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湛南冲澡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他从浴室出来,问躺床上玩电脑的女朋友:“宋羽芙怎么进来的?”
林湘头戴耳机,说:“我请进来的。”
“你在小区里碰见她?”
“家门口,原绯带她上来。”
……又是他。
湛南皱眉,走去倒水。
他在飘窗坐下,只觉得夜风从窗缝渗透进来,有些凉。沉默良久,他问:“你在看什么?”
林湘:“看六年前,到底是谁不小心伤到你。”
湛南一怔。他站起来,挨到少女身边。
林湘在看六年前青年魔法师大赛的视频。
那年,他第一次参赛,团体战初赛负伤,无缘单人赛。
“林湘——”
“都过去了,人家不长眼,手贱,绝对不是故意伤人。”林湘打断,斜他一眼,“你想说这些?行了,我替你说完了。”
“……”
全中。
湛南无言以对,有些无奈,心却温暖。他伸手揽住少女不盈一握的细腰,低笑:“心疼我?”
“怎么不心疼。”林湘软声抱怨,“你是我男朋友,不给别人欺负。”
湛南失笑。
他静静地抱着她,胸口充斥着棉絮似的柔情,自心脏所在的位置扩散,越发膨胀。太饱满太温柔的情绪,以至于头脑异样眩晕。
他半天不说话,林湘奇怪:“怎么了?”
湛南手指抵住右边太阳穴用力按了几下,说:“没事。”接着又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慢吞吞的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原绯……他不安好心?”
林湘颇为诧异。
她盯着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你竟然能看出来,原来你也没那么迟钝。”
“……”湛南黑脸。
过上片刻,他又笑,很是欣慰,“这就好。”
林湘挑高眉,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你气傻了?好什么呢?”
湛南捉住她的手拉下,柔声说:“你没有一看见他的眼睛魂都被吸走,没有向着他,很好。”
“看一看眼睛,魂都被吸走,那是妖怪。”林湘轻哼,“是你小瞧我。他不是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湛南微笑。
他倾身过去亲她。少女身上的幽香钻入鼻息,很浅、很淡的气味,并不浓烈,但就像细雨轻轻飘落,浸润的每一寸土地,最终都会变为岩浆翻滚。
夜,蠢蠢欲动。
湛南及时结束这一吻,喘息着起身:“等会儿,我准备一下——”
刚站起,身体微微一晃。
林湘眼角余光瞥见,心头涌起不祥预感,面上神色如常,平淡问:“怎么了?”
“头晕。”湛南说,皱着眉,“可能刚才湿头发,窗边吹到了冷风。”
“哦。”
林湘等他离开,等他的背影走出视线。
她抱住膝盖,依旧面无表情。
理智清楚地告诉她,是时候了。
趁这时当断则断,在他身体刚出现一丝衰弱迹象的时候,为他及时止损,果断分手。
再这么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他的身体加速衰败,她增加被异端审判院盯上的风险。
万一真被抓去——都不用严刑逼供,关她几个月,她就会不打自招,现出本体。
双输的局面。
听见脚步声,林湘低头,这才发现指甲在腿上掐出几道印子。
她哼了声。
湛南服下事前药剂回来,俯身凝视她的眼睛:“今晚——”
林湘心里的声音说,【今晚我们分手,多谢这两个月的款待。】
她开口,语气平静:“今晚不做。”
湛南一怔。
林湘心里的声音又说,【明天你收拾收拾,从我家搬出去。】
她嘴唇动了动,听见自己十分淡定的声音:“明天不做,后天也不做,以后一周,不,十天做一次。”
湛南:“……”
林湘一觉睡到下半夜。
打开床头灯,湛南不在房里。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透入,他在外面。
林湘决定再留他一个月,并且为此找到完美的借口。
——她需要时间寻找下一名猎物。
既然下定决心,林湘不再纠结,又轻松起来。她穿上拖鞋,开门出去。
男人坐在沙发上,背对她。
茶几上散落书本,《新法典》,文具,做笔记的纸张,还有一根25厘米左右的细细的木棍。
林湘走近,眯起眼细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法杖?似乎第一次亲眼见到,以前他都会收起来。比起家里,他更习惯在办公室练魔法。
“看什么?”
男人声音淡淡的,没回头。
林湘坐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按他肩膀,问:“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学习?”
“那要问你。”湛南头也不抬,笔尖戳下去,力透纸背,“林湘,我得罪你了?”
“没啊。”
“是因为宋羽芙?”他又问,下笔飞快,又蹭破笔记本内页,“还是原绯?”
“关他们什么事。”
湛南丢笔。
他分明记得林湘什么德性。
对于夜里那点事,他的小女朋友羞涩,但更积极,是会对他张开手臂红着脸愉快的说‘我要我要’的女孩。只有不停索取,从不会拒绝他。
今夜,她突然不要了。
今天并不是她‘不方便’的日子。如果问题不在她身上,那一定在他。
可他偏想不出来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还得怪宋羽芙,还有原绯。
林湘拿起他的魔杖观赏,漫不经心的说:“是为你好。”
湛南冷哼,分明不信:“难道你和我爸一样,也怕我少年纵欲,中年后悔?”
“他那么说吗?”林湘不以为然,“他也是为你好。”
“林湘!”湛南咬牙,“你可以对我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要还不愿意相信,那就当是为我好。”
湛南不作声。
林湘终于转向他。
男人脸色难看,眼神微微阴沉,像阴雨天压得人心口发闷的乌云,又有些忐忑。
他在不安。
林湘从扶手上滑下去,落进他怀里,轻声问:“你当是什么原因?”
