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安静了两秒钟,流水没过生蚝表面,沈京白再次拿着温柔的小泥铲替向芷抹上尴尬的裂隙,轻声说:“是吗,我才知道。”
向芷不止一次被人说过讲话太直,若是跟相熟的姐妹间倒是无所谓,全当开玩笑,但面前的沈京白,她只见过寥寥几次,玩笑,有点过。
她有些自省地站在他旁边安静地吃着海苔片,沈京白双手戴着贴肤手套,一掌捧着生蚝圆鼓鼓的肚子,另一道右手轻拨开生蚝薄薄的裙边,指腹探入,轻柔地搓弄着内里,温柔的水柱下,生蚝变得白嫩光滑。
向芷觉得他对生蚝真好。
洗干净的生蚝被放在沥水篮里,他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盒鸡蛋出来,向芷吃完了海苔片,洗了洗手,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他说:“帮我打鸡蛋吧。”
向芷点头,嘴唇笑成了“一”字,有点卖乖,“这个我会。”
他拿了一个大瓷碗和一个小碗,鸡蛋先是打在了一个小碗里,然后再放到另一个大碗中,她奇怪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京白看了她一眼,说:“防止坏蛋。”
向芷:“……”
她抱着大碗在角落里打了半天,最后碗也被沈京白收走了,他说:“你出去坐会。”
这是嫌弃她碍地方了。
但向芷刚才打鸡蛋的时候已经做过心理暗示,绝不会再乱说话,只会安静地用眼神看着客厅,然后就在入户的玄关角落里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鱼缸,她好奇地走了过去。
沈京白出来时,目光在客厅里扫过,最后在角落看见一道弯下的细腰,黑色的短皮裤裹出一道圆润的弧度,再往下,他目光瞥向一边,说:“喝茶。”
向芷探出了脑袋:“这对金鱼小小的,是什么品种?”
“金波子。”
“噢。”
向芷扯唇笑:“好漂亮,在灯光下透明得闪闪发光,到时候生了小孩,整片鱼缸都色彩缤纷。”
“不会。”
他说:“是两条公的。”
向芷:“……”
可以,她也没机会要小鱼崽养了。
她坐到沙发上,沈京白家的茶几干净整洁,是真正用来泡茶的,因为向芷看见他拿了天青色的小茶壶出来,男人坐在她的斜对面,长腿微伸,往两旁撇开,几乎占满了过道,白色的衬衫衣袖让他挽上了前臂,他拿着茶壶冲水时,手背上的青筋蜿蜒过手腕,一直纵入衣袖,像这道冲出来的水流,透着股薄劲。
“谢谢。”
向芷礼貌地接过瓷杯,听他说:“小心烫。”
于是她指尖悬了一会,决定说些好听的话:“这个杯子很好看。”
“汝瓷。”
向芷受教地点了点头,“那这个茶壶呢,像个小元宝一样。”
“小钢炮。”
他说。
向芷双手搭在膝盖上,视线看起他家的泡茶工具,“我还没见过这种器型,居然叫小钢炮,那有大钢炮吗?”
沈京白似乎被她问得愣了下,垂眸喝了口茶,说:“没听过。”
向芷见茶晾得差不多,于是也端起喝了一口,茶几上的水渍沿着杯底往下坠了两滴,向芷大腿一热,低头望去,发现茶水滴在了自己穿的鱼网袜上!
这还不打紧,关键是,她居然……居然穿着这一身就进来了沈京白的家!
刚才她就顾着解释那箱海鲜问题,根本没注意自己衣服都没换就进来了!
虽然他这种条件那么好的未婚男性很大可能是喜欢同性,但她未免也太不注意形象了!
沈京白抽过桌上的纸巾给她递了过去,向芷已经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男人的手悬在两人之间,纸巾飘飘荡荡的,他说:“没烫到吧?”
向芷张了张唇,忙拿纸巾擦过大腿上被热茶洇渍的地方,说:“没有。”
她想回去换身衣服,于是道:“好像弄脏衣服了。”
沈京白眉头微凝,“抱歉,我刚才没擦干净桌子。”
“没事没事,我回去换吧。”
目的顺理成章说了出来。
见她起身,沈京白也站了起来,“这种布料、染了茶水能洗干净吗,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赔。”
向芷怀疑是自己的反应让他觉得很严重,于是宽慰道:“没关系,这条丝袜反正是用来撕的,我又不穿出去。”
男人的瞳仁里划过一丝愕意。
向芷清眸微怔,太直了太直了,忙道:“我的意思是,它只是一个道具,不是……”
“咕嘟咕嘟嘟~”
忽然,厨房里传来热水沸腾的声音,沈京白敛眸道:“我去灭个火。”
向芷愣愣地站在原地,抬手捂了下脸。
最后这顿饭她也没脸跟沈京白一起吃了,她回去换了条牛仔裤后,端着自己的碗来亲自要饭。
沈京白给她腾了汤,里面是用鸡汤灼的生蚝,香味浓郁,虽然肚子已经传出饥饿信号,但她还是要客气地说:“不用给我盛这么多生蚝,你才要多吃点,我的意思是,你是男生,体力消耗大。”
算了,向芷不想说话了。
为什么她以前没有说完一句话后都要小心翼翼地反思,字斟句酌地考量沈京白会不会多虑。
男人目光在她脸上扫了眼,说:“你家里不是两口人吗,我做的本来就是三份。”
向芷被他这话点醒,才反应过来她一直佯装非独居女性,脑子难得转得够快,说:“那这个汤喝不完,放冰箱,明天回来喝可以吗?”
