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两个小时前,际蓝酒店十楼。
雪场度假酒店修建得通常不高,十楼就是际蓝的顶层套房。关禛穿着深蓝色的丝缎睡袍,站在偌大衣帽间,手指在衣柜中层层叠叠悬挂的雪服中挑了一件全黑的套装出来。
一门之隔外,传来小舅杭宋的声音:“这个点还要去夜滑啊?要没事做,我给你点筹码?”
“没兴趣,我滑一会儿就回来。”关禛背对全身镜解开睡袍腰带,镜中倒映出流畅而线条紧实的后背肌肉,是介于白和麦色之间的健康肤色。
杭宋说:“……那你要没事,就在我酒店这儿多住几天呗,你家那头熊赶走了吗?你是有多倒霉,怎么会有黑熊闯进你的房子啊!”
衣帽间里传来窸窸窣窣换衣的动静。
关禛低沉嗓音道:“我出门取报纸,忘关门了。”
杭宋:“谁叫你不关门啊!”
关禛:“我家门口有禁止入内的铁网,我以为那些熊是懂礼貌的。”
但是铁网被熊一爪子撕开了。
这是昨天上午的事。
关禛发现黑熊闯入后,拿了把猎/枪,很果断地出来了,没有试图驱赶,只是打电话喊了警察。
他的度假屋坐落阿尔卑斯山的密林深处,过于避世,交通不便。警察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发现厨房里有一大两小三只熊,正酣畅淋漓地在舔舐橱柜里的蜂蜜罐子,连橄榄油都被他们舔光了。
而这间深山豪宅,已经被棕熊拆得不忍直视了,满地洒着玻璃渣子,沙发里的鹅绒都被熊爪刨出来漫天狂舞。
关禛黑着脸开车走了,驱车两个小时到了索尔登,他一入住,小舅杭宋今天就到了机场。
关禛戴上黑色冷帽,换了雪鞋,拉开衣帽间门,胳膊挂着手套和碳盔,侧颜像一尊冰塑的罗马像,说:“我出去了,你要没事做,就去换点筹码,陪你的俄罗斯客户。”
杭宋一跺脚:“小禛,你好无情啊——”
临出门前,关禛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耳环。
不知想到了什么,将耳环放在雪服兜里。
“砰”一声,关禛将门碰上出去,下电梯。
酒店餐厅外,裹着米白色大衣的女生亲密挽着穿西装的男士,同他擦肩而过。
际蓝酒店八楼,温泉雪山观景套房。
关子承靠在椅背上,换了拖鞋的脚斜斜地搭在书桌上,正在懒懒地讲电话。
“……妈,我是刚到这边,刚偶遇了小叔一面,我……”
关子承想起下午房车和吻痕的那场尴尬,现在还觉得窘迫难堪。
电话里的母亲问:“见到他了?怎么样,你有没有试探过他口风?他回不回国?”
关子承只得道:“还没问那么多呢,他性格比较冷,不怎么搭理我……”
母亲叹息:“你爷爷情况不好,现在对外保密,怕影响股价。我咨询过律师了,家里集团这么大,你爷爷身体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对外对内都是一场风暴,股价下跌是必然的,所以这个继承人就非常关键了。加上你这个小叔……是家里最受宠的,又明显比你爸优秀,如果你爷爷让你小叔做董事,你小叔看你顺眼,纵然家规严,你想回关家,还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你千万记得对他恭敬些,不管关禛回不回国,乐不乐意继承家业,你都不要得罪了!”
“好好好记住了。”跟母亲说了没一会儿,微信弹出语音电话的消息,关子承正好也想挂了,便说了句:“我有重要电话,妈我挂了啊。”说完挂断,顺手接听了这个语音来电,接了才看见,来电人:顾梦。
顾梦?
“喂?”关子承有些疑惑,林鹭禾的“妹妹”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
“喂?喂……那个,关、”顾梦顿了顿,好似不知道怎么称呼他,辗转了下,细弱而着急的嗓音说,“姐、姐夫,是我!我是鹭禾姐的妹妹顾梦,我们见过的!我刚刚联系不上她了,她手机好像关机了,我很担心,怕她在异国他乡出什么意外,就只好打电话问问你,你们是在一起么?”
