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会计就知道他们会担心这个,上午当着亲家的面,他特意找郑三斗唠了半天,基本摸清了他的情况。
他是今年春天受伤后转业的,工作安排在城里钢厂,上了几个月班,本来挺好的。
偏他继父的儿子,前几年下乡了,受不了乡下的苦,闹着要回城,之前参加了两次高考都没考上,眼看着回城无望,加上媳妇肚子又大了,孩子生下来就得落户在乡下,以后更不好回城了,就打上郑三斗的主意,逼他给想办法,或者把工作先让出来。
他妈胳膊肘也往外拐,跟着一起坑亲儿子,最后硬生生把工作闹腾到了手。
郑三斗生气又失望,三思之下,便借机跟亲妈继父断绝了关系,回乡下安家落户。
听完,陈秀珍忍不住唏嘘道:“他那个妈可真唬,继子再亲还能有亲生儿子亲?她老了不指望亲儿子,还想指望一个外人?啧啧,真是唬透腔了。”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关系是断了,将来真有什么事,顶多也就搭把手,肯定不会上心就是,不过,我们亲家跟我透漏了,郑小子手里有钱,足够他盖房子结婚用的,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一无所有。”
张长贵点点头,说了一句:“还算他靠点谱,没把钱也一块舍了。”
郑三斗那小子长得不赖,大高个,身板也结实,还会开拖拉机,就是一个人孤零了些,以后没个帮衬的亲兄弟。
“他知道我们明花脑子那个?”陈秀珍主要还是担心这个,怕他嫌弃明花憨。
“知道,他说了,不嫌弃,还老怕明花看不上他。二嫂,他人品肯定没问题,这个我们亲家说了,他敢保证,你跟二哥好好商量商量,要是行的话,看看哪天有时间,把人叫来你们好好瞧瞧?”
杨会计不说相看,只说先瞧瞧,瞧妥了行再说其他的事儿,实在要是瞧不妥就算了,也不能勉强。
不过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跟淑云觉得还行,郑连山的儿子,品质错不了。”
“那是,郑连山咱们附近大队的人谁不知道,好人一个,可惜没的太早了。”张长贵惋惜地说完,又道:“这事我们再合计合计。”
“对,再合计合计,也得问问明花的意思,孩子要是乐意,咱们再定?”白淑云知道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定下来的,不急。
陈秀珍点点头,“行,我跟你二哥再商量商量,明花过年都二十三了,我们也犯愁,这次要是成了,嫂子给你们封谢媒礼。”
白淑云笑了,不在意地摆摆手,“啥谢不谢礼的,咱姐妹之间用不着那个。”
明花是她看着明花长大的,当然希望她以后找个好婆家。
等杨会计两口子一走,张明花被叫进屋来,问她是什么想法?
张明花听完有些懵,怎么会是郑三斗呢?她昨天才见过郑三斗呢,今儿个就问她乐不乐意跟他处对象,这也太突然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老郑家几个适龄的就他没结婚。”张长贵坐到炕沿上,抽起了烟。
“可我们都好些年没见过了,也不了解,是不是再看看?”人是会变的,十年时间,郑三斗如今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爸也担心这个,不过你杨大叔说了,他这些年一直在部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品没差,而且他挺乐意的,还说不嫌弃你。”
张明花一噎,气呼呼的道:“他不嫌弃我,我嫌弃他,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非回乡下来,不是缺心眼吗!”
“哈哈…”张明辉顿时笑起来,二花这是不乐意呀,郑三斗那家伙,这回有戏看了!
“上旁边乐去,在这儿说正事儿呢。”张长贵瞪了大儿子一眼。
“他是把工作让了,也是他亲妈闹腾得太厉害,借机会断了也好。这事跟咱们挨不着啥,再说人家要是还留在城里,有正经工作,明花你也高攀不上。”
张长贵不是贬低自己闺女,事实就是如此,郑三斗要不是被逼得实在没招,怎么会回乡下来?要是不回乡下,人家肯定在城里头找个对象,哪还有明花什么事。
张明花撇撇嘴,不服气地道,“高攀不上我不攀,又不是非他不可!”