沈京白眼角溢了道极浅的笑,眸光里有一丝向芷读不懂的意味深长,对她说:“最好不要喝隔夜的。”
向芷有些遗憾,“那你还是多吃点吧。”
沈京白帮她把盒子盖上,又从冰箱里拿了一小盒水果,向芷才发现他把所有水果都一次性分装好,等要吃的时候就方便拿。
“谢谢啊。”
她感觉自己有些无功不受禄,虽然邻里间互相帮个忙或者送点吃的很正常,毕竟谁都说不准将来有什么事能搭上手。在这个关系型社会里,多个人就多条路子,于是她说:“有什么要我干的活,可以开口噢,例如收个快递什么的。”
说完她抿了下唇,这个忙多少有些敏感。
“帮我把生蚝都吃完。”
他说。
向芷在想,如果她的尾巴能看得见,现在一定晃得厉害。
等她回到家,迫不及待揭开了盒盖,那股鸡肉汤的甜和生蚝的鲜直冲天灵盖,向芷拿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瓢送进舌尖,好喝到她心里爆开了花。
一边喝一边感叹,还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徐蕾娅,对方“嘟”地一声发回一条语音:“哪里找来的田螺姑娘。”
向芷咬着勺子回了一句:“是田螺公子。”
徐蕾娅语音里连发了几句“卧槽”,“我也要我也要!”
“有主了,人家连金鱼都是一公一公的。”
徐蕾娅:“……”
向芷饱饱地吃完一顿后,在餐桌边拖拉到九点多才动身去洗碗,忽然似想到什么,洗完碗后就跑进了房间,掐着时间把耳朵贴在墙上,那声“吧嗒”声响,插头插进了插座。
向芷蹲在墙根处,掌心托着腮,其实当朋友也挺好的。
睡觉前,她把习惯放在床头靠墙位置的手机放到了离远一些的床头柜上,这样早上的闹铃震动声就不会通过墙体传播,打扰到了不该打扰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向芷都要去工作室录音,她发现想要碰上沈京白很容易,只要听见隔壁电子门锁的声音响起,她再去开门就好了。
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动什么歪心思。
而且她这几天深刻复盘过了,她之所以对沈京白口出狂言,是因为他们作为邻居身份,只能聊一些非工作上的闲事,这就很容易冒犯隐私,但凡下一次遇到,她一定不能再表现得像个骚扰犯一样。
虽然一开始,沈京白确实以为她就是。
这天下班,向芷去驿站拿自己的快递,现在的快递服务五花八门,有的送上门,有的送半路,她前几天刚下单了一套床品四件套,准备洗干净等天气暖和了能换上。
拆了快递最外层包装后,向芷直接抱在了怀里,刚要进小区的门闸,就看见沈京白走在前面刷卡,似乎听见她跟门卫说话的声音,细黑边框眼镜下的眸光朝她微侧了过来。
鉴于之前吃了人家的饭,向芷不得不扬起道笑朝他打招呼:“嗨。”
向芷身高一米六五,但个头却只到他的肩膀,目测沈京白有一米八五往上,是以在听她说话时,头颅都会礼貌地微低下,说:“需要帮忙吗?”
向芷摇了摇头,笑道:“不用啦,谢谢。”
而且她买的是床品,实在不愿意经别人的手,更何况还是陌生男人。
两人拐进小区的花道,夜晚的风吹拂过头顶,有簌簌的风铃花往下坠,向芷怀里盛了一朵,她低头吹了下,忽然,路灯在地面映下了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女孩怀里抱着个笨重的袋子,而走在她身侧的男人高大挺拔,在片片花雨中,此时正伸出一道长手挡在她的头顶,替她轻扫过树上吹落的花叶。
很轻的煽动,像蝴蝶翅膀在她心头翩跹,然后掀起一场微不可察却余韵悠长的震动。
她下巴悄悄缩进了抱着的袋子里。
地上的影子收回了手,沈京白推开大堂的玻璃门,让她先进去,说:“这种大件可以在门卫室里借个小拖车去拿。”
向芷发现沈京白是个心思缜细的男人,抬头朝他道:“看着大件,其实就是床上四件套而已。”
说着她双手掂了下,笑:“很轻的啦。”
沈京白似乎被她证明的动作惹得微微一笑,按下电梯楼层键说:“我还有三个房间没有布置,这些东西挑起来挺费心思。”
向芷眨了眨眼睛:“我可以给你推链接,而且我是春夏床品,料子挑的都是比较干爽吸水的。”
似乎是为了还他之前请吃饭的人情,向芷极力想要在他面前显示自己这个邻居的作用。
沈京白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向芷问:“你都是挑什么风格的?”
沈京白说:“跟房间的装潢搭配。”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是见过沈京白家的装修的,设计格调高级,在电梯“叮”响的瞬间,她落了句:“那感觉你的床品应该也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的沈·道貌岸然·京·伪君子·白:你在床上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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