关子承脑海里模糊浮现出顾梦的模样来。
记不太清了,是个总低着头,性格非常内向的女孩子。她和林鹭禾长得不像,脸还凑合,白白净净,是个高考七百分的学霸。
因为一个姓林,一个姓顾,他还问过林鹭禾:“不是你亲妹妹吧?”
当时林鹭禾说:“和亲的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的。”
就是这个妹妹打的电话。
关子承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喂,你说什么?你联系不上鹭禾?我刚刚给她打电话,也没联系上。”
但方才母亲正巧来电,所以关子承只拨打了几秒钟就挂断了。
顾梦吃了一惊,平素都胆怯的声音陡然变高了,着急道:“她没有跟你在一起么?”
“我刚刚开视频会,在酒店,她自己出去逛了,这丫头真是……”关子承赶紧放下腿来穿鞋。
“那你快、快去找她呀!”顾梦语气很担心。
“别急哎我去找了,妹妹,保证给你找到你姐,放心啊,姐夫不会给你弄丢的。”关子承揣上房卡,就急匆匆出去。
他也有点担心林鹭禾出事。
这里俄罗斯毛子多,又爱喝酒,林鹭禾一个大美女,很容易招人惦记的。
顾梦:“那、那我挂了,免得她给你打电话,联系不上你,姐夫,你找到她,一定要跟我说一声啊!”
关子承从一楼电梯走出,还没出去酒店,就看见穿着米白色大衣,裹着雪白围巾,一身像个雪糕团子的女朋友慢悠悠从旋转门走出来。
“林鹭禾!”关子承一声大喝,引得四周注目。
林鹭禾跟着抬头,鼻子冻得红红的,瞧着有些可怜:“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小声点啦,好丢人。”
关子承气不打一处来,又气,又松口气,然后气笑:“你跑去哪里了?电话不接?你妹妹急得都打我电话了,质问我是不是把你搞丢了。”
“顾梦?”林鹭禾张了张嘴,大步朝他走去,“你手机给我,我给她回个电话。”
关子承有点酸:“你妹妹比老公还重要啊?”
林鹭禾没理他:“手机借我一下吧,我手机坏了。”
“坏了?怎么坏的?”关子承打开和顾梦几乎寥寥的聊天框,打了一通语音过去。
林鹭禾说:“不小心从缆车上摔下去,屏幕裂了,不碍事,过两天我去换。”
说着话,关子承拨打顾梦的语音通了,林鹭禾担心电梯没信号,坐在了一旁大堂的皮沙发上。
电话接通,传来顾梦的声音:
“喂,姐夫,你找到我姐姐了?”
林鹭禾和她说话,不由自主地笑:“梦梦,是我呀。”
顾梦哭腔都出来了:“姐,我以为你男朋友他把你弄丢了。”
“没有,我没丢,我这么大了,怎么会丢?”
顾梦是个很缺爱的性格,非常依赖林鹭禾。原本,顾梦是林鹭禾家保姆顾姨的女儿,林家父母忙于工作,是保姆将鹭禾自幼带大。
十岁那年,保姆突然回了老家,打电话声泪俱下说想要辞职。
林鹭禾的母亲薛砚云一追问,才得知是保姆的女儿因为脸上有胎记,在老家小学受人欺负,被霸凌扇耳光,一只耳朵都扇聋了。
那被霸凌的可怜小女孩就是顾梦。
薛砚云是个好心人,当即让保姆把女儿从县城接到成都,她出钱给顾梦治疗,为顾梦办理转学。保姆感激涕零,甚至给薛砚云下了跪。
顾梦性格内向得不得了,刚到林家,脸上伤还没好,胆怯得跟只小兔子似的。起初不敢跟林鹭禾说话,约莫是母亲跟她说了什么,顾梦一步不离地紧紧跟着林鹭禾,成了她的小跟班。
看着林鹭禾和顾梦甜蜜地讲电话,关子承百无聊赖,倚靠在沙发座上,喉咙作痒,犯了烟瘾。
余光处,依稀瞥见一道身高腿长,穿着休闲鼠灰色猎装的男人身影。
他瞬间坐直了起来。
“小叔?”
确认是他后,关子承站起身来喊:“小叔!”但大庭广众下,他注重礼貌,所以喊的并不大声。
林鹭禾听见了,也跟着抬头起身:“你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