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无事,这些天都分外清闲。
而叶淞也确实乖巧,让她不禁也有些动摇。看着他每日短了一寸的衣袖,心下一软。
热闹的街道,万家灯火阑珊。
连绵不绝的叫卖声,酒肆花窗映着觥筹人影,哪怕已经喝了几碗酒酿的许知知脚下仍是一片轻盈,东看西望。
上一世许林帆深怕她丢了许家的脸面,将她看的牢牢的,从不允她再出头露面,已记不清是多久未逛过夜市了。
许是心情好,许知知看向叶淞时,眉间漾开了笑意,与平时装出的纤细娇柔不同,整个人灵动剔透。
自然也没忘了拉叶淞出来的目的。
眼角转了一圈,瞧见了一家成衣铺,她伸出手,粉嫩的指尖即将触上他的衣角时,捞了个空。
眼花了一般,许知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奇了怪了,酒酿也会醉人吗?”她小声喃喃,舔了舔润唇,又怀念起刚刚的味道。
这样的动作落入叶淞的眼底,眸子微挑,一丝意味不明情绪一闪而过。
“走,去那边。”摇了摇头的许知知没感到一丝晕意,没再多想,扯着叶淞的衣角朝着角落的店铺走去。
替他挑了几件衣服,出来时,正在心里盘算着刚刚的还价。
这里正是两条岔口不远处拐角的地方,路间突然冲出几辆华贵马车,惹得人群涌动,她不知是被谁撞了一下,整个人朝着前方扑过去。
原是没事的,毕竟她的前面还有叶淞这个大肉垫子挡着。
直到她看到某人微抿的薄唇,一闪而过的淡漠,还有那飞云掣电间退半步的利落动作,仿佛她是个什么脏东西一般……
“嫂嫂,没事吧?”叶淞蹲下身,眉宇拧起,满是担忧的模样。
斑驳的光影映在少年清秀如潭的脸上,宛若嫡仙儿般的翩翩公子。
若不是许知知亲眼瞧见,只怕是真的要被他骗了过去。
她愤愤咬了咬牙。
敢情这人是个黑心芝麻汤圆儿,她竟被骗了过去,亏她还傻乎乎带人来买衣服。
脚腕处动了动,疼的龇牙咧嘴,眼泪哗啦啦的留下,顺着下颔边流淌下来,瞧着可怜的紧。
顾不得形象捡起地上包装的小盒朝他砸去,叶淞出奇的没有躲开。
她愤恨道:“你别以为我没看到……”声音被打断。
“姑娘,你没事吧?”犹如冬日暖流般的温润嗓音,既轻又柔,带着几分勾人的绵意。
她被勾着抬起头,一只白皙光洁的手掌出现在她的眼前,顺着手臂的方向,是个极好看的淡黄儒衫的清雅少年。
腰间别了个折扇,面如白玉,目似繁星。朝着她舒眉浅笑着。
对,是朝着她……
许知知抿了抿柔软的唇畔,半干的泪水她故意没擦,让其倔强的挂在睫毛上,颤动着。
好一个欺霜赛雪的娇柔美人儿,她心里这样想着,缓缓摇着头。
还没等她伸出手。
手臂落入强势的手掌,是叶淞将她拎小鸡似的提起。
“嫂嫂,还好吗?”
……她好似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
断人桃花犹如杀人父母。
这杀父之仇,许知知在看到叶淞淡漠的笑容时,还是决定不报了。
“还好,无碍。”扭了扭脚腕,刺痛让她差点叫出声来。
“夫人看着不像是无事,我知道前方有个医馆,还是去那儿看看也放心些。”一旁的男子也未觉得尴尬,收回手提议道。
嗓音依旧悦耳。
忽略那令人心痛的夫人二字,许知知确实想去医馆看一看。
杏眼因疼痛泛起涟漪,她水汪汪的望着叶淞,是个男人应当都是予以怜惜的。
当然,除了叶淞……
“嘶~疼,你慢些。”
许知知被半拎着,一只脚抬起靠着一只脚蹦跳。动作不算优雅,换了旁人可以算是极狼狈的了。
可女子一会撅起粉唇一会龇起牙齿的可爱模样,身后的男子浅笑着,原只想露个面的他鬼使神差的抬步跟了上去。
“慢些,真的疼。”
许知知反手抓住叶淞的手紧紧锁住,豆大眼泪从眼角滑落,说话还带着鼻音。
看着叶淞渐渐僵硬的表情。
许知知又紧了紧手臂,这么多人,她不会被他杀死,但再这样拖着走下去,她会被疼死的。
人群还有些杂乱,鲜少有人注意到两人。
月光灯火明暗交错,叶淞紧盯着那只搂住他的手臂,又软又细。
不知为何动作凝滞,他身上新买的衣衫理说不薄,那手腕的温软触感却极细,叶淞慢慢抬眸直视前方。
迈出的步子慢下了些。
今夜里的几辆马车跑的突然,应当是惊了不少人,许知知来到医馆时,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儿的治安不当是如此啊。”许知知疑惑道。
这条街道虽算不上京中最繁华,可人流不少,理说再大的官也不应当如此在街上横冲直撞,否则第二日岂不是要被对家参奏死。
“好像是有人发疯,惊了一些贵人的马架。”
许知知怔怔的看向说话的人。
“你还没走。”叶淞道,不冷不热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
那人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顺路,也不放心这位夫人。”随即收起折扇,双手拱起微弯着腰,恭谨守礼:“在下余墨,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深沉乌亮的眼睛暗光流转,叶淞与其对视,薄唇轻启:“叶淞。”
余墨露出诧异的表情,忙又鞠了个躬,“原来是骁骑将军府的小公子啊,久仰久仰。”
