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丫鬟不是银朵,银朵被不容置疑的留在了府内。
雁绣是为了这次计划专门培养出来的人,她听着马车里隐约的声响,小心的问了一句,:“姑娘,您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只是一想到许久不见爹娘,心里头惦记。”
听着陈莺莺半点不露痕迹的话语,雁绣松了口气,只是那哭过过的声音还是能听出来一些。
雁绣是王爷在难民堆里救出来的人,一大家子的人承蒙王爷恩德,都在庄子上过的不错,雁绣她自己更是对王爷忠心耿耿。
她们这批丫鬟就是为着陈莺莺专门训练出来的。
十四个人里只有她最后真正走到了陈莺莺身边。
按理,她本不该对陈莺莺有什么想法,只需要照着王爷和高先生的吩咐做事。
但相处了这么几日,亲眼见着王爷是如何宠爱陈莺莺的雁绣,对陈莺莺奇异般的带着些怜爱。
雁绣很小的时候就入府了,这么些年,她见过的女子很多。
除了她们这些暗地里收纳进府训练的人,旁的时候,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就没有长得丑的,或是温婉动人,或是端庄秀丽,最不济也是小家碧玉。
雁绣是个沉默的性子,她不爱与人话长短,在府里的存在感不强,她看着府里的人或是张扬几日便被抛弃,或是明争暗斗不休,她心中无感。
直到一年前她看见了坐在池边凉亭里的陈莺莺。
那是一连下了好几日雨之后,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风轻云淡,她就倚着朱红的栏杆,一手执着罗扇,一手撒着吃食逗弄着手里的鱼,届笑春桃,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榴齿含香。
那一眼就叫雁绣记挂了许久,在之后,她就被选去了训练,直到半月前,她才真正来到了陈莺莺的身边。
这半月的风光旖旎,这半月的纸醉金迷,雁绣瞧得真切。
高先生是王爷身边的心腹,那晚王爷与高先生在书房夜话的时候,因着是商量陈莺莺的事情,雁绣就伺候在房外。
不多时,两人的争执声雁绣隐约听了一些,后来王爷就叫了酒,高先生是醉醺醺的被雁绣扶去屋内休息的。
屋内没有旁人,雁绣为高先生脱靴时,听着高先生嘴里清晰的喊了一句,:“莺莺”。
登时,雁绣的冷汗就下来了,却又听见高先生说道,:“靡靡之音,丧骨之魂,春晓帐暖,不叫君王上早朝......王爷,在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玩\'物丧志,刮骨之利刃。”
这话一出,雁绣连靴也不脱了,将被子不怎么温柔的往高先生的头上一盖,任凭他别扭着身子躺着,随后就熄了灯,端着没有用过的还冒热气的水盆往外走。
隔天,听高先生门下的人来告罪,说是夜里醉酒着了风,为着这,雁绣罚自己跪了半宿。
一阵风吹来,雁绣看了看天色,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天,这会子已经阴沉沉的暗了暗。
想起昨日神神叨叨夜观星象的高韦然,雁绣暗暗地想着,高先生若是去装神棍,扮成瞎子摆着摊给人算命,也指定饿不死。
马车外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车夫也说了句,:“小姐,这天变得快,瞧着是要下雨了。”
陈莺莺神情激动时,崔蓁蓁就会从她的身上脱身而出。
这会子崔蓁蓁就看着陈莺莺用帕子粘着眼尾笑出的泪花,擦着擦着,她的神态就变了。
不再是那种沉醉奢靡的迷离风情,而是带着少女的天真和娇憨气,因着擦拭的动作,她的眼尾带着薄红,美貌动人。
崔蓁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莺莺看,只见她收拾好自己的神态后,就微微蹙着眉头,用纤纤玉手微微挑起了帘子。
她的神色带着忧愁,:“这可如何是好,离京城还有半日呢,也不知爹爹和娘亲该有多担心。”
正想着,马车一阵颠簸,陷在了泥里,一时动弹不得了,等待多时的雨水也应时而下。
风急雨大,这条官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丫鬟焦急的打着伞,在路边张望,车夫推着陷在泥坑里的车轱辘。
【你生来的容貌就注定不会平凡,你的不甘,本王看得见,本王的不甘,你也察觉几分。】
【如今,既是希冀你做事,那本王也许你一个承诺,若是事成之后,你愿意入宫,本王便许你贵妃之位,若你...若你不愿意入宫,本王也许你改换门户,以救驾之功册封县主之位,黄金千两,食邑百户,良田百顷。】
【我那父皇最爱情深意重,六月初七,是他从香檀山上轻装回来的日子,若是你能抓住时机,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莺莺,你的命运和本王的命运,就一同握在你手里了。】
那样的耳鬓厮磨,醉生梦死,那样的言笑晏晏,如烈火烹油般在这半个月内轰然烧净。
这样奢靡的偏爱让陈莺莺都有了错觉,她自忖在赵瑾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但在赵瑾摆出那样的选择时,陈莺莺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随后,就是怦然心动了。
不愧是皇家的人,谋算人心,竟是分毫不差。
她被娇养着,被富贵裹着,但她从来都是过一日算一日,只等哪一日实在过不下去了,就了此残生。
说句不知羞的话,凭着那张脸,陈莺莺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去想,身边的人都把她死死的攥在手里,半点缝隙也不留,时日久了,陈莺莺也就不挣扎了。
但赵瑾给她了一条出路。
尽管赵瑾不是什么好人,尽管他从来都让陈莺莺觉得畏惧,觉得他能清晰的看穿自己,但赵瑾好就好在,权高位重,从未食言。
若是能被封为县主,她衣食住行便有了保障,她就能随意的安排自己的生活。
不用每日里用着不同的面孔小心翼翼的陪着贵人,她能带着银朵去江南生活泛舟游湖,庭院赏景。
以赵瑾的脾性,再是大方,也不会让她嫁人,她就能不用在考虑嫁人的事情,不用侍奉公婆,不用为了妾侍庶子烦心......
