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珥回到家，老太太正等在客厅。她从陈珥手里接过烟，抽完还经验丰富的通风散味和喷空气清新剂。
然后走回自己房间，将烟藏到枕头下。
陈珥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您也不怕睡觉翻身给压碎了。”
老太太头也不回地说：“你妈最近精得很，之前几个地方都被发现了。”
过了几秒，老太太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又把烟拿出来，眼睛满屋看，认真琢磨藏的地方。
琢磨了会儿，老太太琢磨出点别的来，回头看陈珥，语气充满怀疑，“不会都是你告密的吧？”
陈珥闻言立刻站直，“您可别瞎赖啊，我也不看了，去洗澡了，您自己藏好。”
等陈珥洗澡出来，老太太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又津津有味地看起甄嬛传。
她擦干头发坐到老太太身边，边心不在焉陪着看，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雷一柠聊天。
雷一柠估计被教育惨了，噼里啪啦的，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陈珥还在听她控诉她妈多过分。
“她让我自己想想是不是她生的，你说我妈真行啊，这事儿她自己不比我明白啊？”耳机那头雷一柠声音特别高昂。
陈珥没忍住笑出声，“那你就想想。”
“想什么？”那个点正好陈鸢推门进来，顺口接这话茬。
接完她也没等陈珥说话，将手里包放下，通知了陈珥一件大事。
“明天起你去补课，一周四次。就在烟雨桥后边附二的老家属楼，我都联系好了。那老师退休之前一直在附二带高三，还出过几届高考数学卷子。”
陈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陈鸢先把她后路给断了，“这事没商量，这个家还是我作主。”
老太太在一旁摇着头，啧啧了两声，“真可怜啊。”
陈珥转头，老太太指着电视，“这姑娘要被禁足了，正哭呢，真可怜啊。”
耳机另一边，刚刚还气得跳脚的雷一柠，安静了两秒后，心情已经完全转晴，“论狠还是你妈比较狠，你这暑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
玄关那儿，陈鸢还在站在原地，一副已经做好和她长篇大论的样子。
陈珥倒是没什么反应，嗯了声，语气平静地说：“知道了。”
自从陈鸢离婚后，陈珥多数情况下都挺听她的。她知道陈鸢一个人带着她和外婆不容易，她也知道陈鸢心里那根刺。再说补课也挺好的，她也想成绩好。
陈鸢不敢相信地小声嘀咕，“这么好说话？”
白瞎了她准备的一肚子话，回房间路上还多看了陈珥好几眼。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陈珥看见老太太刚从外面回来。
“一大早干嘛去了？”
老太太拿着手机不知在忙什么，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写字，“跳广场舞。”
陈珥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本来一天三场，最近天热了，就改早晚两场了。不跟你说了，我们选演出服呢，忙着呢。”
陈珥真的敬佩，“您这一天天行程满的都赶上当红明星了。”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热，但天气预报信誓旦旦地说会有暴雨。
陈珥洗漱完，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了看外头天空上挂着的大太阳，将信将疑的带着伞出门了。
陈鸢给她报的那个补习班，早上九点半上到中午十一点半，然后下午两点上到五点，一天五个小时。
那位补习老师叫张桦景，退休后又被附二返聘了几年，今年年初才算彻底退下来。但张老师闲不住，就爱教书育人，又顾虑身体，所以就在家里给学生补补课。学生人数不多，算上她就六个。
陈珥一直走到烟雨桥路尾，附二的老家属楼就在这儿，是五层高年代久远的老房子。
彼时正值夏天，爬墙虎茂盛，几乎整面外墙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但楼道里狭窄且昏暗，感应灯没坏只是没那么亮了，唯一的光源是透过厚厚老玻璃的那缕阳光。
陈珥在303门前停下脚步，敲了敲门。开门的人就是张桦景，她身上有种一看就是资深老师的气质。
“陈珥吧？进来吧，不用换鞋。”
陈珥点点头，礼貌的叫了声老师好。
她目光看向里面，房子不大，三室一厅，已经有几个学生来了，就在客厅。
“大家都是附二还是一个年级的，先认识认识，九点半我们准时开始。”张桦景说。
陈珥在空位上坐了下来，离她最近的女生，不大明显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叫江萱，你高一哪个班的，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陈珥也看向她：“陈珥，我之前在香山。”
她话音刚落，其他几个学生听到香山都看向她。
附二本部和香山分校之间，有个说不清道不楚的鄙视链。
江萱眨了眨眼睛，“我们都是本部的，没事开学我们就都在一个校区了。”
