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忻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什么法子接近沈澄会显得不刻意,她虽是他嫂子可是他同陆浅并不似寻常兄弟可以随意走动,自然也不好舔着脸找上门去,平日里在应天书院附近闲逛了许久也不曾见过她。他知晓沈澄是个好诗书的,倒是给她送过不少的诗句求她指点,可是沈澄只回过两三次之后就没有再回过了,他不知道是沈澄后面没有收到还是因为在书院没有时间回他。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又如,不醉郎中桑落酒,叫人无奈相思意。陆忻每每送出之后总不免害羞上几日,这诗情意太明显了,她该是懂得吧?
这信沈澄自然是收到了的,她懂,她相当得懂,哥儿写诗拘泥于个人情感风花雪月委实正常。不过她以为她表达得足够直白了谁能料到陆忻还是没有听明白,这作诗一事看得是天分,从他诗句的字里行间来看,他属实没有什么天分,而且格局太小,送来的几份诗中心思想大抵都是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可改的的必要。可惜陆忻好像是没有听明白,这信还是照送不误,相当的勤奋,沈澄后来也就忘了去读,倒是攒了几封。
每每收到了陆忻的信沈澄总不免感叹顾汀的才气属实难得,这是陆忻多少勤奋都比不上的啊!
“公子,那周二小姐又来寻您,想同您见上一面。”这周二小姐家在这衡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富商,财力比之沈家更甚一二,不过家族弟子倒没有什么出众的人选,都是庸庸之辈。
陆忻前一世都看不上这姓周的,这一世有了沈澄珠玉在前自然更看不上她,这周祺然除了家中富庶半点其他的优点也无,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的,陆忻半点都欣赏不来,自己都多次表达过对她无意了,怎么还是天天往这陆家跑?
“同他说我不想去。”陆忻拧了拧眉半分也不想见她。
“可是刘侍君已经知道了,还让您一定去见她。”
“我爹爹知道了?”陆忻知道若是让他母亲知道必然躲不过,现在爹爹还没同母亲说已经是在尊重他的意愿了。
“观言,随我出去见她。”陆忻恹恹地说,略抬手,一旁的观言立即就伸手扶她出去了。可陆忻此时眼里的不耐烦都要溢出来了,就像是驱苍蝇一样,想要驱走这周祺然,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是一门心思想要求娶他,怎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怎么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和他玩得好的几个人知晓周祺然喜欢他不论出于什么心思也都在取笑他,委实麻烦。
可陆忻到底是美人,哪怕此时面上露出嫌恶来却也是好看的。
等陆忻慢慢悠悠走到见客的外厅,这下人给周祺然的新换上两轮的茶水都已经凉了,他倚靠在椅背上做没个坐相,见陆忻出来周祺然半分也不恼就去迎她,“陆忻弟弟你出来了?今天在忙什么,我等你好久了。”这周祺然却如今二十有二,家里富庶再加上自认不是读书的料,就只凭着周家二小姐的身份收收庄子的银两,家中大部分生意都只由她的亲姐姐打理。
五官还算周正,只是生活安逸故而心宽体胖,再加上个子不怎么高,所以才不能入陆忻的眼,“渐鸿姐姐,你今日怎得又得闲到我这来了?”渐鸿是周祺然的字,以往陆忻都是如是唤她。
陆忻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抬眼问坐在对面的周祺然,轻慢就是府里的下人都看得出来,偏偏这周祺然半分也看不出来,低头有些腼腆地说,“陆忻弟弟,这不想你了吗?我让人给你送信,你怎么没收啊?所以我不就找来了,想见见你罢了。”
“是吗?”陆忻是收到过几次,不过她也不想想把他当什么了?哪有哥儿说约出去见就约出去见的,这其他哥儿是看在她周家二小姐的面子上才前赴后继地往她身上贴,他又看不上她,哪里会似那些不知廉耻的哥儿?
“姐姐也该知道我们哥儿不比你们女子,见面多有不便,若是让别人知道又要落了口舌。”
“这点我倒没想到……”周祺然像是恍然大悟,对陆忻说,“那个……陆忻弟弟,我回去就同我爹爹说,他明日就可以上门提亲。”
“周姐姐,我……”这蠢货这么久了都看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意思吗?陆忻怕周祺然真的去找他爹爹同他提亲,到时候爹爹若是同母亲商量,她必定会同意,“我对你无意,姐姐日后不要再来找我可好?”
