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泥土上,雏菊从泥土的深处扎根绽放,花瓣被悠悠而过的微风吹落,落在黄色的土路上。
花瓣被经过的牛车碾碎,老牛垂着头,拉着重重的车,一辆又一辆牛车被绳子连缀而起,形成长长的队伍。年轻的小伙子伊萨坐在牛车上,叼着柔嫩的枝叶,眯起眼看向远方。
他不时回头眺望长长的队伍,想着自己已经走过了这么长的路;不时又遥望前路漫漫,看着前面仍是不短的队伍,感叹不知何时是尽头。
左手不由得随意伸向了旁边的水壶,赶路嘛,来日方长,不喝口水补充一下体力怎么行呢?
伸手摸了个空,他不解地看向一边。旁边的女孩向他绽放了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
伊萨回过神来,视线聚焦,微眯起眼,不怀好意说道:“乌夏,你在干什么?”
吴瑕耸了耸肩,这里的人明显发不好她名字的音节,虽然说的都是提瓦特标准语,可是比起标准的“吴瑕”,只能发出含混的“乌夏”音节,但她还是纠正道:“吴瑕,不是乌夏。”
“废话少说!”男人瞅准机会,从吴瑕手中一把将水壶抢了过来,伸长脖子使劲灌了一口,抹了一把嘴,得意洋洋道:“丫头,你还是太嫩了,缺乏防备心……”
“你该感谢我还给你剩了口水。”吴瑕挑了挑眉:“这队伍可真够长的,对了伊萨哥,咱们这是往哪个方向走啊?”
话音刚落,伊萨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试着提醒:“嘿,乌夏,可别怪我说不清楚,咱们村迁徙的目的地可是最高机密,只有村长知道的。”
“我听说了,不过也无所谓,我就是分不清方向。”
伊萨眼睛滴溜一转,笑容愈发灿烂:“那就行,乌夏,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为好……应该是往东。”
往东?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吴瑕应付着伊萨又说了几句,顺着相连的锁链向队伍后面走去,中途,她路过最高的一架牛车,她当然知道坐在那里的会是谁,于是她停下来,向着对方微微鞠躬表示尊敬。
她弯腰的影子遮挡住了村长艾利手中握着的木板上的墨迹,于是男人抬起头来,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过来,吴瑕。”他向她招招手。她点点头,乖乖地挪了上去。
虽然时间长了阿法芙——妈妈,会担心,但是如果是艾利叫她过去,即使是阿法芙妈妈也没办法拒绝的。
男人看着她坐过来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柔软的黑发被揉成鸟窝。对方的手刚一放下,吴瑕便没好气地用手扒了几把头发,怒气冲冲地看向男人手拿的木板,却被上面不知名的文字吸引了注意力。
“能看懂吗?”
艾利的声音响起,吴瑕才反应过来她已经盯了好长一阵。她摇摇头:“这是文字吧,我不懂,但我一定会学会的。”
“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机会的。”她很快补充道。
艾利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次他的动作很轻柔,低声说着:“阿法芙阿姨……不,妈妈……她是会的,你可以让她教你。”
吴瑕早就对此十分好奇了,据她所见,艾利从来没有回过阿法芙的帐篷。而且他是村长,如果阿法芙是他的母亲,村子里的人应该多少会对阿法芙尊敬一些,现实却并非如此。
“艾利哥哥和赛瑞德哥哥是亲兄弟吗?”
看着她天真的模样,艾利眉眼弯弯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们是异父异母的兄弟——但是,我是说,我们是真正的兄弟。”
吴瑕低下头思考着这句话,艾利忽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该回去了,不然阿法芙妈妈会担心的。”
回去的后半段路,她没再像前半段路那样兴致勃勃地奔跑,而是一边想一边跑。队伍在前进,就当她以为还得有一段路的时候,忽然感觉领子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
她在半空中转过头,看见赛瑞德一脸不高兴,嘿嘿一笑,试图蒙混过关:“赛瑞德哥哥,你回来了?”