要不是前两天脑袋被砸了一下,恢复了记忆,她早忘了郑三斗是谁了。
其实依她的想法,再等几年,晚点结婚,不结婚也行,可看她爸妈这样恐怕不行,她要不结婚,就一直惦记着,都快惦记成心病了。
“明花,妈跟你爸觉得还行,毕竟你俩打小时候认识,算是知根底,岁数上你要不嫌弃,别的也没啥了。”
陈秀珍觉得只要脾气好,能正经过日子,就挺好的,不敢奢望太高,之前一次次的相看失败,把她心气都整没了,再说明花这情况,也不能太挑剔了,差不多就行了。
“二花,大哥觉得他不错,以前你那么捉弄他都不记仇,回来还给你买糖吃,可见心里一直记着你呢。他当兵回来的,身体肯定没问题,会开车,又能修车,有技术,以后你嫁给他,日子肯定错不了。”
张明辉十分看好自己发小,希望二花好好考虑考虑。
刘美娟没吱声,把面板放到炕上,边包着包子,边支棱着耳朵听着。
小姑子这几年相看了好几个,这次能顺利嫁出去就行,可别白折腾了。
张明花洗洗手过来帮忙一起包。
张明宇抱着壮壮从里屋出来了,作为弟弟,他想说几句。
“爸,不是说下个月才相看吗?”
“嗯,明天要去修水库,都没时间。”张长贵回道。
“那正好,爸你跟大哥找机会,跟他多接触接触,好好了解一下,没必要现在就答应下来什么,我二姐又不是急着要嫁人。”
张明宇不记得郑三斗小时候是什么样了,那会儿他太小了。昨天在河边接触那么一会,他感觉,那人有些城府,看不透,做事周全,说话是滴水不漏,不像一般人。
二姐小时候高烧,落下病根,有些憨憨呆呆的,心思比较简单,耍心机肯定耍不过郑三斗,如果以后真嫁给他,估计会被拿捏得死死的,所以他并不太看好。
还有,家里太急了,为什么不等他明年参加完高考再给二姐相看?不是他自负,以他现在的成绩,一个专科肯定能上的。
等他出息了,还愁二姐找不到好对象?就是真找不着,他照顾二姐一辈子就是了。
“对,还是明宇说的对,”张长贵赞成的道:“咱们再好好了解了解,不急着答应什么,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时间相看。”
张明花没吱声,明宇替她想得周全,怎么说郑三斗也比一次面没见过的人强,家里又不是逼着她嫁人,先了解一下也行。
晚上,吃过饭,一家人很快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张家父子跟村里人一起,扛着行李卷走了。
这一走,至少大半个月回不来。不止家里,村子里也跟着冷清许多,很多人都不适应,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住地说着什么,好像这样就能打发掉空虚。
张明花没去闲唠嗑,也没上山,等明宇也走了,就在院子里编炕席。
她大嫂那屋的炕席还是前年编的,已经烂出窟窿来,得换了。
马家沟这地方不产竹子,也没有苇子,编炕席只能用高粱秸秆,只是这东西不结实,一张席子铺上两三年就烂了。
竹席也有卖的,一张要好几块钱,太贵了,一般人家舍不得买,都自己用高粱秸秆编,反正一样能铺。
张明花动作快,条子她妈跟大嫂早帮忙弄好的,她只编就行了。
她爸背回来的高粱秸秆不少,能多编两尾,等编好了她打算拿集市上换点东西。
说来惭愧,她昨天检查一下了自己的私房钱,发现少得可怜,连十块钱都不到,太穷了。其实她家也没多少钱。
她大哥前几年盖房子结婚,就花掉了家里大半积蓄,然后又是她大姐出嫁,彩礼家里不仅没留,还补贴了不少嫁妆出去。
因为她大姐是高嫁,为了给她在婆家长脸,她爸妈没少费心思,就差掏光家底了。
随后是明宇上高中,也要不少花钱,明年就高考了,十有八九能考上,虽然现在上大学有补贴,可生活用品什么的总要自己准备吧?也不能明宇太过寒酸的去上大学。
张明花在心里琢磨着,做点什么挣钱的营生,当然不能明着来,眼下还不是放开手脚的时候,不过弄点零花钱还是可以的。
“堂姐!”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惊得张明花一抖,手指被条子划出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