周祺然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屋子里还有下人在,一向在哥儿面前无往不利的她觉得仿佛蒙上了巨大的羞辱,“你说什么呢?那你先前是?”他回想之前陆忻却是没有说过拒绝的话,她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或者是欲擒故纵,从来没有觉得他会对自己无意。
陆忻看出她脸上的尴尬和即将显露出的怒火,他没有办法,知道下人在这场面更加不好收拾,让屋里的下人都退了之后这才同已经站了很久的周祺然说,“姐姐应当是值得更好的哥儿。”
值得更好的?周祺然冷笑一声,她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他口中值得更好的不就意味着不喜欢自己,说得倒是好听,周祺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得他喜欢,不过一个庶子喜欢他的时候自然捧着他,抬着他,这时候说破了周祺然却仿佛有了底气一般,先前的腼腆也不复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岂是你说无意就无意的?”
她抬手又喝了一杯上已经放冷的凉茶,如今倒像是有了气定神闲来,陆忻看她如今这副样子倒也来了气,上一世也是,周祺然追求不成想要强娶,订了婚之后也没有安生,依旧去青楼妓院寻花问柳,幸亏自己命好,她在大婚之前得了那种脏病,母亲丢不下那个脸把他再嫁过去,所以才没能和她成婚,可是这次自己虚与委蛇拖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得病,陆忻深觉不妙,若是自己日后嫁给她之后她才得那种脏病,那是木已成舟自己怎么脱身。
可是如今之计,只得小意安抚着,陆忻抬手轻轻抚着周祺然的手慢慢,眼波流转,“祺然姐姐说得这是个什么话?我不过是看看你对我的心意这就想跟我翻脸了?”
周祺然手上感觉到了那份柔软,美人在前怒火消了大半,抬手覆在陆忻的手上,轻轻摸索着,点了点陆忻的鼻尖,“知道你是个麻烦的,我哪会那般对你呢?”
陆忻忍着心里翻上来的恶心好不容易把周祺然送走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陆忻接过观言递给他已经润湿的手帕,慢慢擦拭着刚刚被周祺然摸过的手,“我那舅舅生辰是什么时候?”这舅舅说得自然就是吴氏。
“回公子,下个月,那时书院恰好放假。”说来恰好能赶上新年。
陆忻低下头,此时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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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这是新送来的信件。”
“嗯,放在桌子上吧。”应天书院里并没有律法课,但是沈澄前世曾在刑部任职,也算是精通律法,如今虽然有许多东西都忘了,但是重读律法总有新的感受。
“陆主夫好。”白雁躬身行礼,沈澄抬头便看见自家夫郎进来,沈澄不想让他看见信上的内容,立刻把信收了起来,想着等他走了再看。
沈澄这一举动还是落到了陆浅眼里,他昨日就没开口问妻主有关顾汀的事,卡在心里好生难受,他问过小九,妻主应当是知道了他为何喝酒的,可是为什么不同他解释?还是他喝酒那天晚上解释过了只是他忘了而已?
还有,刚刚那信,该是顾汀送来的吧?双眸一瞬间黝黑如潭,可是在妻主看过来的时候,陆浅朝沈澄眨了眨眼,眼神又变回了一如既往的清澈,像是含了一汪清澈见底的春水。
沈澄坐在书案前想要起身可是陆浅却已经走到她的身旁,按住了妻主,“妻主,不必麻烦,就在这吃吧。”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食盒里面盛放的正是他备好的榛子酥。
沈澄见是榛子酥一时有些惊讶,这府里有不少人知道她喜欢吃榛子酥不错可是自爹爹去世倒很久没吃过了,自家夫郎是用心了。
“妻主看的是什么书?”陆浅站在沈澄的一侧轻轻问着,侧着脖子在看,沈澄干脆揽过陆浅的腰一道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陆浅瞬间就软了身子,妻主自回来,还没……
沈澄揽着他的腰做靠在椅背上,拿过手中的书,放到他面前给他看着,看到他果不其然又红了耳朵,“是律法,你可要瞧瞧?”沈澄的声音好听陆浅向来是知道的,贴着他的耳朵话语都是湿热的,会自己钻进耳朵里,问出来的话却无比正经,纵使两人都做过那么多次亲密的事情了,可是白天这么坐在妻主腿上他觉得还是有些羞耻,心里又砰砰地跳,是他不想表达出来的快乐。
他装作毫不在意看妻主手上的书本,清了清嗓子,扭头看沈澄,“不瞧了,我只能看懂皮毛。”陆浅朝沈澄笑笑,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像朵清丽的小白花,半点也让人察觉不出身下起了躁动不安的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