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淞即使伤了,未得允许第二日他依旧要去兵营。
许知知与他一起吃完早膳,看着木柏将人扶出去,望着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她不由得皱起眉。
“夫人别忧心了,”软软见她一直怔在原地,一副优思不闷的模样宽慰道。
许知知又叹了口气。
不是,叶淞现在这挫样,还怎么英雄救美啊。
事关自己的命运,感慨一句,“不得不忧心啊。”
此话一出,软软原也担忧的神情变了变,滴溜溜的眼睛在她和远去已无影的方向轮回打转,还未细想,又听许知知道:“走。”
“夫人要去哪?”她连忙小跑跟上。
“药铺。”
将军府向北方向的建兰街,是距离皇宫最近的一条主道,沿着向西,便是许知知差人一直看守的鹤白山庄,而沿着向东,则是京城最大的街道。
不说最繁华,却是最顶级的,无论是雅致茶楼还是飘香的酒肆,皆是首屈一指。而药铺也多的是珍藏的稀珍药补。
许知知站在九间斋门前,便闻见一股清新的异香,令人神思通透。
“家中有人受了伤,有什么补血益气的好药品吗?”
许知知由药童领着进去。
“夫人是想细补还是……”
“大补。”她立刻道,哪还有时间细补,“立即见效的那种,有吗?”
药童看了眼许知知的穿着,没有势利的语气,反而半天思索:“也不是没有,只是价格……”
许知知摆了摆手,拍了拍胸前,里面的银票沙沙声,大气的道:“无事,尽管拿来。”
既然来了,她就做好大出血的准备,比起强娶进宫,钱算什么。
药童听着大喜,转眼的功夫,从后背的琉璃藏室中拿出一个方正的盒子,“夫人您瞧,这颗是归脾千日丹,用的是五百年的人参与当归、白术等益气之物,整整千日才浓缩成的三颗,每一颗都可教一只脚都踏入鬼门关之人犹如枯木逢春,好个七成。”
“这样厉害。”许知知跟着点头。
“这宝物在本店放了三年,夫人若是有缘,可以便宜些卖给您。”
许知知听言,皱紧了眉心,摇了摇头,立马表现出一副一般般的模样,“你先说说价。”
“七百两。”
呵,小童看着老实巴交,竟也会漫天要价。
“三百。”好在杀价这种事许知知胸有成竹。
药童苦着一张脸,“夫人,哪有您这样的,这样,六百五十两。”
许知知也不啰嗦:“三百五十两。”
“夫人再加些?六百两吧,这可是顶好的药材,夫人试过便知了。”
许知知斜睨一眼,身后的软软立马会意:“就三百五十两,你若不同意,我们可就走了,你这药材就再等个三年吧。”
“等等等等,”见两人作势离开,药童看了眼内室,咬咬牙:“行吧,夫人有缘,就卖于您了。”
许知知与软软相视一笑,就要拿出银票。
“三百五十两黄金,我这就给您打包好。”
许知知伸向怀里的手顿了顿。
……
刚还跟扑棱蛾子一般你言我语的两人,现下呆若木鸡。
趁着小童进去包装的时刻,许知知幽幽的望着软软……
默契对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钱也不是没有,上次的赏赐约莫折现也就三百两黄金,可这是全部家当。
“夫人。”
脚步就要踏出门槛,身后的温润嗓音,没见过几个男人的她,自然记忆深刻。许知知的脚步下意识的停下,当然也只是一瞬。
现下的情况没有什么比跑单更重要了,总不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了吧。
至于叶淞,补血益气嘛,去药铺抓点阿胶、当归也是一样的。
“叶夫人,且慢。”
……
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许知知无奈,转过身,“余公子,好久不见。”
内间的隔帘前,男子一身子白儒衫,眼角含笑,芝兰玉树,一看便让人生出一股亲近温和之感。
而此时的药童也准备好出来,对着许知知笑嘻嘻,仿佛她就是个人形金锭子。
许知知:……
刚要想法子拒绝,就见余墨走过去,从袖中不紧不慢掏出金锭:“这里是一百两。”
药童一脸为难:“这……我已与这位夫人谈好了价格……”
“就是整根百年人参也不过二百两黄金,一根人参可造出三颗归脾千日丹,你这一颗的价格……”余墨顿了顿,手中的摇扇收起,面色含笑:“就一百两。”
淡淡的语气仿佛早已笃定。
药童的视线晃了晃几人,一脸心疼的收起桌上的一百两黄金:“公子拿好了。”
许知知是叹为观止,心想自己还是高估的商贩的良心。
还在感慨,就见余墨拿着礼盒朝她信步走过来,先是如唐突般的行礼,看着他托举的礼盒。
她不解,这是……
“听闻叶将军受了鞭伤,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余墨开口。
一百金也不是小数目,她自是不敢接下:“这太贵重了,余公子还是趁着还未出门退了吧。”
一旁还在收拾桌子顺带看戏的药童怔了怔,随后上下蹿腾,一边以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呢喃:“诶?去哪了?我去里面找找。”
随后消失在厅中。
许知知:“……”
余墨深叹一口气:“看来是不行了。”
又温柔的笑着,温雅和煦:“这东西与我也无用,夫人还是收下吧。”
这般语气,仿佛有种魔力,令人生不出拒绝之言。
东西都递到眼前了,许知知思索着叶淞的伤势,还是决定收下,至于一百两黄金,大不了回去收拾收拾理出现银还给他。
这样想着,接过礼盒的手微微颤抖,剜心之痛反复深呼吸了数次才稳住。
不过余墨一个被贿赂换掉的探花郎,这么有钱吗?她还是好奇的问道:“翰林院的俸禄这么高吗?”
