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偷听,被傅锦朝发现了。
更糟糕的是,他特意在假山后等着,只等她从山洞里出来。
偷听被抓个正着,林嫣很难不心虚。
可面对的是宿敌家的公子,她又不想露怯,输了气势。
林嫣脊背略绷紧,眼睫微敛,状似窘迫地攥了攥手中雪青色绢帕。
表面稍稍示弱,脑中则快速想着应对之策。
傅锦朝迎风而立,站在比她高两级的石阶上。
石阶侧冒出的碧生生的春草,颇有几分野趣。
他睥着眼前亭亭玉立的身影,眼底也不由生出几分闲趣。
上回遇见,还是上巳节那日。
她一身青衫,肤色特意修饰过,他根本没认出她女儿身。
今日相遇,仍是意料之外。
若非在水榭窗口朝外望时,瞥见她探身望来的倩影,加之林灏汗颜致歉的话,恐怕此刻他亦认不出林小姐。
她螓首微垂,云鬓侧金丝白玉步摇珊珊姣丽,雪颊白皙细腻,不输鬓边莹润的白玉珠。
身姿盈盈,状似沉静,轻颤的睫羽却不经意流露出内心不安。
那攥着绢帕的细指,指尖上涂着艳丽的丹蔻,亦是纤秀妩丽。
眼前的姑娘,看起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少女,只是周身气质没有弱柳扶风的纤弱感,反倒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恣意朝气。
即便如此,傅锦朝不动声色打量她时,仍是很难将她与乐春江畔打败一众男子的蹴鞠少年联系在一起。
林嫣能感受到傅锦朝的打量,不唐突。
但她总觉他用心险恶,眼神中透着“看你如何狡辩”的恶劣审视。
极短暂的思量过后,林嫣忽而扬起细颈,抬眸望他:“偷听?分明是傅公子打扰到我赏景的雅兴,怎的恶人先告状?”
抬眸间,她薄施粉黛的芙蓉面全然投映在傅锦朝眼帘,精致如画的小脸上,分明瞧不出一丝心虚。
仿佛方才的情态,只是傅锦朝的错觉。
傅锦朝睥着她,弯弯唇角,未反驳。
随即,目光移开,落到她身侧不远处,被凌霄花藤掩去小半边的山洞洞口:“去山洞中赏景。”
“林小姐果然品味不俗。”傅锦朝面上仍旧温暄含笑。
可林嫣再迟钝也听得出,他话里藏着戏谑,根本没信她。
更可气的是,林嫣觉着傅锦朝比他定力好,明知他与温如的交谈被她听了去,还能从容不迫。
“方才的事……”林嫣也侧眸望一眼山洞,内心挣扎一番才望着傅锦朝道,“若傅公子不做对不起陈家的事,我绝不会说出去。”
若他对温如是欲擒故纵,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辜负玉浓的堂妹,她定将今日所闻闹得满城皆知。
闻言,傅锦朝眉心微动,她以为他很在意被偷听的内容?
不过,她有此误解,他不介意顺水推舟。
余光瞥见她手上拈着的绢帕,傅锦朝极有风度地温声开口:“上巳节那日,林小姐曾故意将球踢到傅某身上。傅某虽不知何处得罪了小姐,却知林小姐对傅某有偏见。”
他语气如常,并没有翻旧账,兴师问罪的意味。
那他此刻旧事重提,又是为了什么?
林嫣眨眨眼,一脸莫名。
转瞬间,听他话锋一转:“即便林小姐起誓不会说出去,也请恕傅某不能尽信。”
不信便不信,总之她会说到做到,管他信不信。
况且,以他们林家与傅家之间关系,他若说信,她会更觉他虚伪至极。
“那是你的事。”林嫣柳叶似的黛眉微微一挑,不想再与他周旋。
话音刚落,她抬脚便朝石径走近两步,作势要上台阶。
石阶靠假山的一侧立着怪石,临水的一侧养着一丛矮蒲苇,本就不宽。
偏他气定神闲立在石阶上,肩宽身长,霸占着石径,毫无避让之意。
她根本过不去。
若是硬闯,再往上两步,该撞他身上去了。
林嫣恼得双颊微红,扬起小脸,气鼓鼓瞪他:“傅公子,你究竟想怎样?”