陈莺莺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想过未来,她从没这样满含期待的憧憬过未来,人有了目标,就会生出无限的动力,陈莺莺愿意为了这样的未来拼命。
外头的风急雨大,陈莺莺脸上急切,心中却坦然的算计着,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她便推开了车门,轻声唤着雁绣的名字。
行到半路,骤雨突至,风卷泥溅,这般暗沉萧瑟的天气,让晋安帝心情愈发的沉郁。
他想起早逝的慧贵妃,想起病重的太子,以及哭诉国库亏空,不能让他下江南的李尚书。
当了半辈子高高在上的皇帝,赵禹越发的听不进去旁人的话,若是有半点不顺他心意的地方,他都不肯轻饶。
晋安帝自忖为着大雍朝辛苦一生,如今大雍朝四海升平,正该是他好好享受一番的时候,却处处有让他不顺心的人和东西。
想着,不经意间就会念叨起慧贵妃的好来,温柔婉约,善解人意。
正自我沉浸在幻想和感动中,就听见不远处有喧嚣声,晋安帝的眉头沉了下来,:“喜顺,外头闹得什么。”
“陛下恕罪。”大太监喜顺跟了晋安帝半辈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赵禹不痛快了。
他忙弓着腰清楚的解释,:“前头是礼部侍郎向家的人,说是前几日从平阳赶回京城,今日走到这半路上,因着风雨,车子陷进了坑里,马蹄也折了,正拦着人求救呢。”
晋安帝心中不痛快,只想赶快回到宫中,自然懒得理会什么侍郎不侍郎的家人,他挥挥手,:“速速启程回宫。”
雁绣和车夫被驱赶至一旁,晋安帝的车子从那辆被陷在泥泞里的车子旁经过时,只听得一道温柔清婉的声音,:“雁绣,不得无礼,先回来吧。”
雨天湿滑,让这段路难行,且有一辆挡在半路上的马车,所以晋安帝一行人行的缓慢。
陈莺莺,不愧是让高韦然那样的谋士醉酒都在感叹的女子,莺莺初语,隔着雨声,恰恰好在晋安帝的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清晰的叫他听见——
见雁绣和车夫被驱赶在一旁的时候,陈莺莺心中并无遗憾,再是轻装进行,那也是皇帝,光是赵瑾,都难伺候的要命,何况是更加高高在上的皇帝。
老皇帝的种种都是陈莺莺从赵瑾的口中听来的,不同的身份,自是有不同的偏颇,陈莺莺只管按着自己的分析,尽力做到她所能做到的最好。
见车还是照常行驶了过去,陈莺莺也不失望,只管按照自己刚刚的想法,让雁绣上车,留了雨具让车夫在车前避雨。
“姑娘,姑娘。”
到现在也不能重新回到陈莺莺身上的崔蓁蓁正好奇的观望着,就听见了外头的喊声。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蓝色锦袍,面白无须的老奴搭着伞小跑了过来。
陈莺莺一搭眼,雁绣就懂事的上前,满脸带着欣喜的看向跑来的人,:“可是贵府的主人家愿意帮忙,实在是感谢,待我们小姐回了向府,我们老爷必定有厚谢。”
这一番话说的漂亮,既是带着谢意,又点名了身份,京城里向府的人,这又是管道,旁的人有什么想法,也要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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