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在荣进的首肯下,兰锦让新桃放下手中的活儿随阿蓁回屋去收拾东西。

阿蓁和新桃两人同住在膳房后面的一间后罩房里。

方才兰锦姑姑和荣进公公的话新桃都听到了,这会儿新桃很担心阿蓁。

一回屋关上门,她就忧心忡忡问:“你不是说太子殿下不认得你了吗?怎的如今又要你去东宫?”

“虽说你能去东宫当差不必在这厨房当个烧火丫头是件好事,但这么突然,我很担心你。”

阿蓁笑着摇摇头,高兴得把方才没吃完的水晶糕拿出来吃完,傻呵呵道:

“我也不知道,许是哥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吧,新桃你放心,没事的,我此番去东宫也正好可以报恩啦!”

新桃白眼一翻,她就知道阿蓁会这样想,只能操心叮嘱:

“虽不知太子殿下此举是何意,但你去了东宫行事可要万事小心,太子殿下治下手段极严,可别只想着报恩,做出什么惹怒太子殿下的事来。”

“知道啦!知道啦!”

阿蓁东西不多,只从箱笼里拿了两套换洗的里衣,与这几年存的月例,三两下便收拾妥当了。

到了东宫会另有东宫宫女的衣服,她肯定不能穿现在烧火的布裙了。

她扎紧了手中的行囊,拉着新桃的手苦着一张脸不舍道:“新桃,我好舍不得你啊。”

阿蓁自进宫就是跟在新桃身后,两人这三年来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虽说都是在宫里,要见也不是难事,但这会儿要分开还是不舍的。

新桃挣开阿蓁的手佯装生气道:“你少来,能去你的恩人哥哥身边当差,你还能记得我?别以为我不知你心中现下已经乐开了花。”

阿蓁连忙软着甜嗓撒娇求饶道:“怎会,有空我就会回来找你的,我走后你可也不能忘了我去找别的妹妹!”

“这还差不多!”

新桃心里舒服了一点,又叮嘱起阿蓁来:“你可万万要记住我同你说过的话,万事要小心谨慎,别恩没报成先惹怒太子殿下这尊活阎罗,被他拧了你这小细脖子!”

说完新桃还在阿蓁的脖子上做了个卡擦的手势。

“哥哥是活菩萨,不是活阎罗,才不会乱杀人呢!”

阿蓁拿着行囊笑呵呵出了门。

能去东宫当差,她是很高兴的,这样就可以日日见到哥哥,说不定久了哥哥就能记起来她啦!

这几日天色接连放晴,春雪慢慢消融。

宽敞的宫道上,宫人正拿着扫把,刷刷扫着雪,飞檐上也滴答着水。

日头照在融化的雪水上,晃人眼。

阿蓁背着一个小行囊,欢欢喜喜跟在荣进身后前去东宫。

不知为何,阿蓁觉得荣公公好像待她极为和善。

她从前随新桃去旁的宫里送膳时,瞧见的那些管事太监或嬷嬷都是很凶的,从来没给过她们这些低等的小宫女好脸。

可这荣公公一路上却很耐心地和她讲着东宫里的一些规矩,脸上笑得像是要开出一朵花。

阿蓁心里仅存的一丝紧张在荣公公那张开出花的笑脸下烟消云散。

她歪头听着听着,就大胆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那荣公公,我是去伺候太子殿下的吗?”

“当然,太子殿下如今尚未娶太子妃,东宫里也无姬妾,就只有太子一个主子。”荣进笑呵呵答。

阿蓁心中的欢喜和疑问是一样多的。

她歪着脑袋又好奇问:“那荣公公,你知道太子殿下要我去做些什么吗?”

荣进却不肯答了,只笑着道:“去了你就知道了,咱走快些,莫让殿下等急了。”

晋朝太子的东宫就相当于一个小内廷,前殿是太子和东宫属臣的议事之所,内宫是太子和妃妾们的起居院落。

阿蓁进了东宫后,随着荣进穿廊过院,走了许久才进入内宫。

东宫内宫里的殿宇楼阁,奇珍花木都与她在内廷里见过的华丽宫殿无异。

只是越走,阿蓁越觉得奇怪,等越往里,她才察觉出不对劲。

她这一路瞧着,这东宫里无论是花丛里修剪花枝的,或是石板小径上扫雪的,还是廊上走动的宫人都全是太监,没有宫女的身影。

这些太监们还偷偷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阿蓁低头暗自纠结了一下,又试探问:“荣公公,为何东宫里只有太监啊?”她看了两眼周围路过的太监示意。

她原先还以为之前新桃的话都是传言呢,难道都是真的?

荣进笑着耐心解释:“姑娘不必觉得奇怪,太子殿下呆惯了军营,身边习惯了太监伺候,不过东宫里还是有些得力干练的宫嬷的,咱东宫小厨房里的桂嬷嬷就是一位厨艺顶好的厨娘,往后你也会见着的。”

“噢,原是如此......”阿蓁恍然大悟,随之又想问:“那我......”那太子殿下要她来东宫是要干嘛?

