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被嘲

高凤也无愧入幕之宾的身份,男生女相,又不过十三岁,恰逢雌雄莫辨的阶段,美艳至极,有倾国倾城的魅感。

“高兄。”崔琇止住自己打量的小眼神,弯腰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虽然……虽然高凤堂堂七尺男儿自甘堕落,理应被读书人所不耻。但高凤亦也是有些苦衷:其父高天翔原是顺天府尹,也算简在帝心,仕途顺遂。

可惜卷入朝政斗争中,差点全族被抄家流放。得亏高凤寻了昌平公主庇佑,才保住了高家全族老小的性命。

亦也是保全了高家子弟东山再起的机会:高天翔仅仅被贬官而已,未剥夺功名,也未牵连高家其他人。

光这份情谊,高凤便不会背叛昌平公主。

且高家也是科考传家的,高凤是从小启蒙,也曾经是正儿八经的读书郎。

有读书郎在,显得崔家……崔家也稍微靠谱些。

崔琇想着自己被裴夫子告知的弯弯绕绕选择互结之人的门道,眼里还有些激动。因为这便是家族底蕴,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社会人脉这些无法用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人、情世故,都得有家里的长辈一一教导。

而他这辈子不是小石头,不是被用来点缀的琇石,是有长辈精心教导的崔琇!

与此同时,高凤看着规规矩矩行后辈礼拜见的崔琇,漆黑明亮的双眸没有轻视鄙夷,反而亮晶晶的,不由心中一暖,也同样弯腰回礼:“琇弟弟。”

在一旁的崔琮撞见高凤眼里乍然有亮光,不像先前那般温润,透着规矩二字,手肘轻轻推了推崔瑚,示意荣府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好好礼贤下士。

高凤的事,他也听过一耳朵。

分明是高凤折了脊梁骨求了一份平安,可惜那些高家所谓傲骨铮铮的读书人都引以为耻,个个仿若恨不得去流放一般,对高凤不是辱骂就是责打。

而高凤对此在家倒是没什么反应,只不过一出高家的门,就跌倒在地,露出了一身的伤痕。

此举,直接让高家子弟也背了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还记得他爹当时还点评过——甘受胯、下、之、辱,心性坚硬,又男女手段兼用,来日必成大器。

崔瑚反过来示意崔琮上。

还挤眉弄眼——男宠也是条避免抄家流放的新路子!

崔琮:“…………”

瞧着两哥哥旁若无人的打着眉眼官司,崔琇无奈端着小东家的架势招待高凤,邀请人品茶,边绞尽脑汁斟酌着:“伯父可能还有些要事,麻烦高兄您稍等片刻了。”

——虽然高凤是男宠,但也代表了昌平公主愿意与崔家交好,信任崔家。所以他们崔家理应好好招待。

且……且据说骤然从云端跌落,性情总会有些变化,万一误会了崔家傲慢轻视怎么办?

高凤看着满脸通红,倒像是第一次说谎因此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崔琇,笑意加深一分:“多亏荣公提携,我才有读书科考的机会。莫说稍等片刻,便是学那程门立雪,我也心甘情愿。”

说罢,高凤看着愈发羞涩的崔琇,好奇一挑眉:“琇弟弟知晓程门立雪的典故?”

他……他只听殿下戏谑一句崔家疯了,连四岁小儿都用来凑数。可今日一见,这四岁小儿举手投足间已见风仪,还颇为聪慧,口齿清晰,言谈已有逻辑规则。

“知道。我已经开蒙了。”崔琇一听人问起学习的事情,微不着痕的松口气,积极开口:“三百千我都会了,成语典故每天夫子都教我三个!”

“高兄不妨考考我!”

——考校的时间足够亲爹知道大伯他又又又赖床了吧?

高凤看着骄骄傲傲的崔琇,眼角余光瞄了瞄崔家两房的嫡子。

就见崔琇的嫡亲哥哥反而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张嘴道:“高兄,我这弟弟平时闷葫芦一个,一到学习,那简直就是话匣子,能从早到晚叨叨叨叨的。”

崔瑚也与有荣焉着:“每天起床就背书,比公鸡打鸣还准时。我爹要是有这份毅力,咱们就不用在这干等了。”

高凤听得一句比一句直白,但眉眼间全是骄傲的两个哥哥,遮掩住眼里的一丝羡慕,含笑:“那……那我就厚颜无耻,考考琇弟弟了。”

崔琇红着脸重重嗯了嗯。

崔家没救了,家丑扬的!

瞧着愈发红透了脸的崔琇,配着人白润的脸蛋,倒是愈发粉妆玉琢,可爱的紧。高凤忍住自己抬手想摸摸人脑袋的冲动,带着些希冀开口:“治本于农,务兹稼穑,下一句是什么记得吗?”

崔琇淡然:“俶载南亩,我艺黍稷。税熟贡新,劝赏黜陟……”

高凤看着一口气不带喘,背诵的一字不差的崔琇,双眸一震:“琇弟弟莫不是过目不忘?”

