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两家东西院住着,中间只隔着一道一米多高的黄泥堆的墙,就是个子矮的翘起脚尖也能看清对面院子里的情况。

平常若是有什么事,就趴墙头喊一嗓子,或者直接翻墙,很少走大门。

陈秀珍撇撇嘴,明香就是属狗的,肯定闻到她家的肉香味了,这刚吃过饭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姚氏明明和她不对付,可明香哪次来也没见她拦着,陈秀珍心里十分不屑。

她见明香熟门熟路的翻墙过来,还开门就要进屋,就忍不住呲哒了一句,“有大门不走,天天这么跳,墙头都被你踩平了。”

张明香没当回事儿,还故作调皮的笑了笑,径自开门进了屋。

进屋就是厨房,刚吃完午饭,鸡骨头还没来得及扔呢,厨房里还能闻到肉香味,馋得张明香不禁吞了两下口水。

叫了一声,“堂姐?”

西屋炕上,张明花迷迷糊糊的刚睡着,听到有人喊她立马坐起来了。

张明香已经进来了,“堂姐,你睡觉呢?”进来她四下一扫,满眼都是羡慕。

堂姐命真好,自己住一间屋子,不像她要和妹妹还有几个侄女挤一铺炕,晚上睡觉翻身都费劲。

张明花不知道她心里的羡慕,靠墙坐着正打量她呢。

明香长得还可以,一双小杏核眼睛,两片薄嘴唇,个头不高,皮肤也不算黑,只是头发有些稀薄枯黄,人看着十分消瘦。

瘦没毛病,这年月吃的不好人很少有胖的,可明香眼眶下面的乌青是怎么回事儿?这是几天没睡好觉了?

见她只看着自己却不吱声,张明香笑了笑,关心道:“二姐你脑袋没事儿了吧?”都能坐起来了,肯定是没事了,明香眼里闪过一丝可惜。

张明花看得分明,心里不禁有些纳闷,可惜什么?她没事儿不好吗?

陈秀珍端着笸箩随后进来,一听不乐意了,直接耷拉下脸,“明香你说啥呢?没瞧见你堂姐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呢,咋就没事儿了?挺大个丫头连句话都不会说!是不是你堂姐说她没事,老孙家的鸡就不该要?”

张明香身子一僵,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二婶,我都不知道堂姐出事,还是从山上回来听我妈说的,我担心堂姐连中午饭都没吃就过来了,你可不能冤枉我。”

她上午砍柴去了,二憨子被砸时她没在场,回来听她妈念叨,说二婶太过分,堂姐也没怎么样非得要赔偿,不给就去抢,还把在下蛋的鸡炖了,馋得几个侄子侄女直哭。

早知道二婶家中午会炖鸡,她就早点回来了,也不知道堂姐给她留肉没有。

张明花一脸狐疑,真的这么关心她?饭连没吃就跑过来看她?

这话要是之前她确实会信,现在她咋就这么不信呢。

“明香,你还没吃饭呢?”张明花眯起双眸定定地看着她,以前但凡家里有一口好吃的,她总会想着给明香留点。

不过今天她给忘了,对,就是忘了,中午吃饭时没想起来,也没人跟她提这茬。

不提也正常,毕竟这年月谁家能吃几回肉?自家都不够吃,哪还会给外人留。

再说当年的小母鸡也没多少肉,给她三婶家送了一碗,还是连汤带水的,剩下的她们家六口人,一人两块就没了,连她弟都没给留,哪还能想起来旁人。

张明香满眼希冀的点点头,家里给她留了窝窝头和菜汤,不过她没吃,她想吃肉,她都好久没吃肉了,实在太馋了。

张明花避开她的目光没接话,碗柜里是剩了半碗鸡汤,中午家里人没舍得喝,给她留着晚上热热再喝。

刚才见明香来了,还觉得自己吃独食不大好意思,想给她喝两口。

现在瞅她跟个受气包似的,说她几句就要哭,好像谁把她咋地了,她心里十分腻歪,没像往常那样去哄她。

更不提鸡汤的事儿。

“堂姐?”张明香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心下却不解,堂姐怎么了?她都要哭了怎么还不哄她?难道真被砸坏了脑子?

