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赢抬头,看到一个男人着青色官服,大腹便便,宽厚的下巴配上发亮的嘴唇,面容臃肿,隐约还能从脸上看出几分清秀的影子。
这估计就是原主的渣爹了,一来先不关心儿子的身体如何,反而对妻子进行一顿输出。
“沈卉,你果然是商贾之女,粗鄙不堪,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夫人扶起来,瘫在地上像什么样子,真真是失了礼节。”
唾沫星子横飞。
褚赢突然有点想笑,这种正经科举都没参加过,实际大字不识两个人的人,也能当上县令?他为这个王朝前途担忧。
褚文翰这才终于把眼神施舍给了半躺在床上的儿子半分。
“赢儿啊,你没事吧,”他难得作出一副慈父姿态。
平时对原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管原主怎么用功读书,也得不到父亲的一句夸赞,反而话里话外都是贬低。
原主纯孝,认为父亲严厉只是望子成龙,只是因为他是家中嫡子,所以对他要求颇高。
小时候他也因弟弟总是故意欺负自己而向父亲告状,得到的总是兄长应当谦让弟弟的回答,渐渐地,他再也不提这些事了。
或许也是不想接受事实吧,所以依旧抱着幻想,对父亲偏宠弟弟的行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褚赢可不会被渣爹关心一下,就受宠若惊,他一副西子捧心的虚弱状。
“咳咳咳,父亲,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过目不忘和自律,科举他是一定能考中的。
毕竟他可是经历过高考,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中脱颖而出的a市文科状元。
再不济,他还有系统呢。
古代重视孝道,但他可不想让这一大家子跟着沾光。
而且这渣爹看起来脑袋也不清醒,只会阿谀奉承,实际上大字不识几个,是个浮于表面的草包。
有这样糊涂的当家人,家族怎么走得长久呢,搞不好还要被拖累。
他早就想好了,他要母亲和渣爹和离!
反正母亲本就在这里斗来斗,过的不顺心,他的母亲那么好,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不该耗在这个大院里。
他还要让渣爹同意让他跟着母亲走,以他对这个凉薄男人的了解,他会同意的。
“怎么回事,”大夫刚刚被下人带出去了,褚文翰询问的眼神看向妻子,眼里透出一股不耐烦。
“呵呵,夫君,你是没有听到赢儿小厮说的吗?你的好儿子,给自己的亲大哥下毒,歹毒如斯。”
沈夫人眼里满是仇恨,如果褚盛在这里,肯定要被她撕成碎片。
她哽咽着接着说。
“大夫说了,这毒是从小就在赢儿体内了,他也只能清除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他也没有办法去除,我可怜的赢儿啊,下次毒发就是他的死期。”
她跪在地上,拉住丈夫的衣袍,不得不作出她最厌恶的楚楚可怜的姿态。
“夫君,褚盛他就是个畜牲,作出如此有悖人伦之事,难道你还要包庇他吗?只是关个禁闭就能抵偿赢儿的性命吗?”
褚文翰心里微微动容,沈卉在自己面前,一向是骄傲强硬的,何时向他真正的服软过。
盛儿这次确实是做得过分了啊,他嘴唇微动,想做出点承诺。
话还没出口,门外一阵骚动,“王姨娘,您不能进去。”
仆妇没能拦住妖媚的女人,沈卉暗道不好,怎么让这个贱人得知了消息,她明明把她院子里篱笆扎得紧紧的,是谁泄露了消息。
来者长发挽成流云髻,粉红大袖对襟罗纱衫,一身玫瑰红绫撒花裙装,衣裳极艳极薄,妆容颇浓,容貌不比沈卉精致,但身段颇佳,眸眼流转透出一股让人不喜的市侩。
她媚目流波,凑上去搂住褚文翰,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故意轻抚胸口显出诱人线条。
渣爹果然吃这一套,立马忘记了脚下匍匐的妻子,“梅儿,你怎么来了?”
“老爷,我再不来,盛儿岂不是要被你打的半死不活了,”王姨娘拿起帕子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胡说!我只是把盛儿关进祠堂,哪有叫人打他啊!”脸上横肉抖动了两下,眼睛直猥琐的往女人胸口瞥。
褚赢看得反胃,沈卉心里也满是恶心,她再也受不了了,狠狠给了那贱人一巴掌。
王姨娘被打得跌落在地上,她眼里忍不住露出一股凶狠,想到老爷还在这儿,立刻换成娇弱可怜、不可置信的表情,这变脸的速度让褚赢叹为观止。
“夫人,我一向尊重你,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啊,老爷~你看她。”
褚文翰满心恼怒,这泼妇!但也自知理亏,心疼地把心肝儿扶起,两人郎情妾意,倒衬托着沈卉像个什么坏人。
沈卉气的发抖,拿手指着这对奸夫|□□。
“贱人,你给我装什么清白无辜呢!你那孽子毒害我的儿子,你会不知道?搞不好那毒药都是你给搜刮来的。”
王姨娘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心虚,盛儿做事真是太不稳妥了,真不该听他的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怎么就没真的把大哥儿毒死呢?
