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浪费。我控制重心,本来就不能喝饮料。”
慈光寺见遥张口便回到。
“只是金城同学……为什么要喊那种人的名字再加上前辈的称呼呢?”
说着,她不禁微微皱起好看的眉目。
“啊……没什么,只不过中学时游泳部要求社员之间必须直呼名字,习惯了而已。这种容易各自只专注起自身的社团就总是会有这些无聊的规定。”
金城枫倒是不以为意。
只是慈光寺见遥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
“金城同学……其实就是个好孩子呢。”
“哈?”闻言,金城枫忍不住挑起眉。
“他们明明都不喊你的名字,所以你也大可不必遵守。不管表面上多不屑一顾,但对多少人觉得无所谓的事,其实你反而都是最老实上心的一个。”
……那又能怎么办啊?他从小就是这幅芯子。
金城枫内心狠狠咂舌,气哼哼地想到。
最后也只是回,“别人怎么做,与我无关。”
但又接着想,也不知是否站在慈光寺见遥面前他内心就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情作祟,那种感情似是委屈又似是突如其来的怨怒……
竟让他一时心中微苦地气笑般。
金城枫忽然想到他中学一年级时曾短暂地与远野日和待在一个游泳部,于是他那时便习惯了自然而然去直呼他的名字,甚至后来连带着对桐岛郁弥也是直呼名字。可无论他如清哥所说因为游泳的羁绊而结识的任何一个人,却从来都不会这样反过来去喊他的名字。到头来,那些过家家的友情游戏,反而是在他的身上讽刺地留下了最深的痕迹。
他们一定是觉得他不会在意这些的吧?就算那么容易地便愿意去直呼别人的名字,也只是出于他那种向来轻浮而随意的态度,所以便没有关系……
——的确没关系,他怎样都没有关系。
他会让那些都过去,会让他们永远都变成碎片消失。只是他也想让某些存在知道,可以被改变……
于是金城枫抬起头,看向慈光寺见遥,却正好见少女有着一处浅痣的双唇轻启。
她就那样喊了一声……
“かえで。”
突兀又自然。
仿佛猝然开裂的时间的掩体中,重瓣花朵开满了天穹,阵痛的铰链终于松动,让救赎的光、坠落的灰簌簌落在那两颗倔强负重、都不惯于被触碰的心。
太阳的颜色,终于被化为了深海的童话。
就连凉意也是无比辉煌的。
金城枫有模糊想象过,有一天他终于已经在世界的巅峰来去几遭,然后他见到了慈光寺见遥。那个时候,她大概已经入选花样滑冰项目的名人堂……
到那时,他张口是该称呼她“维克托丽娅”,还是像她那些所有的冰迷一样去喊她的昵称“维卡”?但这样的念头仅仅在脑海转瞬流过,便不禁让他嗤笑。
因为,他可不是她的什么冰迷……
他要做,就只想做他们谁都难耻肖想的事。
他很清楚少女的生命其实如琉璃般易碎,她就是用那副破碎的身躯勉力维持着冰场上的姿态,任何想要触碰那样的她的念头都就犹如亵渎……可他就是会有那样的冲动,想要紧紧地抱她,如果她哪里碎了、那他就好好地一块一块把她拼接回来。
这种种蚀骨生花般的偏执妄念,却又一点都不影响他们仍旧是两个遥远的独立个体,所以他更难以放下这份虚幻而又无处不在的感觉。
——其实相当单纯、相当清澈的心意。
可是,那也不该是她先叫了他的名字吧?
“干嘛啊,你这算在可怜我吗?”
他先是略显轻漫的笑了一下,但随后、一双傲慢的明金色眼眸里转瞬泛起了锋利的光。
“我不知道。”
慈光寺见遥诚实地摇了摇头。
虽然她觉得“可怜”是最配不上金城枫,同理也最令她厌恶的字眼,但此时她却真的有些分不清楚了。因为被艺术体育占去了目前为止大片人生的少女的世界,实在无法区分“可怜”与“心疼”的定义。
“……或许我只是不想当‘别人’吧。”
最终,她只是这样说道。
“金……”
金城枫一听她这样的话头,便微挑冷峻的眉目,却偏偏又还似若无其事般——瞪了她一眼。
“枫。”
慈光寺见遥少有地哭笑不得,她刚刚既然那样喊过了,自然便是打算一直都那样喊下去的。刚刚这次,只不过是她向来说习惯了而已。
“你之前不是问,为什么日向给了你的份吗?”
“因为日向她很感激你。她从那两人的话中无意了解到你的过去,知道了枫那时的做法……”
慈光寺见遥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有着无比真诚、无比欣慰的、平和而温柔的笑意。
——“金城同学,他们说的、说的……好几次强制退部是什么意思,那你……”
在慈光寺见遥与秋山健太两人对峙的时候,三宅日向其实也跟了过去。每每回想自己田径部时期的经历,她就实在对那些敏感到泛疼得忍不住。
——“啊?那又怎样。他们退几次,我就向顾问老师交几次入部申请,左右学校还是在成绩上要脸的。”
可金城枫,却分明回答得那么轻易。
“日向大概是觉得……自己被救赎了吧。对于在那一刻彻底找回力量的日向来说,枫是英雄呢。”
啊,原来……
原来那种被叫做“救赎”,叫做“英雄”啊。
金城枫看着慈光寺见遥那样对他笑,她既高兴三宅日向能真正解开心结,也似乎更多在为此时能在他面前拿他这样打趣般玩笑而简单的真正开心。
原来“英雄”与“救赎”也是能被放在他身上的,而慈光寺见遥更是很希望他能够知道这些事。
可是……
少年此时微低的明金色眼眸中映出她清冽的笑涡,竟仿佛有一种冰冷激越、又狠狠压抑的狂热。
——“如果非要说‘愿望’的话,我希望家人都能健康平安,尤其希望妈妈能不受疾病忧患……其他所有想要实现的,我都可以自己去实现。”
“正如上所述,我认为维克托丽娅选手在分站赛就赢过总站赛夺冠热门的瓦连京娜选手,大爆冷门拿到本次俄罗斯杯的冠军并非现场气氛致使的偶然,我们期待她在总站赛……”
“离开父亲后的你,如今的胜利理由又是什么呢?”“没有胜利的理由又如何呢?可失败就一定会不好受吧?”
