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见许锦远忽然定住,老村长不由蹙眉问道。
莫不是想反悔?
想到这,老村长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村长,我爹为了小弟与我断绝父子关系这事……我同意了。”
许锦远低着头,声音还略带着些许哽咽,“只是既然要签下断亲书,那便要写清楚爹为何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
还有我的妻女,往后也再与许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希望这些都能写在断亲书上,白纸黑字,往后便是谁也不能说谁的不是。
村长,我只此一个要求。”
不等老村长开口,便又道,“我为老许家当牛做马了三十几年,还给老许家与许家村供养出了一个童生来。
村长总不能连我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吧?
我这么做也不图别的,就只希望我带着妻女净身出户后,不被人指指点点,四个闺女也不会因为这事而受到牵连,被未来婆家瞧不起。”
许锦远说得合情合理,老村长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何况今天这事老许家根本站不住脚。
若连大牛这小小的一个要求都不答应,那老许家的做法真真是要被戳脊梁骨戳到死了!
只是,断亲这事决不能牵扯上许廉清。
不然这事一旦传了出去,许廉清的名声是别想要了。
然不等老村长开口,老陈氏便再次怒气冲天的发难了。
“谁说王大花和四个丫头与我们老许家没有关系了!王大花既然嫁进了老许家的门,那便是死也是老许家的鬼!
四个丫头更是老许家的种,还吃了老许家那般多粮食,这才干了几年活,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们怕是蒙着被子还没睡醒!
我告诉你许大牛!你个天杀的黑心烂肺的扫把星,休想把人给带走!”
显然,她这话明摆就是只想把许锦远一人给净身出户出去,但王大花母女五人必须留在老许家继续当牛做马。
当然,至于是不是真的只是继续给老许家当牛做马,还是有别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不得不说,这如意算盘着实打得好!
周扒皮也不过如此了!
可许锦远会如她所愿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娘?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许锦远一脸错愕的抬头看向老陈氏,“天底下哪有分家这般分家的?只单独把儿子净身出户,却独独留下儿子的妻女在家里不分?
这事若传了出去,咱们老许家还不得成为整个大乾朝的笑话?
况且,大花和四个闺女都是靠着我做木工活的钱养的,还有爹娘、小弟他们,也都基本是靠着我做工赚到的银钱供养的。”
言外之意就是,按照老陈氏这个逻辑,那被他供养的许老头等人,是不是也得给他当牛做马个几年来归还这份‘养育之恩’?
打从老陈氏口口声声让他滚,让他净身出户,却没有提王大花母女五人半句的时候,许锦远就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没想到老陈氏果真在打着这个奇葩主意。
啧啧,这脸皮得有多厚,才能做出这种奇葩事来?
而从许老头、许廉清两人听了老陈氏的话后,没有露出半分惊诧的反应来看,显然是早已知晓了老陈氏的这个奇葩打算。
或者说,是他们默认了此事。
啧,这对自私自利、一心只有自己的父子俩,还真是够狠心无情的。
“有粮家的!你还要不要脸了?!”
老村长也被老陈氏的厚脸皮给惊到了。
他本以为老许家将大房一家净身出户已经够狠心够无耻了,没想到还有更狠心更无耻的!
这、这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
老许家这是连最后一层脸皮都不要了是不是?
一时间,哪怕只是身为一个局外人的老村长,也都被老许家的无耻给气得够呛。
若不是还想要给许廉清这个童生留几分面子,他都要指着老许家的人破口大骂了。
这一件件的,是人干的事?
“许有粮,我可把话撂这了,若你们这分家真只把大牛单独一人给分出去,那这事我绝不再掺和,往后再有什么事,也别再找我!”
老村长这狠话一放,已然是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若许有粮这个‘一家之主’还坚持只将许锦远单独一人分出去,那就会得罪老村长。
老村长的官虽然不大,可在许家村而言权利还是不小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便是许廉清也不想把老村长给得罪死了。
最终,哪怕老陈氏再如何闹腾不甘咒骂,许锦远一家子六人算是‘顺利’的被一起分了出去。
重新写的断亲书上也明明白白写着,许老头之所以与许锦远这个大儿子断绝父子关系,是因为八字不合、父子亲缘淡薄,故而分家断亲。
往后许锦远一家六口,不管是与许老头还是和老许家其余人,都再无半分关系。
便是许老头这个亲爹死了,也不用许锦远这个已经断亲的大儿子回来给他摔盆。
而养老钱这些,也不用给。
前头三十多年为老许家的当牛做马,就当是提前给了养老钱了。
对于老村长与老许家把断亲的源头转移许老头身上,许锦远并不在意。
同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很清楚,若他坚持把源头按在许廉清这个读书人身上,那许廉清这个读书人的名声算是废了大半。
没了名声的读书人,想要考科举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便是侥幸攀上贵人,能继续走科举仕途之路,却也绝不会走得太远。
毕竟只要身在官场上,那就必定会有一两个敌人。
而敌人最擅长的,便是抓住敌对之人的弱点或污点,一旦被抓住了弱点或污点,那么这人便注定了要栽。
结局只在于是早栽还是晚栽罢了。
在老陈氏的泼辣逼迫下和老村长面露惭愧的默认下,许锦远一家六口不单两手空空的被轰出了老许家,还被赶出了许家村。
虽然这事老许家与老村长都在尽量低调处理,可还是被不少人给察觉到了。
于是有好事八卦的村民悄悄追上了许锦远一家子,明里暗里的拐着弯的打听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许锦远可不会傻到帮老许家那群冷血豺狼遮掩。
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往后老许家就没法再用孝道来压制他了。
于是,许锦远很好的扮演了轻易就被套话了的傻大个。
“大花,我手里头积攒了五两多银子,咱们先在镇上租赁个小房子落脚,往后再做打算。”
到了镇上后,许锦远对明显魂不守舍,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妻子商量道。
王大花此时就像是掉进了海中溺水的人一般,只凭着本能抓住许锦远这个唯一的浮萍,至于之后该如何自救,该往哪个方向划水。
她是一概不知。
所以当有人指引她的时候,她几乎下意识的便跟着走。
许大丫四姐妹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
于是许锦远就像是一只雄鹰一般,在前方领头,带着后面五只懵懂稚嫩的幼崽,去寻找能让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
然还没等许锦远一行人走到能租赁房子的牙行,便遇上了一个瞧见他们后便两眼放光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