心知肚明,嘴上却满是狡辩:“哎呀,姐姐,怎么可能呢?我家盛儿一向乖巧懂事,最是心疼他唯一的哥哥的,怎么会给哥哥下毒啊。
老爷,您最英明神武了,您可得明鉴呐,搞不好是那起子小人诬陷,要毁了我们盛儿啊,求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王姨娘一脸冤枉,满眼期待的看向褚文翰。
要不是证据确凿,褚文翰倒是真的想给心肝儿做主呢,他心虚的咳了咳。
心想,反正大夫也说了褚赢命不久矣,难道他还要为了一个快死了的儿子去惩罚唯一剩下的儿子吗?
何况盛儿才是自己心肝儿的种,褚赢?死了就死了呗,他又不缺儿子,他死了正好给盛儿让出长子的名分,盛儿那么聪颖,不是嫡子已经够委屈他了。
想到这里,他理直气壮。
“夫人啊,我看那个小厮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啊,更何况盛儿他一向尊敬兄长,我也了解他,他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这件事一定有误会。
赢儿,你最是疼爱弟弟的,你也不信盛儿是会下毒的人吧。”
王梅儿脸上满是得意,褚赢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一阵咳嗽后,嘴角流出一缕血线。
这鲜红色激发了沈卉的母性,她想扑上去咬死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吓得褚文翰脚步往后一退。
却被一双雪白的手拽住了,儿子摇了摇头,无声的对她说。
母亲,和离吧。
沈卉的眼泪像久蓄而突然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这样的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要不是为了赢儿,她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反正娘家也不是养不起她。
原主心里其实也是赞成母亲和离的,他看得出来母亲不喜欢整天勾心斗角的生活。
但是他误以为母亲是爱着父亲的,所以他选择尊重母亲,却没有想过母亲完全是为了他。
沈卉用手绢擦了擦眼泪,眼神里满是坚定,“褚文翰,我们和离吧。”
听见女子的话,褚文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这泼妇要和自己和离?奇耻大辱啊!
“你有什么资格要和离啊?你这妒妇,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糟糠之妻的份上,我早就休妻了!”他气急败坏道。
王梅儿听见这话,心里像是夏天喝了一大口凉水那样痛快,这女人终于想开要和离了?老爷也说要休妻?
那她岂不是很快要被扶正了?想想县令夫人的威风,她差点笑出了声,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休妻?你想都别想!自我嫁给你,孝顺长辈,友爱弟妹,为你褚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我何错之有,要被你休?”
休妻和和离完全不同,要真是被休,以后弟弟要是有了女儿,沈家女的名声可不就要被她这个姑姑拖累了,她怎么可能不顾家人呢?
王梅儿暗道不好,这到嘴的县令夫人之位怎么可以飞走呢。
她柔柔弱弱的凑近褚文翰耳朵,微微喘息的气流让他耳朵酥麻,恨不得现在就做点什么。
“老爷,我看姐姐是非要和离不可了,您与姐姐也有多年的夫妻情分,又英明神武,还和她计较什么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有眼无珠的,您就大人有大量,与姐姐和离吧,而且。”
说到这里,王梅儿嗔怒的看了褚文翰一眼。
“妾已怀孕三月有余了。”
褚文翰大喜,“当真?”王梅儿满眼含春,点头。
那是得让这泼妇赶紧给他的心肝儿让位了,便不再犹豫。
“来人呐,给我拿纸笔来,”纸笔呈上来后,褚文翰在书桌前执笔踌躇半晌。
糟糕,他当上县令后,已许久不用自己动笔了,加上他识字本就不多,早就忘的一干二净,这和离书怎么写的来着?
沈卉嗤笑,笑自己当时眼瞎,让仆妇从盒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但是一直没付诸行动,这和离书便一直锁在匣子里不见天日。
如今,可派上用场了。
褚文翰看见妻子居然早就预备了和离书,想说点什么表达不忿,又被王姨娘拦住了。
褚文翰大笔一挥,签下名字,画了押,又取来县衙印章盖上,递给仆妇。
沈卉拿着和离书,双手微微颤抖,美目微润,心里居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沈嬷嬷,叫上人去库房把所有我从沈家带来的东西都给我搬回去,青杏,你去收拾我和赢儿的行李,我们回沈家!”
王梅儿肉疼极了,打心眼里舍不得这些好东西全部被沈卉带走。
但是想到县令夫人的位子,她又忍下来了,可别因为这些蝇头小利坏了大事。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把她逼急了等会不愿意和离了,和离书她可还没签字呢。
“是,夫人!”几个最信任的仆妇都是沈卉从娘家带过来的,此刻也是由衷的为小姐感到喜悦。
“等下,你把你的嫁妆带走,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你把褚赢带走是什么意思?
赢儿可是我褚家的子孙,没有女子和离连儿子都一并带走的道理吧?”
褚文翰心里也不爽,沈卉那些嫁妆可是连他都眼馋的紧呢,这一下子全带走,如同割他的肉啊。
可惜女子和离带走嫁妆是规矩,他也不得不尊重。
可是这和离带走儿子?世上就没这个道理,想到这里他阴险的笑了。
嘿,你让我难受,我也让你不好过,病歪歪的亲儿被我扣在这,我看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放心的下。
“褚文翰,你是不是忘了你这个妾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