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重回军中,本就受人注视,叶淞说话时,本看着赛场的人群自觉安静下来。
此话一出,有跟着将军们粗笑的,而叶淞却注意到,这些目光,更多的是不敢外露的谨慎期翼。
自兄长十五岁的那一战,再无边疆之乱,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狡兔死走狗烹。
武将的地位大不如前,连官居二品的将军也都是些狗鼠之辈,每日里以人取乐,身上更是讽刺的长出肥肉。
他长而弯的睫毛忽而着垂下。
更讥讽的是,他还真要感谢这样的环境。
如同地狱般的军营,谁不渴望当年的叶家呢?若非如此,他又怎么笼络人心重掌军权?
遮住眼底的黯然,他学着兄长的说话语气,拱手道:“死囚尚不能如此,何况手下的士兵,于将军,恕在下不能苟同。”
儒白的窄袖骑装,洁净无瑕,清逸的面容波澜不惊不卑不亢,令人不由得产生一丝敬畏。
场上的笑声渐消,随之而起的是被打小兵痛苦的哀嚎声。
是啊,死囚尚不能如此,此时的哀嚎声变得分外讽刺。
“叶将军新官上任,便开始指手我定下的规矩了?”于溢的脸色显然难看。
“不敢,”叶淞淡淡道。
微欠身体,随后身形如电,纵跃如飞,眨眼间便落入围圈之中,将那名瘦小的士兵救下,整个过程犹如浮光掠影一般。
待反应过来,叶淞已回到原处,气氛一时间凝固,尤似暴雨前的宁静。
“此人已身受重伤,还请将军放人医治。”在叶淞说完,众人皆屏住呼吸,又难掩胸腔的激烈跳动。
于溢扫了一眼四周,目露凶光的杀狠之气将刚涌起的人群又压制住。
看向叶淞,褶皱的眼皮表情阴沉。
“叶将军,违抗军令,鞭五十,可有异议?”
眼见叶淞垂下的手心握拳。
圆润苍旧的脸上几分得意,迈向他,凑至耳边,阴冷的声音威胁:“想要收买人心,也要看对地方。军营,我说了算。叶小公子,识相的话好好当个不中用的摆设。否则,我只需挑挑手指,便可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正盛的阳光将血迹晒干,留下一层深褐色的干涸。
于溢向上挑了挑手指,几名兵卒上前。
叶淞作势松开手心。
周围分明充斥着难闻的血腥气,浑身却诚实的舒展开来,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十分享受的沉浸在其中。
他刚刚救人的步法便是叶家独创的轻功步法,也包含着五日后的暗号。当年忠心于叶家所蛰伏的人,自然能懂。
那双看似清风明月的眼眸无人注意的淡漠冰冷。
“不敢。”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叶淞顺着拖住他的人被带走。
人群的吼叫渐渐又响起,仔细听,似又有些不同。
建兰街向东的芙蕖阁,距离叶府两条街的路程,许知知一路哼着回府,手里还拎着打包的点心。
只待屈文光上门提亲,阿姐的事情差不多定下。至于许林帆那,萧烨川应当不是个得不到便换目标的人,许林帆的算盘只能落空。
只是待这两日事情传出,阿姐只怕要受些苦楚。
可跪几日祠堂和送入皇宫比起来,划算太多。
再说,以她这么多年跪祠堂的经验,她早就将她的本命护膝传给了阿姐,应当也不会多么难扛。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愉悦起来。
女子掀开帏帽白纱,芙蓉面微微抬起,任由夕阳的余晖洒在纤细的颈上。
阿姐……此生定让你无忧。
“夫人!”府前站着左右环望的温嬷嬷,对着停下的她唤道。
许知知睁开眼睛,入眼的温嬷嬷满面愁容,急促的奔下阶梯,拎起的前襟下双腿颤抖。
深怕她一个不稳摔下,许知知摘下挡住视线的帏帽,上前扶住温嬷嬷。
“发生什么事了?”
“小公子,他……”温嬷嬷张着嘴,站不住的断断续续,指着里面:“被打了一百鞭子,大夫到现在还没来。”
“一百鞭!”
