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来临的缘故,这天色也暗的越来越早了。窗外依旧飘着雪花,月光洒下,带着星光将飘雪映衬的格外浪漫。
房间里没有开灯,仅有的一束微弱的光是从窗外照射进来的。覃家有个很大的花园,而花园周围总是围绕着很多亮堂的明灯,覃舒沅的房间在二楼,向下望去正好能看见那一片娇艳的花海。所以即使房间里没有开灯,也不会觉得里边有多暗淡。
她静静地站在画前,看着那副还没完成的画,她手握着蘸有颜料的画笔,却迟迟无法落下。
不知怎的,她的思绪竟然飘向了今日下午的那场约会,她微微皱眉,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男人的模样。绅士、礼貌、身形高大,她站在男人的面前需得仰望。他不是覃舒沅喜欢的类型,想起他的模样,纯粹是因为她觉得那个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捉摸不透。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那眼神却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抬起手一笔重重落下,那点猩红的颜色盖在了雪白的画纸上,与周边黑白为基调的底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却也成为了点睛之笔。
敲门声轻轻响起,一道嗓音从门外传来:“覃小姐,可以开饭了。”
覃舒沅眼里盯着那幅画,没有看向门外,但也应声答道:“嗯,我知道了。”
她放下手中的画笔,简单清洗了一下,便推门走了出去。
一楼的水晶吊灯将这一层照得极亮,覃舒沅踏着暗红色手工针织的地毯走下楼梯,迎面却遇见了一个小男孩,她与他四目相对,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那男孩十二三的模样,额头前的刘海有些长,盖住了眉毛,但难掩他清俊的脸庞。他抬眸与覃舒沅相望了一眼,眼神里却是说不出的厌恶,嘴唇抿的很紧,似乎很讨厌覃舒沅。
覃舒沅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她早已习以为常,对于男孩眼里明晃晃的厌恶,她看过的次数也数不清了。覃舒沅轻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与他计较,缓缓走下楼梯,经过他身边时连个眼神都没有给。
饭桌上已然摆好了八菜一汤,道道菜肴都色香俱全,看起来一点都不比外边五星级大厨做的差。平时吃饭的时候,都是家里的佣人直接端到饭桌来的。可今日有所不同的是,帮忙布置饭桌的人多了一个,一个脖子戴着一大串珍珠项链,穿着精致长裙的女人。
覃舒沅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架势定是大伯回来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餐具摆好上桌,门口便走进来了一个男人。男人穿着极厚的大衣,肩膀上落着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他将扣子解下,顺势将脱下的大衣递给了迎面朝他走来的女人。
高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保养的很好,眉眼弯弯的模样,倒是看不出已经是生了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母亲了。她开心地接过丈夫递过来的外套,看着男人的模样嘴巴都要合不拢了,柔声说道:“菜刚刚上桌,我今天特地下厨,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覃厉修严肃的脸庞露出了一抹浅笑,他朝着自己的妻子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做饭的事情交给厨师就好了,你不用事事这么操劳。”
男人的话让高兰的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笑起来比刚刚还要多了几分甜蜜:“你这两个星期都没有回来了,我和越鸣都很想你,一时高兴,就下厨多做了几个菜。”
覃厉修听到这话,便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他朝着那小孩招了招手,慈爱道:“过来,让爸爸看看,这两个星期有没有长高不少。”
覃越鸣立马便笑着跑向了自己的父亲,一把将其抱住,抬头炫耀般地说道:“我这星期加入了校篮球队,老师说我长得高,天生身体条件好,很有打篮球的天赋呢。”
这男孩是他的老来得子,自然是十分宠爱的,他听着儿子说的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宠溺地说道:“真棒,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是遗传了爸爸的运动天赋。”
三个人围在刚进门的位置,笑得很融洽,像极了一家人团聚的样子。
好半响,覃厉修才将视线落在了已经坐在饭桌前的覃舒沅身上,他扒拉开妻子挽着他的手臂,径直朝着覃舒沅的方向走去。
看着大伯朝自己走来,覃舒沅也十分有礼貌地站起身子,笑脸盈盈地打招呼道:“大伯。”
覃厉修只有一个儿子,覃舒沅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他对于这个他看着长大的侄女,还是十分疼爱的。像小时候一般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道:“我这次去国外出差,带了许多礼物回来给你,已经让佣人把礼物放到你房间去了。大伯虽然不懂你们年轻女孩现在喜欢什么,但是大伯知道一点,给你买包包就准没错。”