——“那个时候我甚至会想,她们滑得再开心也没有用,最后赢的一定是我,我要碾压的优胜……”
倘若那就是……
“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慈光寺见遥转身欲走。
见遥,见遥,他拼命要走至远方的路尽头的风景必不会辜负他付出的一切。而原本越遥远的事物在真切地映入眼中后,原来也真的会变得越美……
“喂,等等。”
既然如此,又怎么再容忍遥远?
“你午休时说,你家最近就你一人吧?”
慈光寺见遥点头,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
“都走到这儿了,要不要来我家。”
金城枫将手向后一扬,状似随意地指到。
“我……去你家?”
少女的脸上先是茫然,而后则似乎尽量让自己不显出为难的样子,矜持地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我说,遥同学……”
他突来一声闻所未闻的称呼叫得慈光寺见遥心里一痒,像枫树大抵是在颤栗中自行创造了风。
“你根本没思考想与不想,只是不敢吧?”
但金城枫却像好不容易得了趣。
他只要一想起灰羽爱琉一口一个“维卡”的样子就觉得心烦,好像全世界就只有她没有错过慈光寺见遥那么多的过往,而稍微亲密些的人就也会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她说自己不想当“别人”,那他大抵也是这样……才脱口了一个简短暧昧的称呼。
慈光寺见遥怔住了。
因为金城枫就是说对了。
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到同学或是朋友这样的同龄人家里去玩的经历,她在俄罗斯时可不比在这里,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无数视线。何况她还要几乎没有缝隙地训练、表演,以及其他各种鉴赏修习。
慈光寺见遥攥紧了书包的提带。
“抱歉,我还是觉得不……”
“啧,”金城枫状似无聊地叹息了一声。
“真不该问你。”
听着他硬邦邦的声音,慈光寺见遥在内心略微纠结的同时还是不禁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那口气就被她提到了嗓子眼。
“这方面,我应该直接学你才对。”
他一边皮肉不笑的说着,一边隔着校服衣袖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最后哼笑了一声道:
“走了。”
长音中显现了他此刻难得好的不得了的心情,甚至还有几分悠然又得意的少年气,就像他小时候……于是慈光寺见遥一时忘记挣脱,也更不忍挣脱。
她甚至感觉奇怪。因为她不习惯被人牵引着走在后面,从来只有她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最前方。
她就怀着这种心情,直到——
“我回来了。”
金城枫丝毫没有多带回一个人的不自然。
他家里甚至传来男孩、女孩的玩闹声。看慈光寺见遥困惑,金城枫便解释了一句,估计是中岛来斗家里正上小学的弟弟妹妹,还有近处别的孩子。她奶奶素日爱做些木偶之类传统手艺的小玩意,便常常吸引小孩子,往常他训练回来的时间倒是早就散了的。
可这一次却被他们两个赶上了。
三五个孩子簇拥着那位正凝神静息地做着手头剪纸的年长女性。老人抬首看到他们两人走进来时,微微讶然后又自然便露出笑意。
“打扰了。”
慈光寺见遥接下来礼数一应周全,与一屋童趣倒是格格不入,几个孩子甚至都不玩了,停下来好奇地瞅她。看得金城枫甚至都在心里啧啧称奇,怎么慈光寺见遥人前就总是一副优雅端庄得怕是仪态都能去彰显国体的木头样子,他看着都替她感觉累。
——明明就是他面前时不时会犯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才是之前说的高甜,没想到铺垫那么久……不禁感慨枫遥日三人之间奇妙的救赎传递。
遥妹当年强大美丽、剑走偏锋的姿态鼓舞了金城,金城以力破局的态度与做法救赎了深陷校园暴力的日向,日向逆境不改自强的样子让遥妹欣慰而又对新地方的生活有了期待。
原作玉米一个笑容救赎了日和,我相信枫、遥这样的人在原作背景下也一定都曾在不经意间鼓舞了他人。
枫的名字真的很贴角色,所以给大家解释一下“慈光寺见遥”这个名字的含义。叫慈光寺是因为她和枫一样都有一种禁欲式追求胜利的感觉,克己修身的那种感觉,而且枫这个角色可能因为哥哥去世等跟清水寺有很多纠葛,所以综合考虑这种印象还真是起了这个有佛教祈祷和角色特征沉潜含义的姓氏(日本确有其姓也确有其地)。见遥这个名字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文里表层原因,遥妹同样患有家族遗传失眠症的妈妈希望她能以悠远的心境克服难眠的黑夜。还有一个就是感性的深层原因,因为我文里枫初中年代刚陷入低谷时把先他一步走上那种“你们再开心又怎样,最后赢的是我”的路的见遥当做遥远的虚幻支撑,他以为在世界巅峰或许就能与什么相遇,比如或许也就能和日和一起游泳,能以好的姿态见到遥妹……正如枫本章甚至在心里感叹,“越遥远的事物在真切的映入眼中后才会越美”。正是“见遥”的含义。
当她来到身边后,就抛却了“见”字,也是一种象征。
呜这章没有评论我真的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