赛瑞德将她放在了牛车里的软垫上,她的旁边是红红绿绿的帐篷布,以及各种锅碗瓢盆。
她和赛瑞德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阿法芙坐在他们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手里拿着茶壶,里面滚着热腾腾的茶。
阿法芙是个节约的女人,她用东西很小心,所以总是能有结余。闻到茶香味,四周有很多人向她讨口热茶,她也都同意了。
赛瑞德看向天空:“雨季,很快。”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吴瑕已经完全领会了赛瑞德古怪的说话方式,她点了点头:“空气中的水汽明显重了。”
“嗯,所以,不停赶路。”赛瑞德说:“时间长,不安全,要小心。”
吴瑕点了点头,又和赛瑞德聊了几句闲话,赛瑞德是个大忙人,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吴瑕曾经跑到过队伍最后和最前找他,都没找到,实在是一个神秘的人。最后,她一个人悠闲地坐在软垫上,眺望着远处的山峰。
山峰总是不变。
几天后,吴瑕仍然穿着相同的衣裳,坐在相同的位置,看向相同的山峰,她也真心喜欢这种不用动脑子,只是如水般流逝的时光。
不过这段时间,吴瑕也渐渐摸清了这座村子的一些情况,比如,他们是一个正在向东迁徙的小村子。
是的,迁徙,和她之前想的一样。村子外观呈长条形,方便随时列队移动,民居是帐篷,类似游牧民族的习性,但周围随处都是沃土良田,这个小村子为什么要跋山涉水,很奇怪,那就只有迁徙一种可能。
而且,她没想到要走这样远,距离她来到这个村子已经过去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他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村子比她想象得要大,足足有千余人,按照这时的生产力,举族迁徙可不是轻松的事。而且,幸好自己下山及时,不然怕是要正好错开队伍。
她不是没打听过目的地,她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向帮她换衣裳、洗衣服、做饭的阿法芙打听情况,可女人却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温柔地教诲她不要多问,继而轻轻亲吻了她的面颊。
吴瑕知道阿法芙是真心爱她,也不再多问,只是问起方位的时候,阿法芙却是个迷糊的人,认不得方向路途。
这才有了她跑到伊萨车上问路一事。
她不怎么喜欢伊萨,她和天天玩世不恭的伊萨性格可谓南辕北辙。虽然他们都随遇而安,可伊萨像是完全不关心任何事,吴瑕却是努力过好每一天。即使是同一个目的地,他们走的也是相反的方向。
但她的内芯已经是成年人了,她能够读懂村子里的人看见她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气氛。在这种氛围下,她的选择也就只剩下了作为赛瑞德朋友的伊萨。
就在她来村子的第二天,伊萨便兴致冲冲上门拜访,指着自己向她介绍,说是赛瑞德的朋友。据说两人从小就认识。只是赛瑞德作为村子的“刀者”总是在暗处守护队伍,连吴瑕作为他如今的妹妹也很少见他人,更别说伊萨了。
吴瑕曾暗想,这两人凑在一块会是什么样子;肯定是伊萨滔滔不绝,赛瑞德沉默着干自己的事情。每次想到这里,她都差点笑出声来。
注意到了她脸上浮现出的诡异的表情,阿法芙不禁好奇地看了过来:“怎么?”
飞速地甩甩头,将奇怪的想法扔到一边,吴瑕一把挽住阿法芙的胳膊:“没什么,妈妈,我只是想起之前我偷偷抢了伊萨哥哥的水喝。”
看着淘气的养女,阿法芙只是和她一起开心笑了起来,大手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后脑:“是啊,你还年轻,难免不适应这种枯燥的赶路。”接着微微蹙起眉,不赞同地补充:“不过亲爱的,伊萨可是成年男子,还是不要独自去见他。”
“当然好,妈妈。”吴瑕眨了眨眼,她当然愿意听阿法芙的。
不过,伊萨和赛瑞德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竟然成年了……古代社会,也不奇怪。
可她也不想天天坐在牛车里只是赶路,太过无聊,而且她也想趁此机会多了解这里的情况:“可是妈妈,单纯赶路真的很无聊,我也不认识其他人。”
阿法芙想了想,笑了:“这里也有和你年龄相仿的孩子,改天妈妈带你去认识一下。”
“好!”虽然只是同龄人,但好歹也是能多认识些人,正中她下怀,于是她笑着抱了抱阿法芙,从善如流。
后来,赛瑞德回家,听了阿法芙说了情况,对妹妹听话的表现表示很满意。
阿法芙依旧将吴瑕抱进怀里,神色认真地嘱咐她:“不过,男孩子总是淘气了点,和他们玩要小心,别受伤了……”
吴瑕相当狗腿地点了点头:“我就喜欢和女生一块玩。”
……
“所以,这就是你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不肯的理由?”