许知知确实被这数字吓到,哪怕许林帆,气急了也就打个两三鞭,一百鞭……她不敢想。
招呼一旁的奴仆扶温嬷嬷去休息,对着另一人道:“你在这看着,大夫若是来了,赶忙请人进来。”
说完便大步朝着扶风院跑去,一路上淅淅血迹,令人心慌缭乱。
“夫人……”
“叶淞怎么样?”许知知摆手急问道。
木柏低头让开路,让她探进头,入眼的黑漆檀木床上,鲜血的液体顺着垂下的手指滴落。
漫屋腥气的场面看的许知知心下猛的一刺,缓缓走进,冲鼻的味道令人不自觉屏住了些呼吸。
难以想象床上趴着的鲜血淋漓的人早晨还是纯白如玉般的公子。
“叶淞?”她试探的不敢相信的呢唤。
叶淞顺着软糯声音,许是动作牵扯,忽然他的嘴角抽动一下。
“你别动,”许知知见状连忙制止道。
床畔来往的人挡住视线,她蹲到床头,双手趴着横栏,两杠的缝隙之间,两人在诡异的视角下相视。
……
“你……不是叫你忍吗,怎么被打成这样。”
叶淞挑了下眉。
忍?
忍与不忍,他今日的这顿鞭子还能逃的了不成?冷笑的唇角再看到那双莹莹杏眸时微微顿住。
“大夫来了。”
外面的叫喊,许知知欣喜的看向外间,缓松口气。
见人都拥着大夫打下手,许知知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男人,还可怜兮兮的望着她,酷似路边被丢弃的小狗。
心下软了软,没有离开,总归她的位置也不碍着大夫。
掏出压在前腰处的软帕,越过床头的缝隙,替叶淞擦拭汗迹。
事后还抚了抚叶淞的头。
许是大夫的动作粗鲁,惹的男子紧咬唇肉,“你……”
话刚出口便被中断。
大夫剪开粘在一起的亵衣,尽量快狠的撕下减少痛苦,许知知看的小脸皱成一团,再看向叶淞时。
“我在!”努力睁着眼睛点头,试图给予力量。
她的视线在叶淞的嘴上停了一瞬,柳眉蹙了蹙,眼疾手快的扒开他的嘴唇,顺手将帕子全部塞入他的口中。
“别乱咬。乖,疼就咬这个。”
“……”
一声闷哼,叶淞额头爆着青筋,目光灼灼。
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混沌的音:“等(滚)。”
“嗯?”
许知知愣了一下,点头软语轻声:“我等你,不走。”
……
床上的身体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那张惨白的脸多了些血色,可额角的用力让其看起来比惨白时还要惊心动魄。
可怜的紧,看的许知知是母爱泛滥。
“大夫,能不能轻一些?”许知知急道,一只手拍着叶淞的头安慰。
“夫人,公子的伤太重,再轻疼痛也不会减少多少,我动作快些,反而结束的快些。”
许知知听言也觉得有理。只是看着一地的血衣碎片,叶淞的惨样,让她生出一抹愧疚。
若是走的文臣之路,也不会受这样的皮肉之苦……脑中又迅速回忆起上一世的记忆,许知知又有些气鼓鼓。
纠结片刻,终究还是败给了那莫名的慈母之心。
总归是一条船是的蚂蚱。
看着儿子……啊不是,看着叶淞又堆起满头的汗,许知知的手摸向腰间,顿了顿,目光望到被塞到男子嘴里的帕子。
她的动作自然也被叶淞看在眼里,视线也顺着到许知知的手,到那纤细如约素的腰间,不知想到什么,他崩起的脸僵了片刻,随后撇开视线不再看她。
许知知只以为他要面子。
“疼还是哼出来吧,”死要面子活受罪。
没了帕子,眼见叶淞脸上的汗珠就要坠进眼睛里,她先一步制止。
感受到手心葱白一样的指尖,柔绵的指腹触上肌肤,冰凉似雪。
身体一瞬间的僵硬,鼻间浓厚的血腥味好似丧失殆尽,似有似无的芳香。
叶淞眼角的余光又不经意间瞥向女子的纤腰,眉眼闪动了一下,心头飞快的划过一股莫名的情绪。
许知知似抓住一些,再看去时,仿佛又只是她的错觉。
乱糟糟的屋子分外燥热。
叶淞额上的汗迹也越发多,一滴紧接着一滴如同雨季的檐屋。
许知知抹了抹,环望屋子,目光锁定在一方桌子前,上面放置着墨条笔砚,旁边还有一块污布。
……
丧权辱国的回忆席卷。
许知知手指蜷起,挑了挑眉心,“木柏,把桌上的布拿来。”
叶淞:“……”
情绪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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