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是被帕克叫起来的。
她从床上睁开眼,头痛欲裂,而更让她头疼的是房间里响个不停的闹钟。
“喂,由纪,你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由纪捂着头,缩在被子里,哼哼唧唧就是不起来。
帕克无奈,它于带孩子,尤其是带由纪这个大龄儿童上有了经验,叫由纪这种摆烂的躺平人士哄劝是没有用的,得来点硬功夫。
比如,掀开被子,把她一脚踹到地上。
房间里叮呤哐啷地发出巨响,由纪被踹下床,头砰地一下磕到地上,立刻红了一片。
她捂着头感觉头更疼了。
“帕克,”她气若游丝地说,“我可能要死了,帮我给卡卡西说一声。”
帕克说:“这种话,我可不传达,要说你自己去说。”
由纪睁开眼,血红的记忆在温暖和煦的日光里照的烟消云散。
那一刹那,一切归零。
由纪慢吞吞地爬起来,摁掉了响个不停的闹钟,看到帕克窝在床上臭着脸,后知后觉:“你怎么在我家?”
帕克觉得刚刚下手有点重了,把这丫头彻底摔傻了。
孩子真不好带。
尤其是由纪这种时不时掉线的傻孩子。
“你今天不是要毕业考试吗?”帕克说,“卡卡西前一阵都跟你说过了今天会来叫你。”
毕业考试?
不是。
由纪更糊涂了:“我都选择肄业了还考什么试?”
“我今天不应该去上班吗?”
帕克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问道:“由纪,你是不是生病了?”
由纪闻言,下意识往自己额头上摸,然后摸到滚烫的一片,她连滚带爬地从房间里的抽屉里搜寻温度计,然而一无所获。
她身体向来好得很,发烧感冒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家里存的药全是治外伤的,也就是说,家里的药品全是给不时来串门的人准备的。
她多半是生病了,反应慢不说,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她急匆匆拉开门,从台阶上跑下去,结果一下踩空,从楼上狼狈地摔倒楼下,她摔得鼻青脸肿,从地板上爬起来,睁开眼看到了卡卡西那张脸。
卡卡西蹲下来,看着由纪倒霉的样子,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
“由纪,”他说,“你再不想考试也不要这样吧?”
“怪大个礼的。”
由纪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跪着。
可恶!
由纪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然而,由于起的太猛了,她忽地一下没站住,要不是靠在楼梯的栏杆上估计又得结结实实地摔一跤。
由纪抓住栏杆,狠狠瞪了眼看笑话的卡卡西,然后跟扫荡的强盗似的,在家里翻箱倒柜。
卡卡西问她找什么,由纪说温度计。
“这个啊。”卡卡西从家里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轻而易举地抽出一根温度计,在由纪震惊的眼神中,解释道,“你说水银很危险非要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结果,自己要用的时候找不着。
由纪又羞又恼,她鞋都没穿,跑过来,跳起来打算一把抢走卡卡西手里的温度计。
卡卡西个子比她高多了,他还贱兮兮地把温度计举得老高,由纪怎么跳也抓不到温度计。
由纪怒吼道:“卡卡西!”
“你要温度计做什么?”卡卡西伸出一只手摁住了跃跃欲试的由纪,手背贴在由纪的额头上,皱了皱眉,肯定地说,“别测了,你发烧了。”
由纪一顿,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还真发烧了?”
“你怎么发烧了?”卡卡西问。
“我也不知道啊。”
由纪还怪委屈的,她都多少年没生过病了,除了止水死时非要去瀑布找人搞得自己泡在冰水里,泡到着凉以外,她就没怎么生过病了,按理来说生病都有个缘由,由纪左想右想,开始排查病因。
先得从昨天开始吧?
她昨天下班后,领了一个月的工资先去书店,然后去了花店,接着跟着卡卡西去看了带土......
等一下,她昨天确实在上班吧?
不只是昨天,她前天,大前天都在上班。
她都上了一周了。
“卡卡西,我有个问题,”她问,“今天确定是毕业考试的日子吗?”
“不然呢?”
怪事了。
那她怎么多出了七天的记忆。
她继续往下想,想到自己看完带土,然后回到族地去了族长家坐了会儿,接着回了家,最后......
最后怎么了?