那她家怎么那么穷,让人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许林帆那老家伙私吞。
拳头不由得硬了。
余墨笑出声。
许知知闻声抬头,与那双弯瞳撞上。
不似叶淞的桃眼笑不见底,看着分外真诚。
半天未见余墨回话,她也懒得打破砂锅了,唯一所知的便是叶淞与余墨在上一世定是相辅相成的,之后不知道,至少现在,他应当并无恶意。
“那多谢余公子,银钱我会还你的。”
“不急。”余墨说的随意,与她一起出了九间斋。
初夏的风临近正午越发带着燥意,吹到余墨的面上,他看向许知知,神色专注:“夫人还要买些什么吗?”
许知知愣了愣,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却又说不出来。
“不……没有了。”
余墨点头。
“啊,夫人,你忘了,我们还要去找镖局呢。”一旁软软出言提醒,又望着余墨,神色略纠结后,还是道:“今日多亏了余公子,我们叶府感激不尽。”
叶府二字分外用力,也让许知知反应过来。
是啊,一帮旁人不知道姓氏才会唤夫人,余墨早就知道姓氏,按照礼节,应当唤她为叶夫人。
这样想着,刚刚的对话显得分外暧昧,眼睛本能望向他。
“啊,叶夫人莫怪,”只见余墨连忙退了一步鞠躬,神色带着歉意,“在下一时忘了,实在唐突。”
话说的诚恳,许知知也连忙摆手:“无事无事。”
只耳尖的热意还未来得及消下,蔓延在微散的碎发之中。
余墨掀起的眼眸略愣了一会,牵起嘴角,“既然夫人……”微顿了片刻,“不,是叶夫人还有事情,我就不打搅了。”
低低的声音透着亲昵,总令人生出故意的错觉。如许知知这般没见过世面的,玉白的小脸又红了大半。
话也说的磕磕巴巴:“余,余公子慢走。”
转身离去,步履匆忙,没有回头的她也未意识到身后的人一直未离开,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轿帘之中。
“公子,太子赏赐的碧玉冰花雕您就抵押了一百金,还就这样花出去了?”
余墨缓缓收回目光,笑意收敛。
“若是太子殿下查探起来……”一旁名唤余徽的小厮急的拍拳。
身前反而传出笑声,随之抬头,一张不再温文和顺的眉目,极尽讥刺。余徽紧皱着脸,心中更是五味成杂。
自从公子中了探花郎后,他就觉得哪儿变了。
前些日子太子亲临他才知晓缘由。
如今的朝堂竟连状元之名都是明码标价,公子也不是现在的探花郎,而是状元。若不是公子是真材实料难得一遇的文华斐然,令人惋惜,否则下场比起前些月份当街拦轿的那名男子好不了多少。
而惋惜之人,则是当今太子——萧奇。
“太子?若是叶家能翻身,太子会如何?”余墨冷不丁的一句话,勾起唇角笑看着他。
见他发懵的状态,手中的折扇挑了挑,终是落在了余徽的头上,“考你,好好想想。”
圣上疑心重,如今正值壮年,大权在握由不得分权,堂堂太子就如同一个摆设。
若是叶家还如当年,太子自然是要拉拢,可翻身……哪有那么容易。
他反应过来时,身旁之人早已走远,只余下翩翩背影。
一阵风过,墨色发丝倏尔扬起,背脊挺拔,犹如掉落人间的仙君,身在淤泥,却不染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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