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过来了。
屋内的灯火不甚明亮,都说灯下看美人,添色三分,便是这盈盈烛火都温柔了许多,坐在榻上的女子散着发坐在床榻上,巧笑倩兮,生机勃勃又娇娇的美丽。
这样视觉上的冲击热烈又长久,很多年后的赵瑾都没忘记眼前的这一幕。
像是一团艳魂在他眼里心尖拓上了一枚印,陈旧也怅然,艳丽却又心酸。
他百般算计,费尽心机,如愿以偿的登上了这世间众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位,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可他的身旁,却再也没有个她了。
此时的赵瑾依然还是陈莺莺眼中那个温柔又可怕的男人,他身份清贵,人也是面若冠玉,器宇轩昂,看向她的眼神温柔沉浸,眼含笑意。
第一次这样清晰的瞧着这样像是自带光环的男人,崔蓁蓁的第一反应是将眼前的男人与自己的姐夫做比较。
因为在崔蓁蓁的眼界里,这种掩藏不了的清贵之气的感觉就只有那个隔着老远在院子里请安的时候,远远的瞧过一次不知道长啥样的姐夫才有的气质。
还没等崔蓁蓁在品品,陈莺莺身上的惧意就影响到了崔蓁蓁,这种恐惧让崔蓁蓁如此的感同身受,如芒在背。
帐子被扯下来的时候,崔蓁蓁倏地好似从陈莺莺的身上飘了出去,她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隐隐约约似有低泣声传来,最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崔蓁蓁钉在这黑暗里动也动不了。
明明才附身陈莺莺身上一日,可陈莺莺那恍若天人的模样,回府与陈家众人撕破脸决裂的模样,之后是陈莺莺那股破釜沉舟,豁出去的劲头...
形式跌宕起伏的让崔蓁蓁都觉得崔府的日子一瞬间遥远了些。
崔蓁蓁没有急着回去的念头,因为崔府没有什么让她有半分留恋的东西,跟着陈莺莺过的这一日是崔蓁蓁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她想留下来在看看,得过且过的先这么过几日。
再附身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崔蓁蓁发现自己能控制眼睛的闭合了,不,准确的说,只能控制她自己的眼睛,不像上次陈莺莺闭眼的时候,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这一看,就注意到了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的赵瑾,许是被陈莺莺那刻骨的感觉影响了,赵瑾温柔的神色让崔蓁蓁背后的汗毛疯狂的立了起来。
所幸旁的人看不见崔蓁蓁,需要应付他的人是陈莺莺,赵瑾轻轻抚着陈莺莺的鸦青色的秀发,:“本王知道莺莺最是聪明了,聪明的人不会做傻事对不对?”
没听见陈莺莺的回答,赵瑾也不在意。
他的神色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像是顺毛一般轻轻抱着陈莺莺,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脊背,那温润莹手的触感叫赵瑾爱不释手的慢慢顺了好一会儿。
怀里少女似有似无的推拒也没让赵瑾放手,:“你乖乖的,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本王也给你弄下来,莺莺,你懂吗?”
怀里的推拒没有了,少女乖顺的伸手搂住了赵瑾,赵瑾满意的点点头,他收回手,站起身,撩起纱帐就准备出去,却不经意的回头又望了一眼——
纱帐内隔光的环境,床榻上的美人还是散着发,只有赵瑾知道手指在微凉清润的发丝间穿过是什么感觉。
她的头微微的抬着,面色粉润,眼尾留着红痕,乌黑的眸子里含着微微的水光,她一瞬不变的用含着满眼情意的神色看着你。
那样的容貌,那样的姿态,不会让你觉得她轻贱,只觉得她的情意挨在了你的心口。
往日里她笑的风情又漫不经心,这会子这样沉静的模样,带着几分脆弱,敏感,叫人心口闷闷的生疼。
许是没想到他会回头,少女眼神与他的眼神对视了一瞬,那眼神里藏着她的不安,不舍,忧郁和纯真,随后略带惊慌的垂下了头,从耳根慢慢红到了脖颈。
那一片红,红到了赵瑾的心里,对视的那一瞬间,赵瑾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他的手握成了拳,指印都嵌在了掌心,疼痛让赵瑾清醒了过来。
他伸手在莺莺的头上轻轻抚了抚,随后,放下帘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莺莺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才抬起了头。
她漫不经心的拭去了眼眶里欲落未落的眼泪,那份情深意长完全没了踪影。
这一幕让刚刚两人相拥说话时飘出去的崔蓁蓁看的目瞪口呆,亏得她还有几分感动,竟然是在演她。
陈莺莺没注意到这屋里的另一个旁观者,她的神情深沉郑重了几分,她自言自语的感慨了几句,:“连这般都留不住他,看来前途渺茫,这府里也不会是长留之地。”
“殿下,殿下?”高韦然看着今日早上来书房就有几分怔忪的赵瑾,放下手里的折子,轻声唤了几声。
赵瑾回过神,看向一脸担忧望向他的高先生。
高韦然上前一小步,:“这几日天气多变,最是易伤寒的时候,殿下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赵瑾以手握拳,掩饰性的咳了几声,随后说道,:“不碍事,先生刚刚说到哪里了?”