最后她死了。
头又开始疼起来,那种疼像是要把她的头脑劈开一样。
她疼的大叫一声,然后立即捂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
卡卡西脸色一变,跑过来,把地上痛苦挣扎的由纪抱起来。
由纪疼得浑身发抖,甚至冒出冷汗。
卡卡西抱着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得立即去医院。
正想着,由纪忽然抓住他的手,缓缓睁开眼睛,在她睁开眼睛的同时,她的双眼诡异地流出两行血泪,看得卡卡西心惊肉跳,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小看到大的由纪那双黑若幽潭的眼睛开始转动着他无比的熟悉的勾玉。
“由纪......”
由纪似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她窝在卡卡西的怀里,念叨着:“卡卡西,我好像死了。”
由纪再次醒来,已经在医院了。
身边坐着面色凝重的卡卡西。
由纪盯着医院苍白的天花板,那些血红的记忆开始回潮,她的烧已经退下去了,可正因为退下去了,她身体像是一瞬间被抽掉了所有的热量,如坠冰窖,冷得刺骨。
卡卡西见她发呆,眼里一对单勾玉却开始迅速旋转,问道:“你怎么开眼了?”
由纪说:“我不知道啊。”
她原以为一辈子都跟血继限界那种恐怖又变态的东西扯不上关系的。
“由纪,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卡卡西,”她木楞楞的,像是被抽出灵魂的傀儡,盯着天花板说,“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做了个噩梦,然后就开眼了?”卡卡西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太荒唐了。
由纪也觉得荒唐,她也希望就这么荒唐。
她问卡卡西:“毕业考试结束了吗?”
卡卡西说还没有。
由纪“哦”了一声,然后猛地爬起来,在卡卡西震惊的神情下,神经质地一把拔掉了手背上正在输液的针管,她抽的太急,血管里血不时冒出来,染红了病床上的被褥。
“由纪!”
“卡卡西,”由纪眼白处布满了血丝,和眼瞳里旋转的血红的勾玉是一样的颜色,她说,“我要去考试。”
现在都这样了,还考什么试?!
卡卡西想拉住她,结果她难得表现得非常固执。
她说:“我必须去。”
说着,再也不管后头劝阻的卡卡西,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门,然后从医院楼上纵身一跃,消失了人影。
考试后的七天她全都经历过。
没有这一茬,卡卡西会送她直接去学校。
她要验证这七天的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她应该已经死了,搞成这样只可能是陷入了幻觉。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她又一次穿越了。
由纪不是这里的人,在睁眼听到带土的第一声呼唤之前,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在那个世界结束生命后,再次睁眼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待在襁褓之中,除了奶奶和带土,世界一片模糊,奶奶和带土说的语言也极为陌生,她从未听过,后来长大了点,带土为了哄她开心,当场表现了一个豪火球之术,哄得一下烧出了一片火红。
她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穿越到一个奇奇怪怪的世界。
她曾经所受的教育不能让她接受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她一直在排斥,可是带土和奶奶是她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也是对她最好的人,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的人,所以在排斥中,她也因为家人被迫接受这样一个新世界。
奇怪的忍术,奇怪的传承,奇怪的家族,奇怪的村庄,奇怪的世界。
还有奇怪的习以为常的死亡。
鼬从战场回来,路过家徒四壁的由纪家,看见由纪在辛辛苦苦地弯腰除草,他问由纪:“带土桑成为英雄你开心吗?”
由纪拿着镰刀,恨不得当场砍到他头上,但临了,还是收了刀,她只是打了鼬一巴掌,让他滚远点。
鼬没滚,他疑惑不解地站在一旁,继续问:“带土桑因为成为英雄死了,你很伤心对吗?”
由纪冷笑一声,不愿理这个上了战场被族人们庇护左右,毫发无损只需要刷战绩的大少爷。
鼬面不改色地接受了由纪的冷言冷语,他甚至有点高兴。
他肯定地说:“你很伤心。”
“由纪桑,为什么大家对死亡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呢?”
由纪冷笑着回答:“因为习惯了。”
她说:“大少爷,你要是因为成为英雄而死,你的父母可能会伤心,但也很可能为你的死而感到骄傲呢。”
鼬看着人高的野草,然后抬起头望着晴朗的蓝天,说:“是嘛,原来是这样啊。”
过了许久,他又问由纪:“那如果我因为成为英雄死了,你会骄傲吗?”
由纪觉得他有病,让他滚,鼬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由纪恶狠狠地说:“我才不会骄傲,你们要是都死了,我才开心呢。”
“我开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