崔琇谦逊:“我不过鹦鹉学舌罢了。”

说话间,他便听到了外边仆从通传的声音:“老爷到。”

闻言,他狠狠吁口气,踩着小凳子,打算从比他腿还高的楠木交椅上缓缓爬下来,给崔恩侯行礼。

但当撞见踏进门口的崔恩侯,他忍不住瞪圆了眼。

崔恩侯打扮的……打扮的像是状元郎,带着春风得意独占鳌头的傲然,眉眼生辉。举手投足间端得百年世家才能培育出来的绝代风华。让人不经意间就想起了俞嬷嬷的那一句感慨:可我家哥儿长得好啊,闺阁小姐都中意呢!

想着,崔琇眼角余光瞄了瞄同样被震撼住的哥哥们,小心翼翼踩稳了凳子,踩稳了地面,弯腰行礼:“大伯。”

崔瑚崔琮回过神来,行礼。

高凤也弯腰。

崔恩侯瞧着一个赛一个俊貌的小年轻,颇为开心,一挥手:“走,报名去!”

边走,他还边点名要求着:“高凤啊,我听说你还擅长画画是不是?到时候记得眼睛睁大,把周围人知道我要参加科考的反应画下来。”

“想想,我也算本朝,不,自打科举诞生以来唯一一个爵爷考生了!”

“能名垂青史了!”

“不枉我一大清早就起来打扮!”

崔琇闻言倒是明白自家大伯为什么迟到了。

感情打扮的跟个花孔雀一样,就是为入画!

哎。

就在崔琇觉得自己内心很胆大包天腹诽嫡亲大伯时,便听得大伯亲儿子幽幽道:“爹,我听说报名登记还要画小像。”

“所以我才打扮的这么好看。”

“要净面。”崔瑚道:“按着规矩,不能涂脂抹粉。”

崔恩侯闻言,眼角余光瞄了瞄高凤。

高凤弯腰:“回荣公,草民是素面。”

崔恩侯:“我不管,反正本国公要先震撼住所有人!否则我就不去报名不去考试了,我要翘考试!”

听得崔恩侯的自称以及威胁,崔琇再一次在心理偷偷自我宽慰一句:感谢大伯。

若非大伯,他作为小三元,说实话都没关注过科考互结作保这些程序,更不知道堂堂一个国公一个家主还能撒娇威胁的。

腹诽着,崔琇瞧着终于过来的点穴高手,微微松口气。

嗯,还算勉强保住一些崔父的颜面。

一炷香时间后,六个人都坐上了国公的爵车。

哪怕六个人,但也宽敞至极,还容得国公爷气呼呼的横躺表示自己的愤怒。

崔千霆一点也不惯着国公爷,扫扫高凤,又望着自家三个小子,尽可能浅显易懂铺垫一二:“咱们既有缘坐一车,趁着去府衙之前,说些官场规矩。常言道前生作恶。今生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作为天子脚下地方府衙顺天府,顺天府的父母官十个里面八个流放,一个断头台,能升迁的少之又少。”

“但除却顺天府引人注目外,还有个烫手山芋,便是京县。”

顺天府共领五州十九县,其中大兴、宛平二县倚郭,称为京县。

以皇城中轴线为界,城东隶属大兴县。

“按着规矩,咱们都得归大兴县县令管辖。这官职算得上位卑权重。”崔千霆目光定定的看向本次科考唯二正儿八经要认真参考的崔琮和高凤:“现任大兴县县令谢中元,乃是明德帝登基后的第一任状元,也算嫡系人马。半年前误了差事被贬为县令,但你们给我记住,不管外界如何传言,遇到县令都得尊敬。”

“本次的考题,你们都得牢记于心。”

偌大的爵车,肃杀静寂。

所有人都颔首称是。

就连崔恩侯都竭力瞪圆眼睛,试图用眼神变化表示自己懂了——状元县令没准就是皇帝派下来监控文武百官子弟科考情况的小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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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了一个时辰,达到了大兴县府衙。

坐落在东城的府衙,虽然小了些,但也透着些贵气,不同一般的县衙。

此刻县衙门口停满了豪车。

荣国公的爵车停下,都不打眼。

崔恩侯下车之前看了看坐在车内不打算下车的崔千霆,“你真不下去啊?我都有些害怕万一等会起了争执,瑚儿他们管不住我。”

崔琇闻言,自己下车的速度都快了些。

这辈子的脸皮都是跟大伯学的厚厚的!

岂料刚踩着马凳,崔琇便听得耳畔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声:“林兄,我昨日学了个对子,落汤螃蟹着红袍!”

话语中的恶意直白至极,崔琇眉头一拧,刚想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当众嘲讽人。谁知一抬眸便见自家车帘吹开露出了大红袍。

崔琇:“…………”

作者有话要说:【千字文引用】【顺天府资料来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