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被赶出集会以后,又被稻火和铁火压去了木叶的警务部,她并未反抗。
自从宇智波迁址以后,木叶警务部也跟着迁走了。
警务部里几乎是宇智波的人,戒备森严,阴气森森,整体氛围不亚于传说中不见天日的暗部。
稻火押送由纪的一路上都警惕着她的动作,他被由纪伤得太惨,额头到现在还流着血,方才又在集会上听了一耳朵疯话,想起前两天叫她去参加集会时她散漫的样子,觉得由纪很可能确实是一夜之间疯了。
要知道,她和鼬的关系族内年轻一辈都是心知肚明。
你可以相信她会背叛宇智波,但你很难相信她会莫名其妙地背刺宇智波鼬。
这太奇怪了,她的话又不可信,于是只能归结于她疯了。
由纪被押解了一路,此地紧挨着宇智波的族地,自然路过了许多宇智波的族人,他们诧异地看着由纪被套上了枷锁,身后跟着警务部队的人。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要对由纪这样一个差点毕不了业的“废物”如此大张旗鼓?
“由纪。”
有一个稚嫩且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
但她没有回头。
其实不需要镣铐,由纪自己也会走去警务部。
“由纪。”
“由纪。”
......
那个声音喊了一声又一声,到后来已越发焦灼。
由纪却并未如他所期待的那样,笑着走到他身边,如同往常一样,哄他,听他说话,也不会主动对他说一些普通但有趣的东西,看着由纪的背影,他有了不祥的预感,于是跟着跑上前,即便有稻火和铁火的阻挡,也要坚持抓住由纪的衣袖。
由纪终于肯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她默默地想,那个夜晚他有没有死,如果死了,他会不会比自己更加痛苦。
“由纪!”他又喊了一声。
“佐助,”由纪看着他,像是才听到他的声音一般,迟钝地挂上笑,轻声问道,“你放学了么?”
佐助瞧着她古怪的模样,敏锐地察觉了不对,他见由纪蹲下来,纤细的手穿过了镣铐的阻挡,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脸,由纪眼里的东西太复杂,佐助看不懂。
由纪深深地注视着佐助,眼里波涛汹涌,真如族人所说像个疯子,佐助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抗拒了由纪的接触,于是由纪的手就此落了空,就如她被鼬捅穿心脏时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佐助,”她平视着佐助那双鹿一般纯澈的眼睛,笑着问,“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宇智波吗?”
稻火皱着眉,把她拽起来,低声骂道:“果然是疯了。”
佐助听着稻火的话,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具象化,眼前的由纪和前几日笑着逗弄他的人怎么也无法重合到一起,心里升起一个令他恐惧的念头,他想,哥哥也是一夜之间变了的。
哥哥,由纪......
他下意识松了抓住由纪衣袖的手,眼看着由纪被人看押着,背过身,缓缓走向了警务部那栋大楼。
由纪进了大楼,被押解在一间专门审讯犯人用的讯问室。
屋子里没有窗户,很黑,唯一的光亮是她对面审讯人桌上的台灯,那灯泡瓦数太低了,辐射范围不大,只能照亮桌上的一小部分,审讯人和由纪都没有囊括其中。
宇智波要审讯人是很简单的,可由纪明明进了审讯室,却意外什么审讯手段都没有经历,甚至审讯她的人也只是坐在桌子旁,一言不发。
与其说是在审讯她,不如说只是看守她而已。
由纪逐渐适应了那盏又小又暗的灯,她盯着那盏灯,想起了屠族夜晚的血月。
月亮。
止水总是喜欢拿月亮来调侃鼬。
止水这个人很奇怪,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很多话也总是说的似是而非,让人摸不着头脑,就比如他有一次带着一身血来找由纪时还是在微笑,他问由纪,你觉得什么算是正义,由纪回答说,正义这种东西一般是公理和情理两种东西来维持和判断,公理的话,木叶没有法律一说,只有卡卡西已经背到厌烦的忍者守则,而情理这种东西也太相对了。
止水听了由纪的话,笑着说:“由纪,你还真是爱说一些这世界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由纪一顿,磕磕绊绊地反驳道:“是你要问我的。”
她要回答自然是以自己的知识来回答。
止水叹了口气:“由纪口中的世界即便只有只言片语,也令我分外向往啊。”
“你向往,但你不会想去的,”由纪跟止水相处日久,已经看透了他,“我知道,你最爱木叶了。”
止水呵呵一笑,没说什么。
他不肯洗澡,由纪只能拿着湿帕给他清理身上的血渍,止水垂着头,安静地看着由纪弯着腰一一为自己擦去的样子,说了一声抱歉。
由纪问为什么要道歉。
他说:“你讨厌人血的味道,对吧?”
由纪一愣,手上动作停了一下,见止水还是在笑,蹙了蹙眉,手上的动作变得重了点,止水被擦去血迹的手于是带上了被帕子摩擦后的红,这点痛对久经沙场的他来说简直是毛毛雨,不值一提,但他还是拽住了由纪的手,道:“你不喜欢就别擦了,放着吧。”
由纪觉得止水有点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止水转过头,望着窗外昏黄的日光,脸上的笑意全然散去,不晓得在问谁:“人人都以自己的善恶来判定是非的话,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正义呢?”
由纪思量许久,刚想回答,止水却已转过头,看着由纪认真思考的模样,用刚擦干净的手,捏了捏由纪的脸,在由纪诧异又略带怒意的眼神中,莫名其妙地告白,他说:“由纪,我喜欢你哦。”
由纪的眼睛陡然睁大,脸上也做出惊讶地表情。
她问止水大白天突然发什么神经。
止水笑嘻嘻地回道:“我请教了卡卡西前辈,他说遇到喜欢的人还是要早点告白,不然一不小心死掉了就来不及了。”
“我可不想自己的心意在我死后还需要别人来传达。”
“嘛,”止水倾身往前凑了凑,笑眼弯弯,“所以,由纪的回答呢?”