马上要到雨季,村庄找好了驻扎的地方,所有的男性村民忙着打猎,女性村民忙着采摘果子,大家都在想办法度过马上就要到来的阴郁的时间。
伊萨是打猎的好手,总是最先打好猎物回来,甚至还有闲心多打一些,就像这次,他一进门就把一整头鹿劈头盖脸扔了进来,吴瑕倒是淡定,她正在学习提瓦特的文字。
虽然语言无师自通,但她很遗憾地发现文字并非如此,只能多下功夫了。
“喂喂,真没看见吗?”伊萨看上一句话她没反应,啧了一声,这回直接不请自来走到她旁边,以为她在干什么有趣的事情。
结果发现她竟然在自学认字和拼写,一下子笑得跌坐在地:“真是可歌可泣啊,丫头。”
吴瑕暗暗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说。
伊萨笑得眼泪都下来了,他抹了一把眼角,看着少女没好气的眼神,摆摆手道:“别想多了,只不过你哥哥最近有任务赶不回来,我是帮他照顾,不然这个雨季你们家可怎么办呢?”
“任务?”吴瑕握笔的手终于停了下来,自伊萨进门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了他:“怎么回事?”
伊萨歪了歪头,嘲讽一笑。
“终于愿意和我聊天了?丫头,虽然阿法芙和赛瑞德都不愿意让你操心太多,我是说,毕竟你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家人的十岁孩子,不过在这个世道,还是靠自己比较靠得住。你觉得呢?”
“这一次我赞同你。”
吴瑕从简陋的椅子上跳下来,直视着伊萨:“有何见教?”
“见教可谈不上。”伊萨笑眯眯地说:“不过,有点能自保的力量倒是必要的。”
这下,吴瑕是是真的有点吃惊:“你要教我?”
“我知道,肯定是阿法芙阿姨劝你不要跟男生走得太近,你才一副这种表情。”伊萨不紧不慢说道:“不过,从一定角度来看她说的也没错,天天和其他人的鲜血打交道的人,很难说是好人吧?”
“这倒不一定,打倒别人总比被别人打倒好一些。”
“很上道嘛,丫头,如果你真的想学,明天早晨十点在东北方向见咯。”
吴瑕还没来得及详细问些什么,伊萨便背朝着她挥了挥手,走了。
大雨前的一段时间总是相当闷热,因着天气的关系,除了必要的猎食,路上行走的人寥寥无几。就是这样的天气,阿法芙还是出去了,趁此机会,吴瑕便系好了帐篷,往东北方向走去。
到了目的地,她左顾右盼一阵子,发现这里根本没人,内心腹诽了一阵。
“嘿,丫头。”
忽然从背后极近处传来幽幽声音。
“干嘛?”
“挺厉害嘛,没被吓到。”
“太小儿科了吧,你当我几岁啊?”
当你十岁啊,伊萨吃瘪地想。
“总而言之,对于我们来说,磨练武艺的最终目标是寻找到「真理」。”虽然伊萨不喜欢解释太多,但毕竟面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最基础的东西的。
“「真理」?”
不是练武吗?怎么还这么哲学?吴瑕腹诽。
“是的,作为个人武学的最终目标。”伊萨难得严肃:“既然已经抵达了这里,然后,也许就会有神谕降下。作为神的指引,获得真正可以被世界所称道的力量。”
神谕?
吴瑕想了半天,吞吞吐吐问道:“你说的,不会是神之眼吧?”
伊萨面色几度变化:“在其他的地方,确实有这么称呼的,你怎么知道?”
此时,吴瑕心中感情十分复杂,那啥,魔神本神需要这玩意吗?在线等回答,急。
伊萨见她沉默,当然不知道此时她内心波澜万丈的心理活动,只当她是有难言之隐。
既然解释清楚了,后面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伊萨虽然是个散漫的人,却是个好老师,一改往日的模样,认真地教了吴瑕几个招式,让她不由得刮目相看。
等她练了一阵,伊萨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姑娘竟然颇有武学天赋,很快就学会了那几个基本招式,他不由起了好奇心,又认真卖力地教了起来。
就在两人一个聚精会神教,一个认认真真学的时候,不远处,细微的风声忽然有所偏转。
“小心!”伊萨的眼神忽然一凛,闪身至吴瑕身边,拽着她的胳膊躲到附近的树后。
“有人埋伏!”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姑娘问为什么不锻炼自己的权能,吴瑕小姑娘面临的情况是这样的
未知时间(可能战乱),未知地点(说不定别人地盘)
未知魔神(万一很弱),不敢造次(说不定多会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