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凯兰拎在手上的小家伙……虽然小小的毛茸茸的很可爱,像一团毛毡,但作为要骑乘的坐骑来说,果然还是……
夏莉丝塔没有出声,凯兰显然看出了她的犹疑,跟她打包票:“别担心,这种魔兽一两岁就成年了,到时候比普通马的体型还要大,作为坐骑来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听到“一两年”的时候,夏莉丝塔愣了愣,最终还是笑着说了声好的。
……
听凯兰说,这头小魔兽是他今天早上上山时候抓到的。
小家伙的妈妈死在了魔兽的领地争夺战中,遇见它的时候,它正躲在母亲的尸体下寻求最后的庇护。
小家伙很聪明,不光讨厌人类,更讨厌杀死了母亲的魔兽。
才没带回来多久,似乎就能听懂一些人类的话了。
拍了一下表面上看起来很听话,但夏莉丝塔的手一靠近就准备咬人的小魔兽,凯兰说:“夏莉给它取个名字吧。”
不管是活着的东西还是死物,一旦给取了名字,就似乎灌输了感情……这对于打算毫无牵挂离开的夏莉丝塔而言,是不应该有的东西。
所以她说:“还是由公爵大人来吧。”
凯兰想了想:“既然长得像狼,那就叫洛普吧。”
夏莉丝塔颔首,正在观察被命名为洛普的小魔兽时,冷不防听到他问了一句:“话说起来……老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于是她瞬间意识到凯兰选择在这个时间找她并不是出于偶然,不禁又笑了起来。
“没有的。”
……
接下来的时间,夏莉丝塔大半是和洛普一起度过的。
公爵家的事务她已经完全转交给了重新回来任职管家的迪尔梅德,日常和骑士团一起的巡防也已经不用参与了,日子过得轻松又自在。
可由于她打算离婚的事情并没有公之于众,所以她直接当上甩手掌柜的态度遭到了很多非议。
如果是在回归前……她或许会觉得难受吧,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全部都没有关系了。
所以……就全都随他们去吧。
凯兰说要帮她驯服洛普。
结果整整一个星期过去,都没有见到成效,洛普依然是乍一看上去很乖巧,可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咬他脖子。
不过交给夏莉丝塔之后,她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让它听话了。
震惊得凯兰一脸“原来我的妻子还有这种才能”,直接把她给逗笑了。
其实非常简单。
那半天,夏莉丝塔只是带着洛普上了山,并在它面前面不改色地屠杀了所有见到的魔兽而已。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判断关系利害一致的时候,自然就化干戈为玉帛,决定暂时和她统一战线了。
最近夏莉丝塔上山的次数多了很多。
训练洛普还是其次,她主要还是想修炼自己作为魔法师的实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想要毁灭远古冰龙心脏的心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重遇凯兰以前,不管能成功还是不能,都没有太大的所谓。
可在走近他之后,那份无所谓的态度慢慢变成了……
想要成功。
如果能成功,如果他能没有烦恼,以后幸福地生活下去,那就好了。
尽管前世有作为贤者的经验,但此时她的魔力依然停留在大魔法师的水平,为了能达成目标,她必须尽可能地恢复以前的程度。
而实战,是提升境界最好的工具。
可每次,不放心她的凯兰都会跟上来。
不管她说什么,即便她偷偷先溜走了,凯兰都一定会后来追上、跟在她身后。
他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了她的身上,以至于深夜挑灯处理公务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夏莉丝塔不想看到他为了自己这么辛苦,于是努力劝说,而最终得到的回应却是……他满是后怕的神情。
“夏莉,每当我回想起你被魔兽袭击的那一天,直到现在依然会手脚发冷。”
“我不怕有多么辛苦,我最怕的是……你离开了之后却再也没有回来的消息。”
如果说有哪一个瞬间,夏莉丝塔被动摇了。
那么,或许,就一定是现在了。
“当他那么对我说了之后,我也曾经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不离婚,依然是他的妻子,继续留在一个我不想再停留了的地方,当一个我不想再当了的公爵夫人。”
“您说‘曾经’……是什么让您维持了本来的决定呢?”
“当我问他为什么会对我的消失而害怕时,他说……”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
不管夏莉丝塔的情况看上去是糟糕,还是仿佛在逐渐变好,伊凡依旧不改每天定时拜访公爵府。
当然他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见到公爵夫人。
尤其是最近,她开始忙碌起来了,于是见面的次数便更加少了。
伊凡非常感谢公爵大人能把他的话听进去,没有放任公爵夫人一个人独处。
更是非常感谢他,能让公爵夫人对世间产生了一丝的留念,哪怕——那丝留念并没有保持到此刻。
时隔五日,伊凡终于又和夏莉丝塔见上了面。
看到她和上次见面相比明显变好的气色,伊凡感到很欣慰:“您最近看上去有生气多了,我很为您高兴。”
“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夏莉丝塔已经很习惯他这么问了,也已经习惯了和他分享最近发生的事情。
“我和公爵大人变得亲近了。”
“他让我直呼他的名字,我们搬回了主卧一起住,经常在一起……这些都让我很高兴。”说到这里的时候,夏莉丝塔平静的神色中多出了几许温柔。
“我甚至产生了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念头。”
伊凡:“为什么不呢?”
夏莉丝塔摇了摇头。
“虽然我们的关系拉近了,变得亲密了起来,但实际上……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他对我不过是责任和义务,所以才会关心我在意我。”
“我问过他很多遍,但他从来都是说,因为我是他的妻子。”
“而不是……因为我是夏莉丝塔,或者……因为他爱我。”
“你明白吗?我之所以会成为他的妻子,是由于家族联姻,而无论是这段婚姻,亦或是我,全部都是强加给他的东西,他必须要背负起来,好好负起责任。”
“就像是滚雪球一样,当反反复复地意识到这一点,那种想要消失的心情……便更加强烈了。”
伊凡心惊。
但他不敢表露出来。
从表面上看公爵夫人理应是在慢慢变好,可现实……她心灵的空洞似乎在日渐扩大。
伊凡:“直到现在……您想要死去的想法依然没有消失吗?”
夏莉丝塔没有立刻回答。
出声之前,她先看了伊凡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觉得他真是一个幸福的人,从来没有想过用死亡来让自己解脱。
因为只要他想过,他就一定会明白的,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出来。
夏莉丝塔转首,淡淡地望向会客室的窗户。
她的声色很平静,并不激烈。
“我第一次萌生出想死的意志,是打开窗户,然后跳下去。”
“再之后……每次看到那扇窗户,我都会出现同样的想法。”
“哪怕我最近心情很愉快,这个想法依然没有消失。”
“甚至我的脑海中会突然自动模拟出……翻过阳台的围栏,然后跳下去的画面,又或者是在拿起锐器的时候……想象它划开我的脉搏,鲜血肆意涌出的一幕。”
“说起来很奇怪,不是吗?明明只是想象出来的东西,那急速下坠时……风的触感都那么真实。”
“消失吗?”
“我想,只要我还活着,它大概就永远不会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