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龟奴再次赶到衙门,想到要换个说法。
这次他不敢找上一个,而是换了另一个官爷:“大人,我的钱财被人给抢了,能不能帮忙抓了贼人?”
龟奴期期艾艾,上次他来是说的青楼被人打劫,结果一个个的都不帮他作证,这次他只能自己出马,那女人昨夜抢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必然不能赖账。
被扯住的官爷听到这寻常的事由,杵着大门,一点想要动弹的心思都没有。
“去去去,丢了多少钱?不多不要叫我,老子没空陪你。”
龟奴想了想自己手头所有的积蓄:“三两银子。”
是他给自己攒的老婆本,结果一着不慎,全部被抢。
官爷挑着眼皮,一脸不屑:“这么一点,不稀得老子跑一趟,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龟奴小小的面子,是请不来懒惰又惫怠的官爷走一趟的。
龟奴急了,一咬牙:“可是她不止抢了我的,还抢了其他人的。”
“加起来能有上百两了。”龟奴绷紧了嘴上的肌肉,咬牙吐出了这个数字。
紧张之外,还觉得痛快。
“上百两?”官爷来了兴趣,两条腿站直了,也不杵着大门。
他挑起粗野的眉毛:“当真让人给抢走了百两银子?”
那可就值得他走一趟了。
他们这儿的规矩,抓到抢劫的贼人,除了让贼人归受害者银两之外,受害报官者应该从中拨拉出一小笔银子感谢他们这些出了力的差役。
归还的多得到的就多,归还的少得到的就少。
他们能够凭此捞到不少油水。
“行,我跟你走一趟。”官爷开了口,也管路途远不远:“走吧,还杵着干什么?”
龟奴连忙跟上,只是有些战斗和紧张。
他把那女人抢劫他们银子的事情说出去了,要是官爷没能制住她,她不会报复他吧?
但转念一想,他都敢来找人报官了,那女人也没拦她,还怕这点小事?
“官爷,这边请。”龟奴跨过石子,殷勤地提醒官爷。
等到二人再次来到青楼,楼里的人都惊呆了。
几个和喊人的龟奴走的近的,使劲朝着龟奴使眼色:他们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你咋又给领回来一个?
不光青楼里的人震惊嘀咕,青楼外的人也在各种揣测。
旁边店里的伙计趁着忙闲谈论猜测,一个个看起来在认真干活,实际上却是竖着耳朵听隔壁青楼的动静。
连老板们也在磕着瓜子看戏。
这青楼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迎来了两波衙役,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官府要查封了这地方?
身为小镇最大的青楼,这青楼的客源很多,背着家里的婆娘偷偷跑到青楼的汉子不少,如今一看这架势,又听了听周围店面伙计说的话,脚步在青楼面前停下就不敢进去了。
谁也不想在快活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被衙役给揪出来,光着身子被自家婆娘领回去。
小镇偏僻,消息一会儿就能传的到处都是,街坊和邻居都听说了,死命盯着这大青楼想要篡位的小青楼自然也不能错过。
专门被派去盯着的杂役跑回来,和小青楼的老鸨咬耳朵:“是,见到人进去了,还气势汹汹的,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杂役嘀嘀咕咕,把事情一五一十给汇报了。
小青楼的老鸨听的嘴巴要咧到耳根上去了,眼珠子一转,自然而然想到一些不好的事儿,美得眼睛眯起,笑得合不拢嘴,赏了去打听消息的几贯钱:“去去去,喝碗凉茶。瞧你这一身汗的。”
老鸨挥舞着帕子,面上是隐忍的笑,实际上却是一到二楼就开始传播谣言:“姑娘们,姑娘们,都听见了吧?那老女人开的青楼要倒了,你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老鸨欢快地扭着腰,从走道这头传播到走道那头。
小青楼的房间不怎么隔音,在自己卧房里和人缠绵的蚕娘自然听到了。
她没当回事,搂着自己勾搭来的男人,看于家男人急切又猴急的眉眼,笑得不行:“妈妈她天天做这美梦,想把那老女人按在地上打。”
“倒是你……”她点着于家男人的胸膛,感受到一阵灼热:“你家的媳妇什么时候能被你休了?你又什么时候能赎我出去?”
