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止水介入之前,鼬和由纪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由纪很有自知自明,不会主动和族长家的大少爷交流,顾及着之前还打了大少爷一巴掌,由纪躲他就躲得更远了,鼬也不会主动搭话,只能默默看着由纪一个人忙活。
带土死了,家里也没有大人,本该走个集体悼念的过场,由纪却非要给带土守灵。
对于忍者来说,死亡似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如果是为了木叶而死,死就是有价值的,死是值得崇尚的。
由纪却那样的讨厌死亡,她永远不会忘记带土的死,她为了不让带土的死变得那样的轻飘飘,就为他办了一场只有自己会参加的葬礼,她将家里布置成灵堂,苍白的一片,自己也穿着白色的孝衣,一个人跪在带土的灵柩前,在宇智波,不,在整个木叶里都像极一个怪胎。
大蛇丸说,人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死亡也是无关痛痒的。
可是,由纪却将死亡看的那样重。
她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固执地和这方她不能理解的世界划开泾渭分明的界限,她守着带土的死,也在守着自己不愿屈服的灵魂。
宇智波一族怪胎频出,可由纪是怪胎中的怪胎。
鼬便常常看着这位怪胎。
止水是镜的后代,更是他亲近的族兄,从战场下来以后,止水便被富岳拜托了鼬,于是,鼬看着由纪,而止水看着鼬。
看得久了,止水问鼬:“你喜欢由纪吧?”
鼬一顿,忙道:“没有的事。”
他俯视着屋檐下跪着一动不动的由纪,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她很眼熟,像是认识很久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他对由纪就是莫名亲近,在有难题的时候,也总觉得由纪会有办法解决,而这种感觉自一见到由纪便缠绕着,让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止水恍然大悟:“那就是一见钟情咯。”
鼬无奈地说:“不是。”
止水笑着在屋顶上拉着他站起来,鼓励道:“你一直看着,就只能看着了,不如主动走到她身边。”
主动?
这可就难为鼬了。
止水拉着他,往下跑,然后大咧咧跑到由纪面前,跟她说:“由纪,我们是来看带土的。”
这是止水对由纪说的第一句话。
由纪一顿,缓缓抬起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瞧着止水那张笑容亲和的脸,听到止水又问她:“我们能来看看带土吗?”
“......好。”由纪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跪坐着朝止水和鼬深深了一躬,声音很轻,“谢谢。”
后来,止水总找各种借口带着鼬来找由纪,时间长了,即便由纪看穿了止水的意图,也习惯了他们的接触,而他们也习惯了由纪在身边。
由纪是个懒散但很有趣的人。
她总爱说自己是个混吃等死的庸俗人士,但是宇智波一族鼻孔朝天的臭屁小孩儿却总爱往由纪这里凑,其中包括只亲近鼬的佐助。
佐助要找鼬玩,鼬则要跟止水去修炼,止水依靠着门口,略表歉意地朝佐助招招手:“原谅我吧,佐助,把你哥哥借给我几个小时。”
佐助可没那么大气,他气鼓鼓地瞪着止水,试图把止水瞪死。
止水的手尬在半空中,还是身后的由纪拯救了他,由纪刷的一下打开门,露出笑脸,调侃佐助:“佐助大人,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佐助气呼呼地说:“谁要哭了?”
由纪不信,她走进玄关,当着鼬的面,捏了捏佐助肉乎乎的脸,在佐助要爆炸之前,点了点他的眼睛,大惊小怪:“真的有眼泪欸。”
佐助要咬她,鼬还没来及阻止,就被由纪塞了一嘴甜甜的丸子,佐助下意识嚼了嚼,嫌弃地说:“太甜了。”
由纪闻言,像哆啦A梦似的从兜里又掏出一个苹果,佐助还是嫌弃。
不切成块,他才懒得吃那么大的苹果。
由纪了悟,然后递给他一袋子小番茄,说:“方便,营养,还好吃,你值得拥有。”
佐助尝了一口,轻轻一咬,小番茄里的鲜嫩的汁水飙到嘴里,他眼睛微微睁大。
由纪笑着问:“好吃吧?”
佐助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递给坐在由纪身旁的鼬,他要跟鼬分享。
由纪为他鼓掌,说:“佐助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哥哥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渴望着迅速长大,长大就意味着自由和强大,最喜欢听到的评价就是“你长大了”、“你像个大人了”,佐助也不能免俗,他听到由纪这么说,轻轻哼了一声,挺开心,但不说。
鼬揉了揉他的头,笑意温柔:“我不要,佐助,你吃吧。”
佐助都打算送出的东西,哪能有收回来的道理?
小少爷宁愿把东西丢了,也不会收回来的。
佐助拿着小番茄,想了想,塞到由纪的嘴里,非常霸道地说:“吃!”
由纪受宠若惊,就着佐助的手,把小番茄咬到嘴里,边吃边说:“小少爷,您还真是宅心仁厚啊,比很多大人都要厉害呢。”
佐助又哼了一声。
被由纪忽悠得被迫宽厚的佐助只能牵着由纪的手,看着鼬和止水离开,后来佐助慢慢习惯和由纪一起等着他们。
止水在出事前曾经执行过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个任务几乎是要故意让他死,他九死一生回来,哪也没去,鼬找到他时,他正在由纪家。
一见到他,止水笑着站起来,说:“出去走走吧,鼬。”
他们来到了南贺川前,这是一次没有由纪参与的聚会,止水将烤好的鱼递给鼬,说:“没有由纪做的好,不过应该还能吃。”
鼬没接,皱着眉问:“你有没有受伤?”