“我以为。”
湛南挤出三个字,停了很久,才继续:“你变心了。”
……莫名其妙。
林湘说:“杞人忧天。”
湛南把她圈进怀里,低低的声音:“嗯,杞人忧天。”
林湘又说:“有病。”
他也说:“是我有病。”
林湘笑了,举起他的魔杖,指向几处明显的磨损痕迹,有一处严重到像开裂了强行黏合起来的。
她说:“你的法器战损有点严重。”
湛南抚摸魔杖的裂痕,动作万分轻柔:“这是我十二岁那年得到的白杨木魔杖,使用太久,超过了它应有的寿命。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它。”
林湘问:“你们需要经常换魔杖吗?”
“不,只是时间一长,不再适用。它是我为了备考见习魔法师买的,等到初级魔法师考试的时候就该换掉,现在——”湛南用下巴点了点茶几上的书,略有无奈,“我在考中级魔法师。”
林湘伸长手臂,够到一本书。拿起来,《光之净化术》。
她随口问:“我还不知道你学的什么属性的魔法?”
湛南笑了笑:“我又不是纯血魔法师,没有与生俱来的元素,除了学校教的,其它只要对证书考核有用就学。”
林湘:“这本是学校教的?”
湛南看了一眼:“是,光之净化术是对付恶灵最有效的魔法,就连非光属性的纯血魔法师都会学。”
林湘想了想,慢慢的说:“你说你在考中级魔法师,不考虑换一根魔杖吗?”
男人嘴唇在她纤长的颈项间流连,落下一串湿润的吻痕,如无暇冰雪落满樱桃。此间风月,最是旖旎。
他没听见。
林湘加重语气:“我说你武器不合适会影响考场发挥!”
湛南按住她后腰的手心发烫。他定了定神,说:“没钱换,还在攒。”
“……”林湘睁大眼睛,“你不是说你一个月有五万?”
“不是那个钱。”湛南轻笑,“魔法相关的物品需要用魔法石购买,两种货币兑换不划算。”
“你没有魔法石?”
“有,每月初级魔法师领二十,审判院发二十,巡逻队五,加起来还不少。”
“那——”
“考上中级魔法师再说,魔杖一用就十年以上,要换就换品质好的。”湛南解答还算认真,心思却飘摇。
夜深了。
她的腰肢软的像蛇,又细的仿佛一掐便会折断。肌肤微凉,如冰雪和奶油的结合。长发乌黑,红唇盈润。
他又将她压向自己。
想吻她,想抱她,想将她揉进身体,想占有——
“湛南。”少女冷酷的说,“我说了今晚不行就是不行,要发.情等十天后。”
她起身离去,头也不回。
留下他独自面对躁动的长夜和无法纾解的苦闷。茶几堆满书本,笔记上密密麻麻写满字,他什么也看不进去。
……想死。
周末,湛南晚上要去巡逻队报道,先回了一趟家。
湛家来了客人。
湛南到的时候,他们刚吃完晚饭,客人和湛橙橙坐在同一张长沙发上聊天。
见到他,女人立刻站了起来,微笑:“你回来了。”
湛南冷漠了一整天的脸色越发阴沉,淡淡道:“宋小姐,又是你。”
他心里不快,已经无意掩饰。
他总觉得,林湘昨晚会那么对他,多少跟宋羽芙有关系——虽然林湘予以否认。
他的反感如此鲜明。
郑倩和湛橙橙在旁见了都吃惊。
郑倩忙打圆场:“小南,宋小姐难得从东部过来,你瞧,还专门给我们都带了礼物……”
“宋姐姐也不是专程来找你的。”湛橙橙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你干嘛这么对人家?”
宋羽芙微微一笑:“不,我就是专程来找你哥的。有些话,昨天林小姐在,不方便说。”
湛橙橙愣了愣。
郑倩给她使眼色,拉着她手臂拽走,把客厅留给另外两人。
宋羽芙拿起沙发上的一个长条形木盒,双手捧住,正色道:“湛南,这次请你务必接受。”
她揭开木盒的盖子,里面并无太多装饰,酒红色的绒布上,躺着一根紫檀木魔杖。
湛南说:“带回去。”
宋羽芙本想忍耐,最终仍忍不住苦劝:“我知道你报名了——你难道打算用那根小孩子练习用的魔杖,去参加八月份的中级魔法师考核?你这不是闹着玩么?主考官和裁判官还会觉得你不尊重考场!就这一次,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宋小姐。”湛南语气如冰,“我早说过,我并不需要——”
“——怜悯?”宋羽芙咬住下唇,牙齿松开的时候,留下一排淡色的印子。她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总要把我对你的好,当成施舍?”
湛南皱眉:“我没想那么深。”
宋羽芙轻声说:“从头到尾,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惺惺相惜,我真的为你难过。全国大赛也好,魔法师资格证也好,你的魔杖根本发挥不出你真正的实力,这对你是致命缺陷。”
湛南冷淡道:“这是我的缺陷,与你无关。”
宋羽芙一滞,眼神受伤:“当年韩叔叔送你魔杖,你不要,我送你你也不要,现在你还是……你到底想固执到什么时候?”
湛南没说话,双手伸进裤袋,显得不耐烦。
宋羽芙安静会儿,又道:“但凡你身边有人能代替我劝你,我也不会再来烦你。阿姨和叔叔不懂,橙橙不懂,林小姐……她更不会明白——”
“宋小姐。”湛南打断,语气突然强硬,“请不要再去找林湘。”
宋羽芙怔了怔,收敛神情,淡声问:“这是你给我的忠告?”
“不。”男人说,“是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还是想不出原因的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