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白玉察觉到嘉宁郡主的动作,已经准备躲闪,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少年嗓音,喝止了嘉宁郡主。
“嘉宁,你这是在做什么?”那嗓音的主人从身后走近,站到梁白玉身前,“这可是在碧桐书院门口,你怎能如此无礼?”
少年比梁白玉高一个头,瞧着十七八岁,他身上衣着布料价值不菲,腰间玉佩亦是上品,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透着一股高贵气质。梁白玉也不认识他,但有嘉宁郡主的先例在,想来也是家世丰厚的。
少年将她护在身后,拦得严实,梁白玉看不见嘉宁郡主的表情,但能听见嘉宁郡主声音变了:“表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前还是嚣张跋扈,仿佛强壮得能手刃一头牛似的,一下子就变得娇滴滴的,好像看见只兔子都能被吓死。
“我哪有无礼嘛,明明是她先对我无礼的,我只不过是想要教训她一下。”嘉宁郡主的确顿时便气焰全无,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显然不吃这一套,对嘉宁郡主的说辞并不相信,皱眉道:“那你说说,她如何对你无礼了?”
嘉宁郡主顿时一哽,“她……”
梁白玉从少年身后探出头来,小声说:“她先说我是土包子来着,然后我听见她说自己是郡主,于是问了一句,她便说自己是嘉宁郡主,我说我不认识她。我觉得她比较无礼,你觉得呢?”
她抬头看向少年,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长相。唇红齿白,眉目清朗,倒是长得很好看。她又看向嘉宁郡主,果真见她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与先前骂她时完全不同,不过此刻意识到梁白玉在看她,她又狠狠地瞪了梁白玉一眼。
梁白玉从前在街上看过一种杂耍,称为变脸,依她看,这位嘉宁郡主便挺适合去表演变脸的,这脸变得多快啊。
嘉宁郡主为自己解释:“表哥,你别听她瞎说,我才没有……”她绞着帕子。
少年叹了声,道:“嘉宁,这里是书院,是来念书的地方,不是你来耍小姐脾气的地方。最好莫要再有下次了,否则我便告诉舅父舅母,让你回去。”
毕竟他及时拦下了,也没酿成什么祸端,少年好生敲打了一番嘉宁郡主,而后看向梁白玉道:“在下良国公府世子,温清宴,嘉宁是我表妹,我代她的无礼向姑娘道歉。”
嘉宁郡主显然不太愿意道歉,碍于温清宴在,不好发作,只好转移话题:“表哥,咱们快进去了,别理她了。”
温清宴看向梁白玉:“姑娘,咱们一道进去吧。”
梁白玉看这位嘉宁郡主不大顺眼,能看她吃瘪,自然不会放过,爽快地点了头:“好啊,正好我是第一次来,不认识路,劳烦温公子了。”
说罢,她转身招呼忠叔:“快来,忠叔。”
嘉宁郡主嘴撅得能挂茶壶,跺了跺脚,很是不满。可温清宴并未理会她的脾气,已经与梁白玉往书院门口走。
嘉宁郡主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只得赶紧追上去。
温清宴与梁白玉并肩而行,“姑娘瞧着十分眼生,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
梁白玉犹豫了一瞬,想到方才嘉宁郡主说她是土包子,若是自己报出傅至寒名号,会不会给他丢人啊?犹豫之际,那厢嘉宁郡主追了上来,挤进他俩中间,一把挽住温清宴手臂,又顺势将梁白玉挤得更远。
“表哥,我也是第一次来碧桐书院呢,不知道到时会分到哪个堂,能不能与表哥同一个学堂啊?”嘉宁郡主寻找话题。
梁白玉皱了皱眉,还分学堂,这她倒是没有听说过,便没有插话,听着他们说。
温清宴不动声色将自己胳膊抽出来,道:“你们初来乍到,皆在明德堂,日后会有升学考试,若是通过了考试,便能升入更高一些的正心堂,暂时不能与我在同一个学堂的。”
嘉宁郡主显然有些失望,脸色沮丧起来:“啊?还要升学考试才能与表哥进同一个学堂?那得多久啊?”
正说着话,几人走到了书院大门前,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几位可是碧桐书院的学生?若是初来书院的学子,烦请将书院的帖子出示一下。”
“我与我表哥自然是了,至于旁边这人,不好说。”嘉宁郡主抢先说道,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赶紧将她的帖子拿出来。守卫看过后,点了点头。
梁白玉也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帖子,递给守卫,守卫看过后点头,而后看向他们身后的奴仆,道:“诸位身后的人,只能送到这里了。只能诸位自己一人进书院。”
嘉宁郡主柳眉横竖:“什么意思?”