“明香,没吃饭你快回去吃饭吧,我头晕,实在没精力陪你说话。”

以前她妈经常说明香心眼子多,让她别走太近,她不当回事,一直把明香当亲妹妹,有好东西就想着分她一半。

现在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脑子突然开了窍似的,一眼就看出明香是个不安分的。

刚才看她的眼神也不对,进来就乱瞧,好像在找什么,说她两句就委屈的掉眼泪,这不就是小白花吗?

张明花心里很是厌烦,直接躺下了,闭上眼睛,不想搭理明香。

明香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更多的还是难堪,堂姐居然撵她回家吃饭!

在一旁剥玉米的陈秀珍冷眼瞧着,没吱声,这个明香,哭哭啼啼的给谁看呢?让她回家吃饭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

明香心下不甘也没办法,二憨子说头晕要睡觉,让她回家吃饭,她脸皮再厚,也不能再赖着不走。

“那行,二姐,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着吧,我改天再来看你。”说完她咬了咬嘴唇,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脸色十分阴沉。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吃到肉没呀?”

大房的大儿媳妇于氏,正在院子里看着小儿子拉粑粑,见明香这么快回来了,还一脸的不高兴,明显是没占着便宜,就出声挖苦了一句。

张明香没搭理她,翻过墙头,就进厨房里找吃的,她要饿死了。

“明香你回来了?你堂姐醒了吗?”姚氏也就是姚翠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醒了,早就醒了。”明香愤愤的回道,哪有刚才的委屈跟柔弱。

“早就醒了还要什么鸡,这个陈秀珍,大妮家本来就穷,陪五块钱就行了呗,还非得去抓只鸡。”姚氏不满的数落起来。

大妮就是孙寡妇,是姚氏的亲姨表妹,她们的母亲都姓马,跟大队长马占国是亲戚,不过孙寡妇比她近,还没出五服能。

“明香,你赶紧吃,吃完去砍柴,家里过冬的柴禾还不够呢。”屋里的姚氏皱起眉,吃完饭半天了,还不见两个儿媳妇出去。

“一个个的,光知道躲懒,砍个柴还要人三催四催的!”声音很大,还有些刺耳。

院子里的于氏听了撇撇嘴,没理会,而东厢的房门则从里面啪嗒一声摔上了。

张明香连忙应道:“知道了,我吃完就去。”她要是不吱声,她妈会一直骂个没完。

拿起窝窝头,大口啃起来,窝窝头又粗又硬,还放了老掉的野菜碎,黄绿黄绿的,吃着嘴里发苦,汤像刷锅水,里面零星飘着几片发黄的菜叶子,没有一点油腥,还早就凉了。

嚼着发苦的窝窝头,喝着凉掉的菜汤,张明香心里暗恨。

死二憨子,活该嫁不出去,不给她留肉还撵她回家吃饭,之前可不是这样,每次只要她说没吃饭就会拿玉米饼子给她吃。

同样是用玉米面做的,搁菜锅贴出来的玉米饼子可比野菜窝窝头好吃多了。

她越想越恨,也就越不后悔,曾经几次找人破坏掉二憨子堂姐的亲事。

没人知道,两年前她突然开了天眼,能看别人的未来,虽然每次只有短短的几秒,也足以令她欣喜若狂。

就是每次用完天眼后都很难受,身体像要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浑身无力,不多吃些好东西,很长时间都恢复不过来,可她家连吃饱饭都勉强,哪有好东西吃,所以她根本不敢多用,害怕自己身体垮掉。

“明香你快吃,别磨蹭了!”姚氏见半天没动静,再次催促起来。

明香不敢耽误,她两个嫂子已经出门了,吃完赶紧跟了上去。

张明花趴在窗前听了半天,刚才明香一走她就起来不装睡了。

明香回去又挨骂了,她大伯娘可能骂人了,还经常指桑骂槐的,特别重男轻女。

早些年没分家时住在一个院子里,她妈跟大伯娘的关系就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总是鸡飞狗跳的,那时她最怕大伯娘,都不大敢跟她说话。

后来分家,她三叔家另外找地方盖了房子,她家要了现在的宅基地盖了三间房,等到她大哥结婚又加盖了两间,住着就宽敞。

相比她大伯家就不行,原来也是三间正房,想加盖时没那么大地方,只能盖两间东厢房,四个儿子三个闺女,再加上孙子辈的,十好几口人,同样五间房却十分拥挤。

两家中间的墙还是她妈张罗砌的,不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太闹腾了。

墙头不高挡不住什么,说话声音稍大些就能听见,一点隐私都没有。

不过到底分家了是两家人,现在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想掺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