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知暖去找云中真人讨教剑招,云中真人提起永观境之行。
前些日子皱意柔过来问他永观境之行能可否带上迟知暖。
云中真人问迟知暖:“我听意柔说你想去跟他们去永观境?”
迟知暖承认:“对,我想跟师兄还有师姐去永观境。”
“原因。”
看来皱意柔并没有告诉云中真人她为何要去永观境。
迟知暖坦白:“七岁那年我命悬一线,父亲派出三十人前往荒冢为我取得魂草,可那三十个人只有一人活着回来了。”
迟知暖情绪低落:“其余二十九位上清弟子皆死在荒冢。那二十九人中,二十八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一人家中双亲还有妹妹尚在人世。”
云中真人深深看她一眼:“他们在永观境?”
迟知暖点头:“嗯。”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
云中真人不是有意给迟知暖泼冷水,而是人死不能复生,迟知暖此行或许还会给那人的双亲添堵。
云中真人:“他们看到你会想起自己惨死的孩子,只会更难过,或许还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迟知暖:“去了才知道我有没有能帮得上他们的地方,而且即便他们伤害我,那也是我应该还他们的。”
包括江山海也是如此。
云中真人:“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迟知暖:“多谢师父。”
云中真人嘱咐她:“此去永观境封印万鬼窟虽说不算太凶险,但你也要护好自己。凡事有你师兄师姐在,你别什么都往前冲。”
迟知暖:“师父你放心,有师兄师姐在他们会保护我。”
云中真人笑:“我自然知道他们会护好你,就是怕你不自量力一味往前冲。”
迟知暖窘了窘:“我,我也没有师父想的那么冲动。”
“不过多嘱咐你一句。”
云中真人给迟知暖讲了一夜的剑招,也陪迟知暖过了几招,指点她剑法上的问题。
迟知暖:“师父,素心剑法的第三招我至今无法突破。徒儿蠢笨不知原因为何,不知师父今日观我剑招可曾看出一二?”
云中负手看她,语气略显无奈:“你啊,和你母亲一样心急。”
云中真人授与迟知暖的剑诀是当初他悟道之后所创的第一套剑法素心剑法。
除迟知暖之外,这套剑法云中真人只教过一个人。
素应。
迟知暖追问:“我母亲?”
云中抬头望着星夜:“当初我创下这套剑法,原没想过教任何一个人,不过后来你母亲偶然翻出来,她说这套剑招耍起来轻巧灵动,攻防得宜,于是便求我教她这套剑招。”
“母亲当年也学过素心剑?”
“嗯,和你一样心急。”
“师父为何不愿外传素心剑法?”
云中望着高处:“素心剑法只是为师一时兴起所创。”
好比趁兴夜游偶遇美景便顺手绘就一幅画作,云中并不想叫外人看到。
其实如今想想他似乎明白了当初他那别扭的心思缘何而起。
云中忽地回头看她,“况且素心剑法之后,我所创破圩剑法,忘情剑法都比素心剑法力量强大,为师自然也不会考虑素心剑法。”
迟知暖有些懵:“那……师父为何又想把素心剑法传给我?”
云中真人肯收她为徒,还愿意手把手传授她素心剑法,她已经很感激了,但如果有机会学到更为强大的剑法,她当然也高兴。
云中有些许无可奈何:“正如我所言,无论是破圩剑法还是忘情剑法,力量都太过强大,而你现在并不具备这样的力量。”
“换句话说,素心剑法是最适合你的一套剑招,若你能融会贯通,素心剑法的力量并不弱于另外两套剑法。”
迟知暖哑然。
原来还是她太弱。
说来也是,一套好学的素心剑法她尚且花了这么长时间还无法突破第三招,又怎敢妄想别的剑法?
云中真人见她突然不说话,还以为她是难过不能学另外两套剑法:“其实这也是你与你母亲的缘分,素心剑法唯你与你母亲而已。”
“若是你真想学另外两套剑法,待你变强那天再来找为师,为师一定倾囊相授。”
迟知暖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害怕:“我会有那一天吗?”
云中低头看她,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会有那么一天。”
“师父,我母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素应走的早,所以她对素应没有任何印象。
除了那幅画像之外,迟知暖对素应知之甚少。
在上清的时候,迟仲远也不极少主动提及素应,每当她问起,他也不愿意多说。
云中:“你母亲心善,性子虽软却又不失刚烈。她热心肠,但有时又太过冲动,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却连最好养的花草都能养死。”
迟知暖:“师父,你这是夸还是损?”
“是夸。”
迟知暖哑然:“……”
她听着不太像啊。
云中不知想到什么,他笑了笑:“有一点你和母亲很像。”
“什么?”