陈珥不太在意那些，笑着“嗯嗯”了两声。
那一天的课没那么难熬，张老师不愧是出过高考卷子的名师，在教学上很有一套。
只是那场暴雨，直到傍晚时分才姗姗来迟。
陈珥那会儿刚下课，雷一柠在微信上疯狂震她和她求救。
【雷牌柠檬茶：222222，你在哪儿呀[可爱]】
【雷牌柠檬茶：我没伞被困在风云再起，你来接我下呗[脸红]】
风云再起是隔壁一条街上的电玩城。
陈珥下午时刷到她发的朋友圈，照片里不止她一个人。
【Ｘ2:梁锐呢？需要我再带把伞吗？】
【雷牌柠檬茶：不用管他，他看到女神，扔下我就跑了，这表弟不能要了。】
【雷牌柠檬茶：还是22老婆好～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最善良最心疼雷雷的22～】
陈珥受不了她这么肉麻，连忙打字。
【X2:等着，五分钟。】
雷一柠立刻发了好一堆撒娇卖萌的表情包来。
陈珥撑着伞，刚转弯就看见雷一柠在风云再起门口的廊檐下，笑嘻嘻冲她招手。
她走过去，将伞举到雷一柠脑袋上。两人刚要走，旁边桌游店的门被推开，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还有一个很甜的女声——
“现在才几点呀，你就要走啊？晚点赵嘉烁不是说要去吃火锅吗？”
男生一手揉脖子一手插兜，快走出屋檐时脚步一顿，估计是才发觉外面在下雨。
女生眼尖发现了他的动作，立刻抓住机会说：“雨这么大，你又没有伞，等雨停再走吧。”
陈珥没在意那边的动静，但她的胳膊被雷一柠拽住。
所以被迫也停下脚步，雷一柠向她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翻过去了。
可惜陈珥和她向来毫无默契可言。
雷一柠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到只有气音，但还是藏不住的激动兴奋，“左边左边，帅哥啊啊啊卧槽。”
“…… ”
陈珥被雷一柠语气和动作搞得，侧头看过去。
视线其实挺模糊的，这四周本来就都是陈旧的老楼。现在因为暴雨的缘故，更显得灰扑扑的。
但那男生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T，身型修长肩线宽直，漫不经心站在那儿，反而让这片干净明亮起来。
虽然只能看见个侧影，但就那氛围那招人的调调，一看就是个顶级货。
但这货挺混的，女生说一堆话，他不走心地扔了三个字，“有事啊。”
说完，他抬眼盯着这雨几秒，捞出手机，手指划了划拨了个号码。
女生不信他这鬼话，“都放假了，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你别骗我了。”
“骗你？我闲的啊，要把日历备忘调出来给你看？”
他态度又欠又冷淡，女生被他弄得唇抿得紧紧的，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走他。
这时他拨出去的电话通了，他对那头的人说，“快点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大约在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说要出去的，磨蹭好一会儿才不大情愿问他出去干嘛。
他还在看雨，不要脸地回：“送我回家。”
对方应该是被他说的话弄无语了，连他旁边的女生都被他这话震惊到，语调都变了，“你让赵嘉烁送你回家？”
“嗯。”他说，“下雨呢。”
这是下雨的事吗？
女生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你是不是就是在躲我？我也没怎么着你啊？你这么躲我干嘛啊？”
他似乎被这几句连环问，问得不耐烦了，“随你怎么想。”
末了他还追求男女平等，“但你也别管我怎么想。”
气氛眼看着要糟透，那个叫赵嘉烁的终于出来。他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伞，踩风火轮似的，风风火火钻到两人中间打圆场。
“周心怡，任瑶正在里面找你呢。”
周心怡抿着唇不说话，人也没动。
赵嘉烁叹了口气，转头和那人说：“少爷走吧，我送您回家。”
那语气别提多阴阳怪气了。
雷一柠看到这，实在忍不住笑出声。她这一笑，引得那边的人注意到。
他没什么表情地侧头朝这看过来，眸光黑亮的，雷一柠下意识一抖莫名心虚起来。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往后一步躲到了陈珥身后，留着陈珥一人暴露在对方视野里。
陈珥没躲，淡定地站在那儿，和他视线相交。
那会儿天色很昏，路灯还没到亮起的点，雨还在下，难捱的暑气和烫人的高温一点没消退，连蝉鸣也还在此起彼伏的凑热闹。
本来模糊的画面却一点点清晰起来。
少年的正脸比侧影还上个级别，神情淡漠，瞳孔漆黑，下颌轮廓线条流畅清晰。
确实是顶级货，连眉眼写着不耐烦都吸引人。
陈珥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旁边的周心怡，注意到他的视线问他，“你认识啊？”
他懒散地收回视线，不大在意地说：“不认识。”
陈珥垂下眼眸，过了两秒想起来了——
他像安安宠物医院里，那条刚被领回来救助的小狗，眼睛特别亮。
作者有话要说：林舒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