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看着望月,望月同样看着木清,二人相顾无言。
又过了好一会,木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妖丹?”
“你的妖丹你不好好收起来,随便拿一个荷包装着?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随随便便交到了我手上?”木清满脸不可置信。
木清的做事准则一向是:与其反省自己,不如指责别人。
若非望月拿错了荷包,若非刚才因望月而起的混乱,她怎么会一不小心把他的妖丹吞了?
望月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是我的问题。”
按理说妖丹对于妖族而言如同第二条性命,妖丹若是损毁,妖丹的主人不死也要重伤,绝大多数的妖族都会将妖丹藏在体内,日夜以灵气蕴养。
然而望月因为功法的问题,反其道而行之,他将妖丹从自己的体内拿出来,又在原本妖丹的位置开辟了第二丹田,每次他修炼的时候,他的第二丹田与妖丹会一起吐纳灵气,相当于每次修炼吐纳的灵气量都是别人的一倍,堪称卷王之王。
所以望月才能在这灵气稀薄的时代,年仅五百岁就已经进阶元婴,这种进度比起万年前那些天才也毫不逊色。
到达元婴后,修士自身便能沟通天地灵气,无须丹田或者妖丹的辅助,所以妖丹被望月随意装进荷包中收起来,又过了几十年,他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时,阴差阳错地将装着妖丹的荷包给了木清,而后又被木清意外吞了下去。
事情就是如此地巧合。
他的妖丹与他心神相连,望月仔细感应一番,便能发现他的那颗妖丹确实是在木清的体内,而非木清的身上。
望月皱起眉盯着木清:“你可有不适?”
他的妖丹上他一半修为,木清只是个普通人,按理说她吞下带着他半身修为的妖丹后,应该被他的妖丹撑破了经脉,爆体而亡才对。
然而眼前的人活得好好的,他的妖丹十分乖巧地待在木清体内,仿佛它原本就是木清的妖丹。
木清摸了摸肚子,点头:“有。”
望月神色凝重地盯着木清:若是这个凡人被他的妖丹撑爆了,他就辛苦些将她将尸骨收敛了,虽然麻烦了些,但她的死是受他牵累,总不能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种事上,他与木清的想法倒是出奇地一致。
只见木清道:“我饿了。”
望月:“只是……饿了?”
“对啊,”木清奇怪地看着他:“那不然呢?我刚才一直守在这里,一早上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既然你醒了,我就回去了。”
“对了,既然是你的妖丹,你快些将它取出来吧,你的东西在我肚子里,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望月上下打量木清,他见她面色红润,气息平稳,就连脸上被剑气割开的细小伤口都已经愈合,看起来确实没有事,他对木清道:“将手伸出来。”
虽然妖丹对他如今的修行已经没有多少裨益了,但妖丹对于妖族而言,如同第二生命,若是妖丹遭到重创,他也会重伤,将妖丹放在一个凡人身上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望月隔着木清的一层衣服握着她的手腕,他向木清的体内输送灵气,想要以灵力控制妖丹从木清体内出来。
灵气进入木清的体内,然而很快便受到了阻滞,寸步难行,望月皱起眉,松开木清的手腕,改为以神识沟通妖丹。
木清看到她的胸口处亮起了一道刺眼的银光,银光逐渐凝聚成一颗珠子的模样,正缓缓脱离她的身体,而下一瞬,那颗莹润的珠子却又缩回木清的心口。
望月皱起眉:怎么回事?他的妖丹竟然在抗拒他的呼唤?
木清:?
她摸了摸心口,疑惑地看着望月,“怎么回事?”
望月的脸色十分难看:“我的妖丹,似乎与你的身体融为一体了。”
木清:“你在开玩笑吧?你的妖丹,怎么可能与我的身体融为一体?”
望月有些烦躁:“开这种玩笑对我有什么好处?”
若不是他方才探过木清的经脉,确定她体内一丝灵气也无,且她吞下妖丹是巧合,他或许都要以为这是人类修士的阴谋,毕竟如今妖丹在她体内,她若是有什么不测,妖丹碎裂,他也会重伤,甚至死亡。
不过望月并不想让木清知道这件事,“或许是因为伤势还未痊愈,影响到我发挥了,明日我再试试。”
木清的视线落在望月的头顶,有些心虚:难不成是她刚才那一砖头的问题?