“一样的没有耐心。”
迟知暖:“……这您已经说过了。”
云中笑笑:“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你身子不好,不该这样耗神。”
“是,师父您也早些休息。”
迟知暖找云中真人讨教完剑招回到筑云小院已经是深夜,千司玄还在筑云小院门前等她。
怕她回家的夜路太黑,千司玄把门前这一路的灯都点上了。
迟知暖大老远就能看到千司玄就站在筑云小院前等着她。
他一身素衣,颀长的影子压着地上花阴,月影轻晃,春花飘飘洒洒落入他的影子,留下一抹春色。
迟知暖朝他笑了笑,她一路小跑向他:“这么晚了,你还在等我?”
千司玄:“你不回来,我不放心。”
“下次别等我了,早点歇息,你能帮我点灯就已经足够了。”
“饿吗?我下碗面。”
一提起吃的,迟知暖肚子就饿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千司玄,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怜:“嗯,和师父练了一晚上的剑,早饿了。”
千司玄笑:“想吃什么面?”
“牛肉面,要加蛋,还要多多的葱花。”
“好。”
除了牛肉面,千司玄还准备了她爱吃的糕点。
迟知暖感慨:“千司玄,你厨艺为什么这么好?这样我下了山可真吃不惯山下的饭菜了。”
千司玄:“你要下山?”
“我,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了?”
看千司玄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迟知暖终于想起来这阵子她忙着练剑居然忘了告诉千司玄这么重要的事情。
迟知暖诚恳认错:“对不起,这阵子忙着练剑忘了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让我随师姐师兄下山千万永观境,过几日便动身。”
千司玄想也不想:“带上我。”
迟知暖:“可是……这次有任务在身,我怕我不能及时保护你。”
“你想保护我?”
迟知暖点头:“当然。”
“那就带上我。”
“……可你留在这儿更安全。”
“除了你身边我不觉得哪里是安全的。你既然答应要保护我,是不是应该带上我?”
迟知暖看着他。
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迟知暖犹豫片刻,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好,我带你一起下山。”
第二日下了课,迟知暖特意去找皱意柔。
彼时皱易柔刚从药宗回来,她大老远看到迟知暖一个人站在弟子舍她住的那间屋子前:“师妹这是特意来找我?”
迟知暖迎上前:“对,我有一件事想和师姐商量。”
皱意柔请她进屋坐:“进来说吧。”
迟知暖跟上皱意柔进屋。
皱意柔给迟知暖倒了杯热茶。
皱意柔:“我这儿只有热茶,招待不周,小知你别介意。”
皱意柔已经辟谷多年,屋子里除了热茶便找不出别的东西能招待迟知暖。
迟知暖笑了笑,模样乖巧:“师姐哪里的话。”
“你想说什么?”
迟知暖“这次去永观境我能不能带一个人?”
“谁?”
“千司玄。”
皱意柔有些意外:“千司玄?为何想带上他?”
“师姐之前不是说想要与他亲近一些?我想这次或许是个机会?”
师父和师姐师兄都说了这次前往永观境并不危险,所以她想她应该可以带上千司玄,也可以护得住他。
更何况这一路上确实是个拉近师姐和千司玄距离的机会。
皱意柔:“话虽是这么说,可这样合适吗?师兄会不会不同意?”
“师姐放心,来之前我已经和师父还有师兄说过了。”
“他们都同意?”
“嗯。”
云中真人倒是无所谓反对或是支持,因为永观境这一遭确实不算危险,便是迟知暖这样的低阶修士尚且可以自保,皱意柔和刘易永更不必说。
那么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千司玄自然也不是难事。
至于师兄刘易永……一开始确实是拒绝的,不过后来迟知暖说了几句软话,他还是松口答应了。
迟知暖:“师父没说什么,不过师兄一开始不同意。师兄说这次下山有任务在身,又不是游山玩水,带一个凡人到底不便。”
皱意柔:“这是他会说的话。那你后来是怎么劝服他的?”
“……说了几句软话,然后师兄就答应了。”
皱意柔已经能想象到刘易永听到迟知暖撒娇的反应:“还是你会拿捏他。刘易永这人吃软不吃硬,跟他撒娇最好使。”
迟知暖浅浅一笑:“师兄人好。”
皱意柔不太认同的样子:“那是只对你。师父和刘易永都没问你为什么要带上千司玄?”
“师父没问,师兄倒是问了一句。”
皱意柔有些紧张:“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想带他下山见见世面。”
皱意柔:“……然后他相信了?”
“嗯。”
皱意柔持怀疑态度:“这他就能信了?”
“嗯。”
皱意柔:“……我怎么不信呢?”