“今日赏花宴宾客众多,为了温小姐清誉,还请林小姐将绢帕押在我这里一日。”傅锦朝不疾不徐应,“最迟明日,傅某定将绢帕奉还。”
一条绢帕罢了,即便一角绣了个“林”字,她也不是没有法子。
“好,我给你便是。”林嫣应得甚是爽快。
说话间,林嫣稍稍侧首,尾指勾着绢帕,两手食指配合,灵巧地取下右侧耳珰。
在傅锦朝的注视中,她翻出绢帕上绣字的一角,拿耳珰尖利的地方在绣线上戳了几下。
绢帕上,绣线被挑断好几处,清晰的“林”字,被毁得不成样,根本分辨不出。
林嫣抬眸,捕捉到傅锦朝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
遂得意扬扬将绢帕拍在他襟前:“拿去!”
日光毫无遮挡地照下来,她脸颊弧度越显柔美。
涂着娇艳口脂的唇,隐隐泛着蜜一样的光泽,微微扬起时,似晴阳里舒绽的蔷薇花瓣。
这般嚣张的举动,若是旁人做来,多半令人生恶。
偏偏林嫣目光婉莹秀澈,千斛明珠难匹,叫人无端觉着,她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透着一股灵动俏丽。
长指翻动间,雪青色绢帕被折叠成整整齐齐掌心大的一块,傅锦朝未介怀她的无礼。
只是,绢帕上隐隐散着香气,他一时倒有些犯难,不知该收在何处。
修长的指骨停顿一瞬,傅锦朝便面色如常将绢帕塞在衫袖间。
林嫣并未察觉他一瞬间的迟疑,右耳略向前倾侧,双肩微收,纤白的指拈着耳珰往耳珠处戴回去。
随即,她又朝前挪动半步,足尖几乎抵在石阶下,仰面望他,给他一个“现在我能走了吧”的骄矜眼神。
“不愧是林尚书的千金,果然心思缜密。”傅锦朝说着,目光不着痕迹朝她身后掠一眼。
隔着湖水的花树后,有道眼熟的身影,似在寻找什么,尚未发现他们。
“林小姐如此爽快,傅某自当投桃报李。”傅锦朝嗓音略低下去,特意让自己看起来循循善诱又无害,“听说林姑娘婚事不顺,傅某倒是想到个破解之法。”
他居高临下凝着林嫣,等她问是什么法子。
哪里料到,短时间内,林嫣最是听不得“婚事”二字。
当即,林嫣将答应陈玉浓,不会为难傅锦朝的话,抛在脑后。
抬眸望他时,她鬓边金丝白玉步摇轻晃,雪白纤细的颈侧,明珠耳珰莹莹生辉,衬得她玉颜明艳娇俏。
林嫣眼眸明丽,嗓音婉转,说出的话却刀刀见血:“我爹说,傅家没好人。傅大人的破解之法,留着自己用吧。”
哼,不管他想拿她的婚事耍什么阴谋诡计,她才不会上当。
眼见着花树后的人影已绕出来,正是林嫣的堂兄林灏,傅锦朝心知不便再耽搁。
他浅浅弯唇,并不生怒。
那破解之法,献给林嫣,或是自用,本就是一回事。
林嫣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傅锦朝,等着他谦谦君子的面具破碎的一幕。
可他的定力竟比她想象中更好,即便她说出那番话,他仍能面不改色,泰然处之。
“傅某确实算不得好人。”傅锦朝牵牵唇角,侧身的同时,往上迈了一步。
轩朗颀俊的身形,立在种着蒲苇的一侧,给林嫣腾出半边位置。
他嗓音温润如常:“请。”
林嫣横他一眼,挺直脊背,朝石阶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放个预收《媚臣》,文案如下:
皇帝驾崩,池羽成了最年轻的太后。
摄政王苏缙扶持六岁的兴安王世子登位,表面亦臣亦师辅佐新帝,实则野心勃勃。那野心,远不止于前朝。
苍翠冷寂的慈安宫内,渐渐花开不败,皆是苏缙亲手种下。
他深谙开垦之道,并乐在其中。
不知何时,池羽荒芜的心口,与她白玉无瑕的雪肤一样,也开出花来。
皇帝被人怂恿,想提前亲政,在皇宫翁城内埋伏了无数的弓箭手。
摄政王当场毙命,小皇帝欢喜不已,池羽的心却陡然空了一块。
她没随皇帝去宗庙,而是坐在妆台前,握着院中开的第一支赵粉,潸然落泪。
“娘娘的眼泪是为臣而落,还是为那不自量力的小皇帝?”苏缙颀长的身影携凛然煞气,立在她身后。
池羽美目圆瞠,望着镜中人,只当是见了鬼,小脸煞白。
苏缙从她指尖抽走那支开得正好的赵粉,簪在她发髻侧,躬身轻嗅:“有娘娘在,臣哪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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