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十五分钟前。
关禛上车,用WhatsApp给杭宋发了信息。
[在哪。]
杭宋回:[有点事回酒店了,你固定器买好了?]
关禛回了:[嗯。]
车停在路边,他抽了两支烟。
从小到大,林鹭禾因为外表受到的优待数不胜数。当然她为之努力,这是应得的。
出门吃饭,通常在林鹭禾自己付钱之前,就被告知:“小姐,那边的先生帮您买过单了。”
林鹭禾性格矜贵,从来都看不上:“退回去吧,我自己付。”
但这也要分人。
大帅哥释放的好意,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这份好感林鹭禾全盘接受,眼睛一弯:“Henry跟你说了啊,我还想看看夜景的,快落日了。”她看了眼时间和天色,仰头提出请求,“你能不能多陪我半小时,等看完日落,我就和你回去。行么?”
关禛看了她几秒。
“好。”他关上车门,嗓音冷,“旁边有个观景台,走吧。”
林鹭禾:“原来你这么好说话?我以为你不会同意的。”
关禛反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想吗?你之前多冷淡啊。”
关禛:“之前不认识你。”
林鹭禾:“你之前还不帮我捡手机呢。”
关禛:“我怕麻烦。”
林鹭禾:“现在不怕了?”
“没什么好怕的。”
关禛剥了一颗咖啡厅顺手拿的薄荷糖,递给她一颗:“要吗?”
林鹭禾一愣,考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你哦。”
接着摘下手套,从他手心里拿走,她手指很暖和,指腹轻轻点在关禛掌心,微不足道地划过。
但就那一秒钟。
关禛抬眸看了她一眼。
林鹭禾不吃糖很久了。
所以她把那一粒浅蓝色包装的薄荷糖塞进小包,笑弯眼睛,像一只矜贵可爱的猫:“我先收着,改天吃。”
观景台不远,走路不到十分钟。
林鹭禾靠在栏杆上录像,正是落日,金红色的落日余晖渡在阿尔卑斯山脚的小镇上。
“帮我拍两张?”林鹭禾打开相机,把手机给他,“你方便么?帮帮我。”
关禛没说话,过了几秒,接了过去。
他手掌大,轻而易举地用拇指点在拍照按键上,随意给她拍了几张:“好了。”
还没来得及换姿势的林鹭禾:“就完了?”这么敷衍?
他:“嗯。”递回手机。
“……能不能切到录像?帮我录一分钟,我回头自己裁。”林鹭禾也知道自己要求有点多,主动从小纸袋里掏出买的纪念品,“我刚买的,这是最好看的,喏,送给你。”
关禛深邃的眉骨一挑:“冰箱贴?”
“是啊,特意买回去送妹妹的,现在给你了。我好不容易来一趟的,都没拍到几张好看的照片。”
关禛想拒绝,目光落在那爱心形状,中间圈着雪山和建筑的冰箱贴上。
“就这一次,一分钟。”他修长的手指接过冰箱贴,放进衣兜。
林鹭禾笑得开心:“太好了!谢谢你。”
“开始了吗开始了吗?”
关禛举着手机,视线放在屏幕:“嗯。”
林鹭禾说:“把我放在三分线上,我的头顶帮我空出一点,我是主体,你别对焦在雪山上了啊。”
“好。”
她说什么他都应着,林鹭禾指导完,掏出打光灯给他:“用这个,我们现在开始,一分钟。”
关禛:“……”
林鹭禾背对着他靠在栏杆上,风扬起柔滑的发丝,她侧头,单手撩起黑色长发在耳廓,露出脸颊青春的轮廓。
在侧颜定格,林鹭禾再次调整为背影,捧着刚带走的咖啡杯当做道具,倏然转过头来,朝屏幕露出灿烂笑容。她牙齿长得很好,洁白整齐,笑线弧度非常耀眼。
关禛凝视相机屏幕,忽有一瞬地失神了。
一分钟的时间,她一秒钟都没浪费,姿势变幻不重样。
她很会拍照。
或者说享受拍照,定格自己美好的一瞬间。
时间不自觉超过了一分钟。
差不多一分四十五秒左右。
关禛说:“好了。”
林鹭禾睁着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现在落日比刚刚还要漂亮,再再再多来二十秒,行不行?”
