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自己的衣服里襟处摸出一封信,还有一块神侯府的腰牌。
信是苏梦枕给他小师妹写的,里面还附带了一份瘦马门的地图。这些东西自然都是要给温柔的。
“姑娘,我换好了。”他声音还有一点不太能叫人察觉到的紧张。
沈知意被他身上的气氛给影响到,默默地抱着自己的枕头,回头看他。大半个脸都被枕头遮的严严实实的,唯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对着他眨巴眨巴。
“哦……哦好……那,那你还要留在这里吗?”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他何时要走。
现在这个点倒是没什么,但要是到了下午,瘦马门的人来了,就这么点空间,他藏也藏不住的。
冷血当然是摇了摇头。
把衣服穿戴整齐这件事显然让他一下子找回了自己的理性,他脸上的红晕已经全部退去了。
他走到她的旁边,把腰牌和信纸递到她的面前,问她:“姑娘,你可认识一个叫做温柔的女子?”
她对着他点了点头。
“嗯,见过一面的。但是来了这里之后,那群人把我们都分开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既然如此,姑娘能否帮在下一个忙?帮我送一封信,一块腰牌给她。”冷血面色不变的把这个其实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交给了他只见过一面的少女。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其他的三位师兄,肯定不会这么的冲动。但是冷血虽然叫做冷血,可他其实并不冷。就好像无情虽然叫无情,可是一但成了他的好朋友,他就一点也不无情,甚至可以为你拼上这条性命。
冷血还很年轻,他算不上蠢笨,也并不单纯,但是他的身上尚有几分师兄们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少年人特有的冲动。
他想要相信这个女孩,所以他就信了,就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
但是话一说出口,他又后悔了,想到这件事会给她带来的风险,啪的一下又把东西收了回去。甚至沈知意还没来得及伸手,只能懵懵的看着他。
他也有点尴尬,眼神迅速地闪躲了几下,为自己刚刚的鬼迷心窍后悔起来。
“不……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沈知意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
片刻之后,她伸出手,那白皙的手指衔住了他纯黑色的长摆。
冷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微微上翘的丹凤眼此刻变的圆溜溜的,让他身上的少年味道更加明显了起来。嘴巴也跟着微微颤动,那棱角分明的唇本总是闭着的,和他的心门一样,紧紧地关着,此刻也不禁因为愕然而漏出小小的一条缝隙。
他的心好像也因为她的这一个动作,再次变的心乱如麻。
如果勾着他衣袖的是他的师兄或者江湖好友,他一定会拉着他们去喝上几碗酒。如果勾着他衣袖的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他一定会用他的剑砍断这只作恶多端的手和沾了秽气的衣摆。
但是这只手是一只姑娘的手,还是一只触碰他,安抚他,给他包扎伤口的手。
虽然他只要一个退步就能把衣摆从她的手里扯出来,但是他只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力气更大的一只手了。居然能靠抓着一片衣袖,把冷血捕头牢牢地钉在原地,让他连话也说不出,连呼吸都变得不再有节奏。
“你都还没有告诉我,要送的是什么信,送给什么人,我都不知道这件事简单还是困难,你就急着收回去吗?”
“你就没有想过,我真的能帮到你?”
她眼睛亮的厉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其实她也知道,如果她不出声,让冷血就这么走了,可能她最后也能和其它的女孩一样,如冷血所说被一起放走。
可是她被放走,能往哪去呢?
这个世界的家是肯定回不去的……石观音杀她这个剧情只要她魅力点到了10点就肯定会被触发,沈家虽然算是殷实,但是都是普通人,遇上石观音只有死路一条。
想来想去,她能求助的只有花满楼,也只剩下花满楼了。
可是花满楼……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说来奇怪,她还没爱上他,可是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他了。
如果她能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就能得到神侯府的庇护。石观音就算手段通天,碰上有后台也有势力的神侯府还是要自己再好好斟酌一下的。
她是真的很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可你本不该遇到危险的。”
这本不该是她的事,只是他的一时鬼迷心窍,竟想把他的责任交给一个刚认识的姑娘,以此留下一些相遇过的痕迹。
“可是如果你不来,我不是本来就很危险?”姑娘亮晶晶地眼睛坚定地看着他,“你要救我,那你就是我的恩人。就没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
看着她眼里的光,冷血垂了垂自己的眼睑,原本感觉局促而动弹不得的手也颤动了一下。
“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
他的嗓子莫名有点干涩。
和刚刚的羞涩不同,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让他有点……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挠过一样,痒痒的。
沈知意涨红了脸,被他噎了一下,她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憋了半天,想不出其它更好的借口,只能开始胡搅蛮缠起来:“那,那也没有开口开了一半儿又卡住不说的道理!”