由纪的回答就是头上一个暴栗,把止水往远处推,她红着脸,尴尬又窘迫,骂道:“小小年纪,早什么恋,给我回去好好学习。”
止水本来没受伤,结果被这一下捶起一个包,他倒不怎么在意,他像猫头鹰一样,歪头想了想,心道自己早没上学了,由纪这个理由很站不住脚啊,但东想西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算是拒绝吧?”
门外传来敲门声,那声音却轻,频次却多,印证着来者焦急的心绪。
止水“啊”一声,对由纪说:“你的月亮来了。”
由纪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站起身,要给鼬去开门,却被止水拉住手,她转过头,见止水笑容变得淡了点,笃定地说:“鼬要是跟你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拒绝,对吧?”
由纪还是说他胡说八道。
止水却和所有宇智波人一样,傲慢又固执,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松开由纪的手,往后坐了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叹道:“哎呀,失恋了呀。”
明明才发现自己喜欢由纪的。
他看着由纪往鼬那边去,心里想,这样也好,就由我来给你们更长时间的和平吧。
止水死了,如今宇智波家的月亮即将西沉,而由纪的月亮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早抛弃了她。
桌子被人敲了敲,发出扣扣的闷响,由纪抬起头,竟然看到了富岳。
原先看守她的人,不知道去哪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富岳。
她坐直了点,想要站起来,富岳却摆摆手,让她坐下,他坐在桌旁,跟由纪道了一声歉,由纪不明白他的意思。
富岳从她出生以来就已经是族长了,火影这类的人离她太远,她生不出敬畏的心思,可富岳不同,这是她看得见,摸得着的人,对她还极好,即便他不苟言笑,在由纪心里,他依旧是最值得敬重的前辈。
也因此,当富岳要她去警务部接受审讯时,她没有反抗。
富岳坐在仅有他和由纪两人的小房间时,难得表现出不曾示人的疲态,他刚过四十,对忍者来说已经算长寿,可对普通人来说,正是壮年,他却显得如此老态龙钟。
“由纪,”他说,“你口中的未来,我没有见过。”
由纪明白,她说的那些话,族人们要把她当成疯子,她也能理解。
他道:“不过我在很久以前也预见了宇智波的灭亡。”
“那一天是九尾之祸,村子受到重创,宇智波被驱逐出救援队伍,”他道,“我的友人也在这场祸乱中为了村子丧身了。”
“也是在那时候我看到了宇智波的未来,”他冷静又疲惫地吐出了他已看了无数遍的未来,“灭亡,只有灭亡。”
“这是写轮眼告诉我的,但我并不相信,可后来我也不得不相信,”富岳叹道,“这么多年,我一天比一天更逼近那一天,但我越做越错,似乎我的所作所为都契合了命运的轨道,我有时候也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就是天命,这是在我们不愿随着那位大人离村后,必然的结局。”
“由纪,你所看到的未来,我还是不敢相信,不,我可能只是不愿意相信,”他道,“我除了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长外,也是鼬的父亲,说到底,这是我不能抹去的私心罢了。”
“对不起,”他道,“我还是选择相信鼬,他不仅是我的骄傲,也是宇智波一族的骄傲,他是宇智波架到木叶高层的一座桥梁,也是一枚钉子,只要他站在宇智波这一边,革命就会成功。”
“......您这是在赌。”
“对,我在赌,”他问由纪,“可宇智波如今的情况,不管是相信鼬,还是直接发动政变,都是在赌,两边都是赌,我还是选择相信鼬。”
由纪没再说什么。
她想,对她来说,不过是又一次轮回罢了。
当然,就此死了也没什么,活着这件事,对如今的她来说,变得太痛苦了。
而就在由纪即将对命运妥协时,富岳却道:“可我除了是鼬的父亲以外,我也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长,我要给宇智波留一条退路。”
他说:“由纪,你就是宇智波的退路。”
由纪一怔,手中的镣铐在暗沉沉的房间里发出叮呤哐啷的响声。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的实力如何,这么多年,你因为带土的事一直不愿意做忍者,我也没觉得有什么,英雄什么的,”他似乎陷入了往事中,“说到底都是我们这些做父母对子女一厢情愿的期待罢了。”
“佐助最近交到的朋友好像是个叫漩涡鸣人的孩子吧?”
由纪点了点头。
富岳便又叹道:“命运啊。”
“富岳大人......”
富岳难得笑了笑,他道:“鸣人还在玖辛奈肚子里时,我和水门还商量着定娃娃亲呢。”
由纪一怔,心道,村里避如蛇蝎的妖狐,竟然是四代目的孩子。
富岳说:“水门死前是希望他的孩子做个英雄的。”
“可水门若是看到鸣人如今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的呢?”
富岳和由纪双双沉默。
过了许久,富岳问:“还有多久灭族?”
“两天后。”
富岳倦怠地揉了揉眉心,说:“我知道了。”
“这两天,我会秘密送一部分普通的族人离开,你到时候跟他们一起离开吧。”
“富岳大人......”
“大家被木叶逼得太紧,有些太激进了,而我们也总是在监视中,一切行动都必须小心,这两天就委屈你在这里呆着吧。”
“由纪,记住,你就是宇智波的退路,当然这个任务对你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不过,你现在既然已经当上了忍者,应该明白,忍者总是这样,承担许许多多沉重的任务......直到死的那一天。”
富岳站起来,向她微微垂下了头,诚恳地请求道:“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