关禛抬眸,目光深邃但冷淡。
林鹭禾退一步:“那不行就算了……”
视频里她很多好看的瞬间,关禛也没有耐心继续给她拍了。
林鹭禾还想继续的。
但关禛……
是前男友的小叔。
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厚脸皮了,林鹭禾嘟哝:“好吧,谢谢你。”
她稍微看了几秒钟视频,关禛的手很稳,镜头基本没有晃动,加上构图合理,还有打光,脸部很清晰平整。
什么原理啊?
比她悉心调-教的前任拍得好多了——
虽然他语气不耐,但这出片,比关子承寻常拍半小时还多。
林鹭禾惊喜:“你拍照技术很好啊,给女朋友拍照练过?”
关禛收回视线,转身:“不是。”
林鹭禾大步追上去:“不是是什么意思,你单身吗?”
关禛:“嗯。”冷淡地侧头看了她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林鹭禾应对得游刃有余:“不做什么,我就问问,我一般不让有女朋友的男人帮我拍照。”
关禛:“你身边帮你拍照的男人很多吗?”
“不多呀,现在就你一个,我在这儿都不认识人。”
两人走了几分钟,晚上降温,林鹭禾穿得不厚,将手套戴好,缩了缩脖子。
路灯下,关禛看见她冻红的鼻尖。
天上有落雪,飘到了她睫毛上。
她轻轻颤了颤眼,抱着胳膊抖了一下。
关禛:“冷?”
“嗯。”林鹭禾点头。
关禛脚步加快。
林鹭禾也加快,下坡路上,她穿的带跟长靴,不敢走快了,怕摔跤,道:“喂,你走慢一点点。”
关禛回头看着她,道:“我车上有外套。”
“你走那么快,是去给我拿外套么?”林鹭禾歪着头。
关禛不置可否,低头看见她的鞋:“走不动的话,在路边等一会儿。我开车过来。”
“好吧,那你快一点。”林鹭禾找了个有路灯的街沿,她有些怕黑,尤其是这样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灯隔着很远才一盏。
关禛腿长,步子大,走回咖啡厅只花了五分钟。
但他放在停车场的车被其他车挡住了。
关禛走进咖啡厅,让服务员询问,让人挪车。
林鹭禾等了十分钟,蹲在路旁玩手机。
微信打开。
师兄:[怎么不回消息?]
林鹭禾回复:[哎?]
林鹭禾:[你给我发消息了么?]
师兄:[昨天发的。]
林鹭禾想起来了,早上看见了,没来得及回。她打字:[……我手机摔碎了,今天换的新手机,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师兄:[没有,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巴黎,月底就收尾了,你得回。]
两人没聊几句,师兄张雪意,是张莼的儿子,对林鹭禾好得很有分寸,所以林鹭禾并不排斥他。
不自觉等得有些久了,林鹭禾被风吹得发抖,尤其是耳朵,冻得生疼。她蹲在路旁捧着脸,看了眼时间。
十五分钟过去了。
怎么这么久?
想发消息给关禛问问,才发现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林鹭禾郁闷抬头,望见不远处的黑暗中,走来一个魁梧的男子。
她立刻有些害怕,从草丛里捡了一块趁手的石头,站起来了。
白人男子虎背熊腰,戴着冷帽,从她身边快速经过了。
林鹭禾松口气,重新蹲下。
两抹车灯远远射在脸上,林鹭禾眯着眼看,车型像是关禛那辆大G。
不出所料,车子减速,在她面前停下。
林鹭禾透过车窗确认,看不清楚。
关禛放下车窗,冷冽低沉的音色朝她说:“上来。”
林鹭禾看见他的脸,飞快地拉开车门上去,车里暖气十足,她喝出一口气:“好冷啊,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我差点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
“抱歉,车位前有车拦住。”关禛想发消息跟她说一声,却没有联系方式。
又不愿意通过Henry去联系。
“没事没事。”林鹭禾哪好意思责怪,她捂着耳朵,蓦地发现手里还有一块石头,便小心地放在中央扶手箱上。
关禛从后面拿了一件羽绒外套给她,问:“你上哪捡的石头?”
林鹭禾接过:“打人用的。”
关禛:“打谁?”