“行吧,那明日再试。”木清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她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小屋,不过才走了没几步,又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望月:“你跟着我干嘛?你放心,我不会带着你的妖丹跑的,等你伤养好了,再来这里找我拿回你的妖丹就行了。”
事关身家性命,望月怎么敢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但妖丹与他性命攸关之事望月却不想让木清知道,他看了眼木清,眼底的神色几经变化,最后捂着嘴虚弱地咳了几声,揉着脑袋道:“我如今重伤未愈,且不知为何脑袋昏昏沉沉的,无法使用灵力,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木清看了眼望月乌黑的发顶,他的那对白色的耳朵在他醒来后便收了回去,那如绸缎般光滑的发丝上还沾着灰尘,是她砸了他的脑袋时沾上去的。
木清心虚地移开视线,“这不行,你一个大男人……”
“咳咳……我可以给姑娘你付一些酬劳,只愿今夜能有片瓦遮顶,不再餐风露宿。”望月又咳了几声,那双潋滟勾人的狐狸眼似乎因为咳嗽的刺激而漫出一丝水雾,他纤长的睫毛半垂,脸上有几道被利器割开的伤口,一身白衣染血,看起来十分地柔弱且需要呵护。
然而木清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她无视了眼前秀色可餐的美人,低头盯着望月手中的一颗晶莹剔透的石头,眼神十分火热。
望月手中是一块灵石,她在原主的记忆中见过灵石的模样,所以不会认错。
一颗灵石等于十两金子,十两金子在她家住一晚,怎么都是她赚了。
木清将灵石从望月的手中拿走,放进自己的怀里,再看着望月,仿佛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冤大头”三个字,她对望月道:“那你跟我来吧。”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来,问:“对了,你的妖丹长时间待在我体内,会不会有什么害处?”
木清并不知道普通人吃了妖丹会不会有什么后果,但妖丹对她而言总归是一种异物,长时间停留在她体内或许对她有害无利。
望月打量了眼如今仍然生龙活虎的木清,又感受到她体内平静的妖丹,沉思了会,如实道:“我不知。”
“你不知道?”木清瞪大眼睛,眉尾高高扬起,“这妖丹是你的,你不知道?”
“若是普通人误吞我的妖丹,如今已爆体而亡,若是修士吞下我的妖丹,又企图将我的妖丹炼化,就会被我妖丹上妖气同化,变成理智全无的半妖。”
“而你却都不是。”
所以望月才会说不知道,他从未听同族说过这种情况。
木清沉默了会,皱眉:“难道与我的体质有关?”
“你是什么体质?”望月活了几百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特殊体质能将别人妖丹与自身融合。
“木系单灵根,可惜是九绝经脉。”木清耸了耸肩,脸上虽然有些遗憾之色,但却未见一丝因为此而生的怨怼和不平。
拥有九绝经脉之人,经脉甚至比凡人还要纤细脆弱许多,承载不了任何灵气,这种体质和那些天生道体、天生剑骨之类的顶级体质一样罕见,除非有什么奇遇,否则很难踏入仙途。
“你倒是想得开。”
木清笑了笑没说话。
她并非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对能否修炼一事没有什么执念,她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穿越后再做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难的,且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就算是能够修炼,也需要和无数的修士争夺资源,为那么一点蝇头小利打得头破血流。
木清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她如今想要做的,便是在这个小村子里,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当然,若是有人欺负到她头上,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周氏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九绝经脉太过罕见,望月还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这种后果,毕竟也没妖会专门找一个九绝经脉试过。
“明日再试试看,若是不行……”他顿了顿,“那就再想其他方法。”
说话间,木清带着望月绕过刚才因为他和那个黑衣人的打斗而倒塌了一片的竹子,回到她那件小屋,小屋有上下两层,木清住在上层,她将下层的一个客房收拾出来给望月。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木清觉得在危急关头将她护在身后的望月应该不是坏人,且若要论财力,能随手拿出一颗灵石当做住宿费的望月不缺她这点钱,而望月长着那张精致妖孽的脸,显然不可能对她这副没长开的模样起什么坏心思。
她这里没什么可图的。
木清也不是那种心黑的旅店老板,她收了望月的一颗灵石,自然是要包吃的。
临近夜晚,她又出了趟门,望月在她身上放了一道神识,确保她不会遇到危险,就不管她去做什么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木清提着一个篮子回来,钻进了厨房。
望月见她回来了,便沉下心专心修炼恢复伤势,只是这里的灵气十分稀薄,他修炼了许久,才将将抽取了一丝灵气,最后还是抽取了灵石中的灵气后,才将伤势修复好。
而在此时,木清轻轻敲响他的房门,她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出来:“我煮了点饭菜,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饭?
他已辟谷多年,早就不吃东西了。
望月正想回绝,又听木清道:“我刚才去村子里买了一只老母鸡,和竹笋一起炖了汤,你要不要吃一点?”
望月清了清嗓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