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才不会和你比。”温如身侧一位紫衫贵女站出来,趾高气昂开口。
岂料,她话音刚落,温如扬声道:“甚好!”
紫衫贵女的脸色登时不好看了,为挽回颜面,吞吞吐吐劝温如:“这不好吧?林小姐若想与温小姐比试,也该拿出价值相当的赌注来,她那玉佩一看就只是寻常货色。”
言下之意便是,林嫣不配代替陈玉浓,来与温如比试。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替我做主?”温如侧眸,狠狠剜她一眼。
终于有机会在投壶上找回颜面,竟有人想拦着,不让她与林嫣比试。
温如几乎是把在傅锦朝那里受的委屈,悉数发泄在这愤怒的眼神里。
看得紫衫贵女脊背一寒。
林嫣的父亲乃二品大员,几位哥哥又都是京中翘楚,紫衫贵女原不愿与林嫣起冲突的。
可家中已将她名字报进选秀名单里,明年采选她便能入宫,前朝的手可伸不到后宫去,她想谋个好位份,自然要倚仗皇后娘娘。
是以,最近她格外巴结温如。
没想到,今日不知哪句话所错了,竟然触怒温如。
“我……我……”紫衫贵女面色发白,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温如没耐心应付她,当即吩咐婢女摆好投壶用具。
“嫣儿。”陈玉浓轻轻拉了拉林嫣衣袖,眼中满是担忧。
她怕林嫣因她而得罪温家,甚至皇后。
“没事的。”林嫣回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
接过箭袋时,她朝温如望一眼,故意示弱:“温小姐,待会儿还请手下留情。”
五步开外的空旷处,放置一方紫铜花樽。
口径比林嫣素日里拿来练手的细颈美人瓶大不少,她更是胸有成竹,面上却故意露出紧张沉凝之色。
见她如此,温如心里好受了些,盯着花樽,笑道:“放心,不会让你输得太难看的。”
显然,投壶也是她擅长之事。
林嫣笑笑,手持白羽箭,望向手持红羽箭的温如:“温小姐先请。”
每人五支箭,先投的那个,自然占便宜。
温如见她明知技不如人,还这般谦让,只当林嫣与其他巴结她的贵女是一样的。
可惜,她看上的郎君,偏偏要为朝政娶这样的女子。
借着这股不甘的心气儿,温如轻轻松松投中一支。
她站直身形,望向林嫣:“林小姐,该你了。”
“不,等温小姐五支都投完,我再投。”林嫣眉眼含笑,仿佛不知她说出的话有多狂妄。
“五支?”温如冷嗤,“林小姐口气不小,既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温如一支一支将手中红羽箭投向花樽,前四支都稳稳投进。
眼见胜利在望,她面上不经意露出得色,心态有些飘飘然。
岂料,最后一支箭竟叮地一声撞在花樽口处,掉在地砖上。
温如面色登时僵滞。
看看被她的箭矢错杂着挡住一小半的花樽口,温如神色又缓和下来。
轮到林嫣,她略侧身,调整到最得心应手的姿势。
涂着丹蔻的指尖捏着白羽箭,一支一支投向花樽,相比于温如投壶时的认真,她的神情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仿佛这不是一场比试,而是寻常练手。
当她投进第一支,温如的表情还不在意。
投进第二支,仍然是游刃有余的姿态,温如的表情变得微微凝重。
直到第五支白羽箭,沿着花樽口窄窄的一点空隙,稳稳落入花樽,温如已是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漂亮的手。
本以为林嫣输定了,谁知,她每一根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直奔向花樽口。
见识过她的本事,温如深知她靠的不是运气。
温如甚至相信,只要樽口空隙还容得下一支箭,林嫣便能投进去。
“林嫣,你是怎么做到的?”温如不可置信地走到林嫣身侧,指指插满箭矢的花樽,“教教我好不好?”
对于林嫣击败兵马司士兵蹴鞠队的传闻,温如也听说过,她以为那是林家人在给林嫣说亲前,故意抬高其身价的小把戏。
眼下,温如望着林嫣,毫不怀疑那传闻的真实性。
“侥幸罢了,承让。”林嫣冁然含笑,朝温如伸出手,“温小姐,血玉镯是不是归我了?”
这血玉镯是温如极喜欢的,素日都不舍得戴,今日赴长公主府赏花宴,为不坠姐姐的身份,才特意戴出来。
若是与陈玉浓比,她原不打算拿血玉镯做赌注,看到林嫣,也不知怎的,就想拿血玉镯炫耀一番。
也没料到林嫣能赢她,敢赢她。
转念想想,林嫣是林尚书掌上明珠,家中子弟皆居实职,她确实没什么不敢的。
温如有些后悔了。
可面对林嫣,她绝不肯露出一丝心痛之色。
她拿起血玉镯,状若不在意地按在林嫣掌中:“愿赌服输,我可不像你那般小气。”
后半句,自然说的是林嫣不肯教她投壶技巧之事。
林嫣得了好处,哪里会在意她这句不痛不痒的话?
当即将血玉镯收好,作为赌注的玉佩递给温如:“若非一时失误,本该你赢的,温小姐也很厉害,送给你。”
她嗓音婉转,神情诚挚,显然不是在安慰温如,而是真心夸赞。
过往,温如听到过许多赞誉,有的是因为她的身份,有时是她终于努力做到让爹娘满意。
而眼下,她明明输了,林嫣却一脸真诚夸赞她这个主动挑衅的人。
温如望望手中成色寻常的玉佩,竟觉上面浮雕的桃花也很别致。
心情复杂地接过林嫣递来的玉佩,温如绷着语气道:“若是比飞花令,我定不会输给你。”
闻言,林嫣含笑挑挑眉:“我又不傻,要比也比蹴鞠。”
言外之意,显然是她承认自己诗文不及温如。
温如自然听懂了,紧抿的唇瓣动了动,想笑,又不愿当着林嫣的面笑。
拂了一下衣袖,顺势转过身去,端出颇为神气的姿态,带着那块玉佩离开。
方才她们比试时,吸引来好些公子郎君。
曾与林嫣换过庚帖的董澍,便在其中。
他望着比试的方向,负手感慨:“这般气度风骨,不知会花落谁家。”
此人,傅锦朝认得,乃是大理寺卿董大人之子。
似乎险些与林小姐定亲,因皇帝暗谕给大理寺卿施压,才没成。
看起来,董公子对婚事没成,很是惋惜。
若两人确有缘分,等新政实施,他与林嫣和离后,亲自向董公子解释,让二人再续前缘好了。
“董澍,别太伤怀,八字不合也只能有缘无分。”董澍身侧的友人拍拍董澍的肩,沉声劝慰。
皇帝暗谕施压,只有董大人知晓,董家和林家对外只说是八字不合。
友人自以为劝到点子上,谁知,董澍一脸莫名道:“我说的是温小姐。”
随即,说到林嫣时,语气略透着些嫌弃:“林小姐空有美貌,哪位温柔贤淑的贵女会与一帮男人蹴鞠?投壶玩得驾轻就熟,显然心思都花在吃喝玩乐上了,才学气韵全不能与温小姐并论。”
闻言,傅锦朝唇线微抿。
原来他无意中倒做了件好事,董公子想娶的是温柔贤淑的贵女,林小姐性情率直,确实不太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董澍:这般气韵风骨,多少男儿也不及。
傅锦朝:嘴替你好。
董澍:我说的是温如。
傅锦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