林鹭禾开始穿衣服,男人的外套很宽大,羽绒非常的柔软保暖,衣服上没有任何商标,猜测是高定,因为质感太好了。衣服弥漫淡淡烟草味,不浓烈,还有些许的乌木淡香水味道。
林鹭禾拥着这件宽厚外套,抬眸看他,解释:“刚刚有人经过,我有点害怕,捡了个石头以防万一。”
关禛失笑。
“你笑什么啊。”林鹭禾目不转睛望着他轮廓利落清晰的侧脸,他是寸头,平素不爱笑,格外沉冷。
笑起来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刀刻似的脸融化了一半。
关禛:“没什么。”
林鹭禾倒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注视,看看帅哥而已,眼睛长她脸上,她爱看。
关禛察觉到了,没说话,喉结微动。
从侧面看喉结凸出的形状很性感。
关禛骨节清晰的手掌把着方向盘,很快将车开回了咖啡厅。
林鹭禾疑惑:“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关禛目视前方,眼睛点漆般深邃,并未看她:“刚刚给你点了一杯热可可,现在拿刚好。你在车上等着。”他打开双闪,径直下车去了。
透过积雪的车窗,林鹭禾眨巴眼睛,默默望着关禛高大挺拔的背影,笑了。
这种闷骚高冷的大帅哥,格外让她觉得有意思。
不一会儿,他端着两杯热饮回来,热可可递给林鹭禾。
林鹭禾真的很久没有吃甜食了。
手掌握着热饮杯子,忍不住问他:“你那杯是什么?”
关禛侧过脸:“和你一样,我多加了榛果糖浆,怎么?”
“没事,问问。谢谢你。”林鹭禾打开热饮杯口,伸出舌尖轻轻感受了下甜度。
很甜、有点烫,但这会儿对她刚好。
心里纠结了一下,林鹭禾选择接受,就是喝一杯热可可而已……
不会胖太多的。
林鹭禾摘下手套,喝得很慢,热饮流入喉咙,逐渐发散到四肢百骸。
她看向关禛:“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他目光凝视车前方,没有转头:“还好。”
“我的已经很甜了,你那杯多了糖浆,恐怕是致死量的甜。”
关禛沉默,没有承认,反问她:“你不喜欢?”
“本来是很喜欢的,”甜食入口,林鹭禾能感觉到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她捧着纸杯,脸靠上去感受温度,“怎么说……但是平时饮食习惯,不允许我吃甜食。”
青春期有段时间放纵饮食,整个人像吹气球一样胖了起来。有人说她:“女神怎么胖了这么多,变丑了。”
林鹭禾接受不了,回家反锁房门崩溃大哭一场。
第二天开始就疯狂运动,加节食减肥。
就这么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她经历过不完美的时期,清醒知道自己是个群体动物,不可能独处,周围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和评价。林鹭禾便从读书时期开始,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不论外在或是学习、工作,身边人对她的评价出奇一致的高。
晚上上山,轮胎防滑链声音沉重,他开车开得格外慢,关禛打开收音机:“介意我放音乐吗?”
“不介意,你放,我很爱听音乐的。”
关禛打开就是古典乐,问她:“想听什么?”
林鹭禾:“我喜欢摇滚乐。”
关禛直视前方,神情专注,分神把连接蓝牙的手机递给她:“你自己搜吧。”
“好的。”全英文界面,她大概也能用,按搜索键随意搜了喜欢的乐队出来。
枪炮与玫瑰。
她的催眠曲,经常听着睡觉。
摇滚乐对关禛而言,有些太吵了。
他喜欢规律的事物,平和的琴键,巴赫的秩序感。
林鹭禾很快听睡着了。
快一个小时后,车抵达酒店。关禛开进停车场,把吵闹的音乐关了。
林鹭禾穿着自己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兜帽,奶白色的小脸只露出小半张来,睫毛安静而乖巧地垂在脸上。
关禛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喊:“林鹭禾。”
林鹭禾睡觉很沉,没听见。
“林鹭禾。”
“到了。”
关禛凑过去解开她的安全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起昨天在缆车里怎么回事,换了个称呼。
“林露露?”他嗓音低沉,叠字抵在舌尖。
林鹭禾抬了下脸,长睫毛轻颤着半睁开,声音哑而糯:“唔,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