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小姐与元烨的事不知怎的就传的满城皆知。”小暑委屈巴巴地偷偷抹了把泪,“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活像他们一个个都长在咱们相府,亲眼瞧见似的。可大多分明是他们添油加醋,以讹传讹!”
温雪杳见小暑急的鼻涕眼泪混作一团,软声将人叫到跟前,“莫要哭了,任他们说就是,当初我同父亲提起要与宁家退婚时,就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日,我早做好了接受旁人议论的准备。”
小暑闻言更是替她感到委屈,“小姐,你付出如此多,可那元烨心却是个冷的,他与四小姐......”
温雪杳小幅度摇了摇头,拦下她未尽的话,“此事勿要再提,至于说他们今后如何,也与咱们院子无关。”
“那外面的流言可如何是好?”
上京城虽民风开放,但哪家贵女也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且说到底,发生这样的事即使不至于被人口诛笔伐,可终究会影响到未出阁女子的名声。
温雪杳虽然不急,但她不愿因自己的事累及旁人名声。
思来想去,也只有尽早与宁世子退婚这一条路。等退婚之后,他自然不会再受她牵连,然而眼下更为紧要的是,她需得先同宁世子将此事解释清楚。
不过想必若她提出退婚,宁世子应当会欣然答应,毕竟这桩婚约当初就不是两人情投意合的产物,而是出于官家御赐。
说白了,也就是两人并无感情。
所以,届时她只需将想法同他说清楚,再备上一份体面的礼以表歉意,再由温相出面同官家说将二人婚约作罢,这件事便也能善终。
不过,比起温雪杳的淡然冷静,旁人却不能如此淡定。
譬如说小暑。
也譬如说温相。
这几日消息一出,便将他急的晕头转向。
若说上次两人的流言只是稍稍在上京城内惊起水花,这次便是直接掀起巨浪!险些将官家都惊动了。
一连几日,他都提心吊胆,生怕宁家直接上门退婚。
这事儿追根到底,终是他闺女儿理亏在前,若宁家真要退婚,闹到官家面前,想必他也难保住桩婚事。
而且对方还是宁珩,若换了旁人,以他的官威,倒不是不能逼对方将女儿娶回家好生供着。
思及此,温相一顿。
对了。
就算宁珩不愿娶雪杳,他又不是不能再另觅佳婿。
温相想,与其等宁家来退婚,倒不如他先替女儿寻摸别的夫婿人选,到时候再主动与宁家把婚退去,也不会太损颜面。
如此想着,温相立即在脑中做出盘算,不多时就想到几个年轻有为的佳婿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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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上京城中小姐们的聚会游玩都刻意避开了温雪杳。
她难得安静了几日,也乐得清闲。
谁料从昨天起,突然断掉的帖子又扎堆地往相府送,其热切与频繁程度,比往日更甚。
今日小暑又捧了一堆帖子,温雪杳心有狐疑,便随手翻看几眼。
这一瞧,就被她看出端倪。
那些今日给她下帖子的小姐,无一不是出自温相下属或者学生家。
温雪杳正一脸无奈地命小暑将帖子收起来,门外的丫环就探头道:“小姐,老爷来了。”
温雪杳笑了下,这人可真不能随意念叨。
小暑听到门外丫环的传唤,也没着急走,捧着一摞请帖站在原地,犹豫道:“小姐,那这些......”
“也罢,你便先等等。”温雪杳摆手,温相此时来,无非是问她为何不去赴这些天给她下拜帖的官家小姐的约。
与其让温相整日替她操心,倒不如她今日直接说清楚。
温雪杳放下手中的扇子,迎到门前。
远远地,就朝着来人唤了句“父亲”。
温相随之加快脚步,“外面天热,快回屋里去。”
温雪杳笑着点头,让小暑添了一碗冰饮。
温相坐定,饮了几口,身上热意消减,温雪杳才浅笑着看他,“父亲今日来,可是要劝女儿多赴会,外出散散心?”