高韦然不好在劝,顺着赵瑾的话往下说,他的声音轻了很多,:“这几日太子病的愈发重了,圣上将皇长孙留在了宫里。”
说着,他觑着赵瑾的神色,见赵瑾神色平静,接着说道,:“听圣人的意思,皇长孙聪慧过人,心地纯善,未来必定是位仁善的.......”
“聪慧过人,心地纯善,”赵瑾喃喃的重复了几遍这句话,随即轻声的笑了,他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是半点都不变啊。”
赵瑾站起了身,抬手掐下了窗边的花,:“当年,本王的母妃就是这样被他生生的抬了起来,挡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他将那对母子到是护得周全,为了替她们母子铺路,硬生生压着边关送来的急报,不派兵,不发粮,叫我母妃与父兄不仅阴阳相隔,连死后哀荣都盘剥的半点不剩。”
“如今他们是一脉相承的仁善,到叫满朝的官员吃的满嘴流油,那黄口小儿却是对着本王半点情面都不留,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指望着本王引颈就戮不成,呵。”
、
说着,赵瑾捏碎了掌心的花,转头吩咐道,:“下月老皇帝就要去行宫了,你安排的事情,半点差池都不许有。”
刚刚还一直垂首无语,降低存在感的高韦然对着赵瑾施了一礼,:“还请殿下放心。”
这之后的大半个月里,日子过的崔蓁蓁差点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流水般的金银玉器,锦缎貂裘,府里的所有人都使劲浑身解数的只为让陈莺莺高兴。
只要能让陈莺莺笑一笑,千金一尺的凌皎纱撕裂声在屋内响起。
夏日里天气渐热,启了冰窖里的冰来,四处摆满,又怕凉着她,让人裹了几层纱,只让丫鬟手摇,送来缕缕清风。
赵瑾这半个月来也是日日都回来,或是抱着亲她,满含怜意的逗弄她,更是夜夜笙歌,殿内娇声燕语,红烛不灭。
这样纸醉金迷,奢靡享乐的生活,叫崔蓁蓁骨头都软了,这几乎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尤其是她飘出来时,看着赵瑾神色温柔的拢着陈莺莺梳发时。
崔蓁蓁被这几日生活腐蚀的糖衣炮弹打的半点警惕心都没有,小说话本里的郎情妾意真的在眼前上演时,她几乎是用冒着星星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郎才女貌。
“莺莺,你微微抬头的模样最美。”
“莺莺,你娇怯的模样,让本王心折。”
“莺莺,本王最喜欢你羞怯的模样了,对,就是这样,莫怕,本王在这。”
“心肝,让本王亲亲。”
.......
噫噫,肉麻,崔蓁蓁一边听,一边嘴角带着傻笑的吐糟。
这样快活的日子,直到陈莺莺被赵瑾亲手抱上了马车。
赵瑾目送着陈莺莺的车离去。
这世间的事情总是有千百般的衡量,万千的不如意,他生在皇室,享受着皇权的利益,也早早的学着察言观色,他不用每日为着几文钱忧愁,不用对着随便一个小吏弯腰。
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人永远都不会满足。
用的起木筷子的时候,就想着什么时候能用银筷子,用得起银筷子的时候,就想着什么时候能用金筷子,欲壑难填,人心不足。
所以他要争,他心中有抱负,有不甘,有郁愤,他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算计。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他用的手段也并不高明,却是最容易,损失最小的。
不过区区一个女子,不过区区一个女子,赵瑾心中反复这样告诫着自己,但他的眼神却无法从远去的马车上挪开。
“殿下。”一旁侍奉的管家走上前来,手里还端着个小盒子,:“陈姑娘的念珠落下了。”
一听陈莺莺的名字,赵瑾伸出手,管家忙弓着腰,双手将盒子放在了赵瑾的手心里。
打开,是一串红珊瑚,这是赵瑾唯一一件为陈莺莺供在佛前四十九日后求来的东西。
“谁将击碎珊瑚玉。装上交使栗...涂罢额黄嫌怕,污燕支。”呢喃了几句,到底是没放回去,那串珊瑚珠,赵瑾放进了怀里。
帘子放下时,陈莺莺依依惜别的满脸不舍慢慢的没了踪影。
她先是轻笑,随后用帕子捂着嘴笑,她没笑出声,忍着笑的全身都在发抖,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陈莺莺:(面色沉重)留不住,留不住,莫非饭票要换了?
崔蓁蓁:(傻笑)嘿嘿嘿,嘿嘿嘿。
和谐的时候蓁蓁必须飘出来啊,不然我会被锁的,锁了N多次了,学乖了,大家勿怪。
你们猜我们莺莺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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