荣进却像是知道了她要问什么,先一步开口催促她快些。

阿蓁平日里虽傻里傻气的,但在这宫中呆了三年,也是会看点脸色的,看荣公公的样子,乖乖闭上了嘴巴。

只规规矩矩跟着荣进继续走,反正都到这东宫了,太子殿下要她来做什么,很快就能知道。

荣进瞧着阿蓁如此懂规矩,心中甚是欣慰。

他也不禁越发好奇,主子突然要他去司膳司寻这小姑娘回东宫作甚。

是的,荣进也不知太子这是意欲何为。

太子今日早间下了朝又和东宫的属臣议完事便回了长乐殿喂猫。

荣进今日侯在外头,听到主子的传唤进去一听吩咐可是将手中的拂尘都给吓掉了。

太子居然要他去司膳司找一个叫阿蓁的宫女来东宫伺候!

主子想要宫女伺候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他上了年纪耳聋听岔来着。

毕竟他这主子素来不好女色,回宫这些时日下边进献上来的美人全给拒了。

东宫里伺候的又全是太监,他还曾疑心主子是不是厌恶女子,暗自忧心起了主子的终身大事。

如今这吩咐虽吓了他一大跳,但他惊吓之余还是欣喜的,这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荣进是看着自家主子长大的,私心里也盼着主子能事事顺遂。

如今主子是苦尽甘来坐上太子之位了,接下来他就希望主子身边能有个可心人儿,把冷冰冰的主子捂热,再生几个小主子。

这样他也算对得住已故的昭慈皇后对他的托付。

荣进虽不敢问太子要人来东宫是做甚,但能让太子破了这东宫里不要宫女伺候的例子的人,他是有几分敬重的。

是以,一贯把这宫中许多人不放在眼里的荣进一开始才对阿蓁这般和善,加之阿蓁这小宫女又长得那般让人喜爱。

如今聊了一路,又发觉阿蓁是这样一位乖巧懂礼的小姑娘后,他就更加欢喜了。

只盼着东宫里有了阿蓁这样的小美人后,他家主子能早日开窍。

路上,荣进问了一个小太监,知道太子现下正在长乐殿后头的水榭竹水漾里后便将人带去了竹水漾复命。

阿蓁跟着荣进在这内宫里走了许久。

最后,两人穿过一片挂着晶莹水珠,冒着小春笋的竹林。

到了一间与这金堆玉砌的皇宫风格迥异,颇有些似寻常人家的湖边水榭前。

此处并不像他处,屋外并无宫人候着,更无人走动。

周遭静得能听见头顶竹枝上的雪水化开低落在地的滴答声,处处泛着春寒料峭的冷意。

“姑娘,您先在门外稍等,容老奴先进去同殿下请示。”荣进在门前止步,低声对阿蓁道。

“嗯!”阿蓁点点头,在原地站定,看着荣进进去,但很快又见他出来。

荣进出来欲拿过阿蓁手中的小行囊,“姑娘,太子殿下传您进去,这先交给老奴吧。”

“好!”闻言,阿蓁笑着松了手,转身进去,脸上有些期待之色。

进门后是一扇水墨日照山川的屏风,阿蓁站在屏风后,一股淡淡的清竹香从里面传出。

比她方才穿梭在竹林间闻到的还要好闻。

在竹林间闻到的竹香混着泥土的潮湿味,现在闻到的是很纯粹的竹香,入鼻间还混着一丝冷冽。

“奴婢阿蓁,参见太子殿下。”阿蓁先在屏风后站定行礼禀告。

知道太子可能不记得从前的事,她已不会再像前两次见面那般冒冒失失。

话落,一道熟悉的清冷声从屏风后传来:“进来。”

阿蓁绕过屏风进去,屏风后的明间中央燃了个螭纹铜熏炉,靠湖边的墙面虽大开着一整面窗,倒不似屋外那般冷。

萧宴祈今日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常服衬得他肤色极白,墨发只用一根白玉笄束起,随意地靠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眼神慵懒。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卷翻阅了大半的书,与身后窗外的碧绿湖水自成一道风景。

今日的他,与那天冷厉的太子殿下似乎有些不一样,虽整个人还是冷冰冰的,但此刻多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

但阿蓁也只看了一眼便慌忙低下了头,视线刚好落到脚榻上趴着的橘花猫上。

几日不见,橘花好似有些恹恹的,看见她后又如上次那般跑到她的脚边,抓扯起了她的裙角,一直喵喵叫着。

见识过太子的凶巴巴,阿蓁不敢妄动,只睁大一双杏眼无措地望向萧宴祈。

萧宴祈看了一眼榻边小几上放的那碟还剩好多的牛肉干,面无表情吩咐道:“拿些肉干喂它。”

冷不丁听到吩咐的阿蓁:“?”

“愣着做什么?”习惯发号施令的萧宴祈眼里涌现一丝不耐烦。

阿蓁看萧宴祈又冷起了脸,赶紧乖乖上前拿过那小碟牛肉干,蹲下喂给橘花吃。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又凶!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