陈珥想了想,“我们三个都坐后排吧。”

蹭车的还是客气点好。

雷一柠说:“行,那我坐中间。”

等他们都上了车,过了好一会儿,赵嘉烁他们几个还没上前一辆车。

雷一柠靠在陈珥身上,勾着脑袋好奇地看向车窗外,“那个女生,是不是那天那个周心怡啊?”

陈珥没太特意记,“有点像。”

梁锐也想要有参与感,在旁边搭话,“哪天啊?”

雷一柠冷笑一声,磨着牙,“你把我扔在风云再起那天。”

梁锐摸了摸鼻子,“哦”了声。

雷一柠想起什么,转头又问梁锐:“黑T黑裤那个,你知道叫什么吗?”

梁锐勾头看了眼,摇了摇头,“不认识,没跟他打过球。”

雷一柠“啊”了一声,脸一下垮了下来,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会不会选球友啊?”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最右边的陈珥,看到副驾驶的车门把手上,出现了一只冷白的手和一截清瘦的腕骨。

暴雨模糊的光线下,还能看见他皮肤下脉络清晰的青色血管。

下一秒,车门被打开。

他坐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