她打听过,从前碧桐书院也是可以带两个丫鬟进去的,怎么方才听他那话竟是一个丫鬟都不许带了?
守卫证实了嘉宁郡主的猜测:“这也是廖院长今年才出的新规,是为了考验学子们,磨炼学子们的意志。”
嘉宁郡主已经傻了眼,要知道她可是做了大准备,听闻碧桐书院的条件并不好,所以备了一堆东西,连家具都齐全。
“那东西呢?也不许带进去了么?”嘉宁郡主皱眉,她自幼娇生惯养的,可吃不得这种苦。
守卫笑呵呵道:“那倒没有这么严苛,东西自然可以带进去,只是得你们自己拎进去,带去号舍里。”
嘉宁郡主脸色顿时铁青,看了看自己身后还在往这儿搬东西的仆役们,完全说不出来话了。她这么多的东西……叫她自己一个人搬?!她这么高贵的身份,怎么能亲自干这个?
这个消息在书院门口的其他学子也听见了,皆是诧异,但倒也没有异议,只是与家中带来的奴仆们对了对,便将一些行李叫他们原封不动带回去,自己只轻装上阵。
温清宴也很快与身后的侍从商量了一番,清出一个很小的包裹,自己背着。
梁白玉看了眼忠叔,忠叔叹了声,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他可是特意准备了好些东西,十分齐全。梁白玉倒很乐观,看了看,便从中挑出了一些必需品,剩下的叫忠叔带回去。
梁白玉将包袱背在身上,温清宴见她收拾好了,发出邀请:“姑娘,我们进去吧。”
梁白玉点点头,余光瞥向嘉宁郡主。
嘉宁郡主正焦头烂额,叫他们莫要继续往下搬,可那些东西她又无法割舍,觉得件件都需要,一时烦闷不已。回头又听见温清宴要走的消息,“表哥,你怎么能不等我?!”
温清宴顿了顿,道:“那你赶紧清出行李。”
嘉宁郡主左看看右看看,“这个一定要,这个也不能少……”
她清了清,还是有一堆东西。温清宴看了看她,赶紧拉着梁白玉走了。
进了门,梁白玉回头看向嘉宁郡主的背影,笑得开怀不已。
“温公子,你这表妹……哈哈哈哈哈……”
她笑起来一向不拘小节,没什么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规矩,笑声更是爽朗,飘荡在林荫道下。温清宴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姑娘,一时有些愣,随后被她笑声感染,也忍俊不禁。
梁白玉后知后觉自己笑得太过狂野,眨了眨眼,有些尴尬。
“哦,还忘了问姑娘名姓。”
梁白玉轻咳了声:“我叫梁白玉。”
温清宴微微颔首:“梁姑娘,我们先去号舍吧。”
“哦,好啊。”
梁白玉跟着温清宴走到号舍门口,书院送来的帖子上有写号舍的具体位置,梁白玉拿着帖子细看过,记下了,而后与温清宴道别:“今日多谢温公子。”
温清宴道:“小事一桩。小师妹快去吧。”
梁白玉与温清宴辞别后,循着帖子上的门号找到了自己的号舍房间。门是开着的,梁白玉跨过门槛,看见一个背影,有人比她先到。
一个号舍房间可住四人,除了梁白玉之外,还有三人。梁白玉与那人打招呼:“我叫梁白玉,你叫什么?”
那人仿佛被吓到似的,回过身看了梁白玉一眼,只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嗫嚅道:“我……我叫……叫……俞虞……”
她一面说着,一面有些发抖,不停搓着手,似乎很是不安。
我长得也不可怕吧?梁白玉暗自思忖,怎么把她都吓得结巴了?
“俞什么?”梁白玉又问了一遍,她说话声音太小,怕自己听不清,便往前走了两步。
俞虞仿佛受了更大的惊吓,脸更红了,“就……俞虞……”
梁白玉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摆手解释:“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害怕。”
她方才还调侃那个郡主装得像看见兔子都能被吓死,没想到转身就遇见了这么一个真能被兔子吓死的。
梁白玉回了自己床位上,将包袱甩在床上,打开包袱,准备铺床。她对这方面不甚在行,因此与被褥缠斗了许久,还是未能整理好。梁白玉坐在床边叹了声,忽地听见很小声的一句:“那个……我……我帮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傅:这不会是我情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