大伯一直对她很好,她是知道的。听着大伯半开玩笑的话语,她也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握住了大伯的胳膊,晃了几下,撒娇道谢道:“谢谢大伯,大伯对我最好了。”
这撒娇对于大伯而言一直都很受用,他又开心地大笑了几声,随即说道:“那是自然,大伯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啊。”
远处覃越鸣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一直不喜欢覃舒沅,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觉得覃舒沅的加入,分走了覃厉修对他的宠爱。
饭桌上,高兰突然变得很殷勤,她坐在覃舒沅的对面,眉眼弯弯地笑着给覃舒沅夹菜。
“沅沅,你尝尝这个,这个虾是你最爱吃的。”她笑着将一个大虾放到了覃舒沅的碗中,她眼里含着笑,看起来很是亲切。
覃舒沅垂眸看着碗里的大虾,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坐在一旁的覃越鸣倒是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这虾是我最爱吃,妈,你怎么不夹给我?她就不能吃其他的吗?非得看上我爱吃的。”
覃越鸣的语气很不好,听不出是出于嫉妒,还是单纯的对覃舒沅不满。
但覃舒沅只是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淡且不悦,她突然转回头来,伸手将那碟大虾直接端到了他的面前,“啪”的一声,碟子与餐桌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
覃舒沅冷着脸,连语气也变得冰冷:“吃吧,这不多的是吗?非得看上你妈夹给我的那只虾?”
覃舒沅拿起桌上的筷子,将碗里的那只虾也夹给了覃越鸣,继续说道:“你不是喜欢吃嘛,吃吧,都是你的。”
其实覃舒沅很少会跟覃越鸣生气,一来她只当他是个小孩子,懒得与他计较。二来,这的确是他的家,他说话做事硬气些,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但今天覃舒沅就是心情不好,突然也就不想忍着他了。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就连覃越鸣也没想到覃舒沅会突然发脾气。他终究是个小孩子,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神向其寻求帮助。
高兰的余光看向覃厉修,她不着痕迹地吞了口唾沫,神色有些紧张。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初,扬起嘴角笑着道:“沅沅你别生气,越鸣就是耍小孩子脾气,他就是看见我夹虾给你还没有夹给他,吃醋罢了。”
覃舒沅没有接话,继续冷着脸靠在了椅子上,连眼神都没有给高兰。
空气再一次安静,但突然猛地一声,覃厉修将筷子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脸上也是写满了愤怒。他瞪了覃越鸣一眼,语气严肃地说道:“覃越鸣,你真的是越来越不懂事,沅沅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做到!这饭桌上那么多的菜,你想吃哪样不行?就非盯着你妈夹给沅沅的那只虾吗?你就非得嫉妒这个?这么多年的书是白念了,一点尊重礼貌都不懂。”
覃厉修的语气很严厉,让覃越鸣一下子红了眼眶。他低垂着头,眼神不敢看向自己的父亲,鼻子一抽一抽的,看着十分可怜。
高兰爱子心切,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凶,她也有些急了。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语气中稍稍带着不满:“厉修,你这么严厉地凶孩子做什么?他还小,他没有恶意的。”
覃厉修没有给高兰面子,低哼一声道:“还小?都十几岁的人了,再过五年就成年了,你还这么纵容他,早晚要把他给宠坏了。”
覃厉修终究是一家之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兰也就不敢再开口袒护什么。覃越鸣估计是觉得当场被训斥,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吸溜着鼻子,低着头掩着面,一路跑回了房间。
高兰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微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张开的嘴巴却又合上,将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但覃舒沅倒是无所谓,安静的饭桌上她才能吃的更加放松,起码少了那个总喜欢挑事的堂弟。
吃过饭后,覃舒沅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巴,便准备起身回房间去。但她还没走上两步,身后便传来了覃厉修的声音:“沅沅,你待会来我书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