“放心啦,师姐,我没说这次是给你和千司玄亲近的机会,不过我暂时也没和千司玄提过。”
“这样更好,自然一些。”皱意柔想起什么,“千司玄不是修士对吧?”
她记得刘易永同她说过千司玄虽是跟迟知暖来的,但却没有拜入问元派。
千司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迟知暖:“嗯。”
“他为什么不跟一起拜入真人门下?”
其实这个问题迟知暖之前也问过千司玄,不过千司玄没有给她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师姐,千司玄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且日后也没有拜入任何一个门派修道的想法。如果师姐觉得好玩儿,所以想找千司玄消遣……还是别了吧。他这人很认真的。”
当时她被人暗算不小心轻薄了千司玄都让他那样放不下。
若是对他的心上人还不知会有多执着,又有多上心。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皱意柔知道迟知暖担心什么。
迟知暖一定是担心她始乱终弃,伤害千司玄。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仙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修士不与凡人通婚,可我不在乎。仙门中人不与凡人通婚,多是因为与凡人通婚于修行无益。”
皱意柔忽然看向迟知暖:“可我不在乎这些啊。”
“我父母皆是修士,便是因为修仙界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哪怕他们对彼此没有爱意,他们还是结为道侣,生下我。”皱意柔陷入回忆,“可是他们不幸福。”
她父母是同门师姐弟,当年为了修炼才结为道侣。
在他们身上,皱意柔从未见过一星半点的对彼此的爱意。
他们只是伙伴而已。
所以她从小下定决心来日若要成婚,一定要寻一个心爱之人,无论对方身份门第,若是寻不得,她亦不强求。
随缘便罢了。
皱意柔:“所以从那时候起我便想着来日我定要寻一个真心爱我,而我也真心爱着的人成婚生子。”
迟知暖:“无论他是不是修士?”
皱意柔眉眼弯弯:“当然。”
“有师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真的不喜欢他?”
虽然她对千司玄有意,但她并不想做夺人所爱的事情。
迟知暖摇了摇头:“我喜欢他,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你和千司玄是怎么认识的?”
迟知暖犹豫一瞬:“偶然认识的。”
“不方便说?”
“没有。”
她和千司玄的相识过程不算太正常,还是孤不要说的太详细比较好。
“我下山的时候遇到一点麻烦,他帮了我,所以后来我们结伴而行。”
提起她的千司玄的相识,她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
迟知暖问皱意柔:“师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中了合欢散的人是不是除了……之外,没有别的解法?”
“是的吧。”
虽然皱意柔不清楚迟知暖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迟知暖既然问了,她便回答一句。
迟知暖皱了皱眉,可她明明记得那夜她和千司玄什么也没发生,那她的合欢散到底是怎么解的?
迟知暖忽然想到什么。
“师姐,如果中了合欢散却不曾和男子……会怎样?”
她太难为情,甚至不好意思说出交合那两个字。
“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比如她额间凭空多出来的这朵霜花?
迟知暖不自觉地摸了摸额间霜花。
不知来日她额间的霜花是否会给她带来别的麻烦。
皱意柔想了想:“如果不曾与男子交合,合欢散的药性会中毒者经脉具断,七窍流血而死。”
合欢散这东西最早是合欢宗那些人搞出来的,主要是为了用这玩意儿强迫那些高阶修士和他们合修,盗取对方灵力。
后来因为这法子实在太损,太下作,云洲十三境各大门派合力施压才让合欢宗放弃了合欢散。
说起来皱意柔也有好几年没再听过合欢散这三个字了。
不知迟知暖今日缘何会提起合欢散。
这完全不像是迟知暖会关心的东西。
皱意柔:“话说回来,你怎么会问这个?”
难不成有人对迟知暖用过这种下作东西?
“是不是有人要对你用这下三滥的玩意儿?”皱意柔突然激动起来,“谁?我去宰了他。”
迟知暖忙拉住皱意柔:“没,没有,就是来的路上听人说起这东西,所以问问而已。”
皱意柔终于放下心:“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打听。”
迟知暖点头:“嗯。”
皱意柔目光落在迟知暖额间淡淡粉白的霜花:“知暖,你额间花钿好美?是怎么画的?能不能教教我?”
初见迟知暖时她便被迟知暖额间的花钿吸引了目光。
她见过桃花花钿,牡丹花钿,却是第一次见到霜花花钿。
“……师姐想学,我也想教。”迟知暖用指腹蹭了蹭额间,“可师姐你看,我额间这个不是花钿。”
“不是花钿?”
“嗯。”
“那是胎记?”
迟知暖摇头:“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就是某一天额间突然多了这个东西。”
“竟然不是胎记?不过管它呢,好看就行。”
可迟知暖还是有些担心这东西来日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祝宝子们假期愉快~
周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