“探花郎不必如此客气。”叶淞淡淡说出他的身份,一旁的许知知顿时瞪圆了眼睛,耳朵向两人中间靠了靠。
探花郎余墨。
上一世的殿阁余大学士,掌管整个整个萧朝的学士子弟的官途命脉,官职仅次于叶淞之下,两人的关系也让人捉摸不透。
当然,能让困在深闺的许知知都能知晓好奇的人,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此。
多少的状元郎都做不到这样的高位,却被他一个小小探花做到了,以至于之后也无人记得他那一届的状元郎的名讳。
许知知拧着眉,凝脂般的面容陷入纽结。
她似乎还听到过一个传言。
“余公子刚刚说有人发疯?”叶淞瞥了一眼歪脖子的许知知。
余公子相较于探花郎,显然亲近许多,余墨唇角的笑意愈深,点点头。
作不经意般聊着家常:“好像……是说什么朝堂不公、买官受贿什么的,这人硬说榜眼的那篇文章乃自己所作,被打了出去,如今更是疯了,当街拦轿惹起动乱,真是滑稽。”
男子摇摇头轻笑,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滑稽是指哪件事。
许知知背脊却泛着寒意,心中骇然看了眼余墨。
“夫人为何这样看着我?”余墨的嘴角还微勾着,明澈的清瞳映着她的倒影。
许知知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头,蓦然陷入到那双温良恭谦的双瞳中,她张了张唇,“没……没什么。”
传言余墨才是原定的状元之名,只因朝堂的买官受贿,才被换成第三名的探花。
许知知瞧着他说出刚刚的话那般随意,一时分不清着传言的真假。
若是假的还好,可若是真的……
她排着队向前走了几步。
若是真的,今日的见面就绝不是偶遇,许知知咬着下唇,没想到他们这两个日后的朝堂两大支柱竟认识的这么早。
“啊!!!”
“大夫,这是脚,不是猪蹄,您轻些。”许知知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幸好遮着布帘,没人看得见。
那大夫也被她这一叫吓得不轻。
“姑娘啊,气血很足啊。”他颇为欣赏的点点头,而后将一团棉布迅速堵上她的嘴。一只手按压穴位,将错骨的地方接回。
布帘被拉开。
少女无力的躺在竹编的小床上,水氤氲的眸,泪痕交叉四错,苍白的面色上还粘着几缕青丝,像极了……被凌虐之后的小兔儿,只能红着眼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叶淞眼中的眸光暗了暗,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这几日是少走动为好,七天左右便可好全,这是药方,去那边抓药。”大夫急匆匆的将手中的方子递给叶淞,忙活下一个病人去了。
许知知拿开堵在口中的棉布,一脸嫌恶,痛咳几声,脸上也总算红润了些。
她望着叶淞,看着他的表情缓慢的变化。余墨看样子是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俩。
心虚的摸了摸腰间轻飘飘的荷包,最后的零余都用来看诊了。
动了动脚踝,许知知“嘶”的一声,弯长的睫羽上又沾上几滴晶莹。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叶淞,“小叔……”
心下暗啐,这狗东西不会趁现在丢下自己跑了吧。
**
夜空中的明月被半遮起,柔和清澈的光犹如轻纱,小巷中静悄悄的。
许知知僵着背,半趴在叶淞的肩头。
看着削瘦的身材,没想到背还挺结实的,这样想着,手比脑子快上一步的捏了捏,手感出奇的好。
“你在干什么?”步子突然顿住。
鼻头撞上叶淞的背,她轻咛一声,软软的音。
揉了揉尖翘的鼻子,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什么时,她的呼吸都漏了一次。
望着自己欠欠的手,干笑着:“怕小叔叔累着了,我替你按按肩膀。”
献宝似的,她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拿出,花式替叶淞捏肩。
软滑的小手力道不小,绷起的肩膀肌肉缓慢自然的放松下来。
不用的话语卡在喉咙处,叶淞滚了滚喉结。
目光看着深处的小巷,幽黑寂静,而一直跟着他的耳目似乎也被人流冲散,没有多余的脚步声。
现下,应当是杀人的最好时机……
肩膀上的人全神贯注,毫未注意到现下暗涌的波涛……个屁啊。
月黑风高夜,许知知余光中偏辟的小路,叶淞而今又停下半天未动,也不说话,阴测测的。
傻子也知道他想干嘛。
可现下她算是半个瘸子,跑,肯定就是找死……叫,不说这大半夜的喊救命谁敢开门,就怕她还没喊就已经被咔嚓了。
许知知脑袋嗡嗡的,面上却不敢显现出来,手指渐渐有些发软却不敢松了力气。
正欲哭无泪。
腰间揽上一只手掌,炙热烫的许知知心头一颤。
像一只羽毛似的轻轻缓缓的下移,到她的屁_股处停下。
……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总觉得知知还有点小激动
知知:啊tui~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