冷血一开始还不动如山,但是看到姑娘像仓鼠一样可爱的脸还有那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还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看着十分委屈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
只一下,几乎是沈知意一个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他笑的很好看——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人给人的映像就是那种不会笑,即便笑也是冷笑的那种人。
但是冷血的笑不一样,他的模样是英气冷峻的,但是他的眼睛,他不笑时微微下垂的嘴角一旦往上扬,那冰冷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不见了。他的笑很暖,很明亮,让人难以想象他不笑的时候冷的就像座精致的雕像。
他的眼睛里全是沈知意的影子,甚至没有倒映出其它的景色。
“好。”
沈知意听见他低沉地嗓音闷闷地应承了她的请求。
他又把腰牌和信拿了出来,递给她,这一次,他放到了她的手里。
那双宽大的手握上她捏着他衣袖的手,烫的沈知意忍不住一颤,甚至把她的脸颊都烫上了颜色。
她都快要怀疑昨天那个因为受伤太重而肌肤透出冰凉的男人和今天的是不是同一个。
冷血几乎从不接触女人。握住一个姑娘的手这件事,大概是冷血此生的头一次。
不过翻进一个少女的闺房是他此生的头一次,被一个姑娘触碰到他没有穿外衣的肌肤是头一次,对女孩子不再只有闪躲,甚至主动靠近也是头一次。
她已经占据了这么多个头一次,再占据一个冷血这辈子头一次握姑娘的手的记录,竟然也不算惊奇了。
他把信和门牌放在她的手上,认真地和她说:“今夜子时,瘦马门会有骚乱。你届时乘乱逃出去。交给那位你曾见过的叫做温柔的女子,她会带你出去的。”
“如果你没有遇上她……那你就拆开信,里面有瘦马门的地图,你照着指示逃出去。不要计较许多,在生命面前,没有什么其它东西会比它重要。”
“……如果你逃不出,那就找一个地方藏身,我答应会救你们出去,就决不食言。”
其实他本不需要做这些。
找到温柔本来就是附加的任务,他自己找到也好,找不到也好,瘦马门都是一定会被捣毁的,姑娘们也一定是会被解救出来的。
他手里的东西无论是腰牌,还是苏梦枕提供的那份地图,其实都很重要。他自己收着其实远远比交给沈知意要来的安全的多。
之前把他又收起来,不光光是怕她遇到危险,也有那份少年的冲动劲冷静了下来的缘故。
可是现在,他又想给她了。
因为那双坚定的带有韧性的眼睛,还有……他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点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呢?
冷血说不上来。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冷血还想再见到她,见到这个让他挑战了许多个他从没挑战过的第一次。
他说了这么多话,大概是连几位师兄也会愕然的句数,可他竟然浑然不觉。
就跟昨晚,少女的手攀上他的衣襟,看着那双明亮的,带着担忧的眼睛,他也晕晕乎乎的,不知所以了一样。
——
冷血爬窗走掉了。
走之前,他没有忘记处理掉一些可能会暴露沈知意救助他这件事的证据。
虽然是个大男人,但是他意外的非常善于做家务,弄得甚至比没来之前还要干净,把沈知意看的都有点汗颜。
虽然因为有刺客混入而导致瘦马门有些混乱,但是她们还是下午还是坚持着来给沈知意这棵摇钱树再洗了一次脑才走。
好不容易敷衍走这群人,沈知意又紧张地打发了些时间,终于在子时等到了冷血承诺的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在写了,在写了,每天都在电脑前坐牢,三小时写三千字的痛,每天都在卡文,我真的栓Q(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