止水含糊地说:“受了吧,也可能没有,嘛,不重要,反正我也不记得。”
“止水桑。”
止水啃了口烤鱼,自顾自地说:“不带由纪来,她会不会不开心啊?嗯,虽然由纪总是怼我,不过我果然还是希望她能一直陪在我们身边,鼬,你知道吗?在她身上,我好像看到了真正和平该有的样子。”
“平和的,珍爱生命的,”止水脸上的血被由纪用热帕子擦去了,篝火闪闪烁烁,在他那张白净亲和的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他似乎坠入火海之中,浑身映着红光,“就像由纪做的丸子一样,是热的,也是甜的。”
止水低头注视着火光,他已走进了死局。
“鼬,”他告诉了鼬他所经历一切,“我差点死了。”
“这次的任务是团藏大人派发给我,火影亲手过目过的,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把这种任务交给我,我猜他们是想让我死吧。”
鼬猛地站起来,脸色忽变。
止水继续说:“宇智波要叛乱,我开了万花筒,是族中最顶尖的高手,又深受火影信任,我要是协助叛乱,宇智波叛乱胜利在望。”
“鼬,宇智波要是叛乱,木叶就完了。”
“可我要是死了,宇智波没了胜算,自然而然就会偃旗息鼓,宇智波不会跟木叶产生冲突,木叶也不用经历暴/乱,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除了我,谁也不用死,多好的买卖。”似乎是由纪给他擦脸时的帕子温度太高了,直到现在他的眼睛还在发烫,他蒙住一只眼睛,盯着摇曳的篝火,露出的那只眼中的三勾玉迅速旋转,然后变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鼬听着他的话,又见他的眼睛,心跳如鼓,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爬上他的脊骨,一寸一寸地敲着他的脊梁。
“止水桑,你不能死!”鼬抓住了他的手,单膝跪在他面前,直视着那双诡异的眼睛,再次强调了一遍,“你不能死!”
止水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冷色散去,又恢复了往日亲和的笑容,他道:“我也不想死,所以,我才拼了命的回来了。”
“鼬,我的眼睛是别天神,能够操纵人的意识,只要我操纵族人们意识,大家就不会叛乱,一切依旧是以前的样子,”止水说的话既狂妄又疯癫,“木叶和宇智波和平照旧,我也不用死。”
可惜止水的行动还是失败了,为了木叶和宇智波,他只能死。
他被夺去了一只眼睛,在安排好一切事宜后,逃到了南贺川上游的瀑布旁,在生前交出了自己的遗物——那只仅剩的万花筒。
止水和鼬在瀑布旁说了很多,说木叶,说宇智波,又说忍者,止水闭着眼最后告诉鼬:“正义,和平什么的,感觉这些东西都虚无缥缈呢,我这一生只在由纪身上实实在在看到这些东西。”
可惜,他被挖掉了双眼,连由纪也看不见了。
临到死,止水终于可以坦荡地告诉鼬:“我喜欢由纪。”
他肯定地说:“你也喜欢她吧。”
鼬这一次没像小时候那样反驳。
“真是的,明明是为了帮你的,怎么把我自己也给搅进去了,”止水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现在想想,我的喜欢没有你的纯粹啊,与其说我是喜欢由纪,不如说我是喜欢她身上那种我寻找了很久的东西吧。”
“还真是足够卑劣的喜欢,幸好由纪拒绝了我,”止水想起由纪散漫又温柔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然,我现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说完,发现自己已经了无牵挂,内心更加坚定,瀑布飞流,带起迅猛又激荡的水声,断崖下往上吹起山风,呼呼地响,催促着他往前面走。
他们曾在南贺川放过河灯,河灯由生走向死,而这回,止水为自己的梦想献祭,成为保护木叶和宇智波的那盏灯,他以前对此有多渴望,如今就对死有多无畏。
“遗书我已经留下了,到时候他们会发现,”他张开手臂,往后倒仰,鲜血自他那双被挖空的眼窝中流出,他淡声劝慰眼前痛苦不堪的鼬,“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鼬,请不要阻止我接下来的行动。”
“接下来木叶和宇智波就麻烦你了。”
他往后走,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悬崖。
鼬趴在地上,奋力去捞,却只抓住了他撕裂的衣角,忠诚的乌鸦们,在空中盘旋,为主人送别,鼬蜷缩成一团,蒙住自己的眼睛,止水的衣角被血洇湿,变成更深的黑色。
“止水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鼬吃着由纪新出炉的团子,问眼前正在擦刀的止水。
止水闻言,将锋锐的刀放回了刀鞘中,意气风发地回道:“我人生的意义是保卫木叶和宇智波一族的荣耀。”
鼬好奇追问:“这算是你的梦想吗?”
止水笑了笑,他望着被宇智波那群臭屁的小孩儿围着要甜食的由纪,又抬头望向木叶那片比其他地方更加晴朗的天,确定地说: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