温相稍顿,猜测温雪杳估计瞧出些什么,也就未藏着掖着。
和声劝道:“如今你既想通了,与那......与那人做了了断,便也该往前看。”提起元烨,他心中仍然有气。虽不知女儿为何突然想通,与那马奴一刀两断,不过终归是大好事一件!
“还有,这些日子外面的风言风语你莫要去在意,上京城每日传出的流言蜚语多如牛毛,几日后那些人的心思就又转到旁的事上去了。”
“女儿省得。”温雪杳露出笑颜,轻松道:“是父亲多虑了,您瞧我这幅模样,就知道那些话影响不到我。”
温相闻言认真打量温雪杳,确定她脸上轻松的笑意不似作假,心中悬挂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下。
“如此,你又为何整日闭门不出?”温相问。
“既提到此事,女儿不妨与父亲直说。”温雪杳朝着小暑招了招手,将她手中的拜帖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才不紧不慢道:“父亲日后莫要再以官威逼迫下属,操心女儿的这些小事儿了。”
温相见自己的计谋败露,面上也无丝毫窘迫,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的事怎么能是小事?”
温雪杳见温相一脸固执,深知与他解释不通,便唤了一个说法,“女儿也不是闭门不出,只是我离开上京城两年,那些近日给我下帖子的贵女,我有些连名字都未曾听过,赴这样的约实在没有意思。”
温相一听,陷入思考。
没等他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安排,温雪杳补充道:“明日女儿有约,父亲就莫要操心了。”
“当真?”温相一脸狐疑。
温雪杳颔首。
“那是谁家的小姐......或公子?”温相小心翼翼问。
温雪杳无奈笑了下,看出温相仍是半信半疑,索性与他说清楚,好让他宽心,“宁国公家的。”
谁料,温相一听,瞬间戒备起来,“他们家约你是何事?莫不是要......”说退婚之事?
温雪杳猜到温相想说什么,解释道:“明日是宁世子的生辰。”
温相一脸恍然大悟,不过他脸上的淡定也只停留须臾,因为下一秒,温雪杳就抛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不过女儿的确想在明日宁世子的生辰宴后,同他再另择时间,道明退婚之事。”
温相满脸震惊。
他还以为温雪杳赶走那马奴便是想通了,或打算按部就班嫁入宁国公府。他本来还计划着,若此桩婚事出现变数,他该如何劝说雪杳与宁国公府将婚约退掉。
未曾想,她竟主动生出了退婚的念头。
不过雪杳的想法倒是与他的殊途同归,左右他已经挑好佳婿人选,只待这边与宁国公府的婚事退去,他门下学生,今年的新科状元便会上门提亲。
日后,有他的扶持,小婿仕途自然不成问题。
且这样一来,雪杳算作下嫁,夫家也更不会欺负了她。
比她嫁入宁国公府,令他安心得多。
思及此,温相脸上的表情逐渐缓和,“也好,此事就依你的想法来便是,官家那边,自有为父替你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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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公府,书房内。
宁十一将调查的消息告知宁珩,若非探子来报,他也不敢相信,近日来上京城之所以会传出有关温三小姐的流言,皆是离开温府的元烨所为。
“世子,此事果真如你所想,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操纵。”
宁珩抬眸,温润的眸子飞快闪过一抹暗色。
他缓缓转动套在拇指的白玉扳指,最初他还以为这些流言与长宁郡主有关,毕竟先前马场之上,就是她的侍卫以保护贵妃安危之名,向温雪杳射暗箭。
却未曾料到,此事竟是那下人所为。
不对。
宁珩想到那人的身份,淡然一笑。称他为下人,倒是有些不合适了。
“那元烨可真是不知好歹,温三小姐无论怎么说都是于他有恩,他竟这般恩将仇报,不惜毁掉温三小姐的名声。”
宁珩浅笑,“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呢。”
宁十一满脸鄙夷,“那元烨当真是个白眼狼,可如此一来,温三小姐名声受损,只怕是会影响未来出嫁,有谁会娶......”说到这里,宁十一猛地闭上嘴。与温三小姐有婚约之人,可不就是他家世子么!
宁珩勾唇。
这便是那人的计划。
但既然有他在,就注定要让那人失望了。
宁珩淡声道:“自然是,我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