蚕娘的手指仿佛撩着火,勾得于家的男人身上一阵一阵的酥麻。
他勾住蚕娘的脖子,把那嘴唇凑到她脖子里,一点也不安分:“急什么?”
他的动作急切,话却不紧不慢:“她刚生了儿子,我马上休了她也不好,容易遭人非议。等过一阵子,我马上给那婆娘写休书,你且等着。”
于家的男人一段话说完,又是把头埋在蚕娘的胸膛处:“蚕娘……”
于家男人自从离开那小村子之后,就一直躲在蚕娘的屋子里。
他一直骗蚕娘自己是有点小钱的壮汉,又花言巧语,蚕娘信了他的邪,让他休妻把她从青楼里赎出去,再给她一个好人家的身份,好做一个正常的农妇。
总好过在青楼里被人糟蹋。
但是于家的却是总说时候还没到,躲在她这里,让她用赚来的银子养着二人。
一边在青楼里享受,一边又在村子里有生了儿子的婆娘等着。
于家男人别提多舒服了,哪怕身上背了个被女人勾走的坏名声,也抵不过现在温香软玉,又有钱花的日子。
“哎呀。”蚕娘被他弄得痒痒,连忙躲开了他的手:“总之,你不要把祖上留下来的钱都放在你那媳妇身上了,我们也是要吃要穿的,总不能靠我一个……”
蚕娘抱怨着赚钱不容易,大生意都被那大青楼给抢走了,又说于家的只想着他在村子的媳妇,不想着她。
于家男人支支吾吾地含糊应着,一边使劲让蚕娘没力气抱怨。
他心想,什么祖上留下来的钱?
女人就是好骗。
龟奴领着官爷到青楼里的时候,官爷一下子就愣了。
他愣愣看着眼前那张如清水芙蓉的脸,看起来圣洁又干净,比他见过的县令老爷家的小姐都还要娇,还要媚。
他皱眉,一张麦色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领他过来的龟奴:“你说是她抢走了你们的钱?”
“是啊。”龟奴连忙点头。
这件事他不用人作证也能够自己作证:“官爷,你看,我兜里的钱都没了,就是她昨日给抢走的。”
龟奴指着柔柔弱弱的于桑之,又示意了下自己的兜。
空空荡荡,连个屁都没有。
官爷不相信。
龟奴连忙说:“我的银子都被我咬了一口,有我的牙印,搜搜她身上,有我牙印的银子肯定在她身上藏着。”
龟奴信誓旦旦,他昨天见到于桑之把所有缴来的银子都放在袖子里了,今天他领了人来搜她袖子,一定能搜出来。
官爷拧紧了眉,看了一眼于桑之细细弱弱的小手,又看了她单薄瘦弱的身躯,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龟奴:“你当老子傻?就她这样还能抢你的钱?你怎么不说是你把钱硬塞进去非要捉脏呢?”
他可见过太多这样肮脏的事情了。
要是平时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知肚明地包庇一次,偏偏这姑娘看样子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薄弱女人。
要是他把这女人给抓进大牢,告示一挂,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他行私舞弊,弄虚作假。
要玩花样也不知道找个能让人信服的。
衙役顿时拿不懂事的眼神看向了龟奴。
仿佛在说,你不能找个壮实一点的女人,再来找我说抢劫?
龟奴真的是冤枉死了,他要是真的是遵循了老鸨的意思,看上了这女子,使了坏计,把钱硬塞给这可怕女人,再强行找官爷想要让这女子屈服也就算了,偏偏他还真是被打劫的。
这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龟奴苦着脸,辩驳又辩驳不出来,咬碎牙齿活血吞又强咽不下去。
一时间面色又青又紫。
关键这样也就算了,还有人专门给他拆台,想要在于桑之面前表现。
被于桑之收服的女人和被于桑之打服的龟奴涌上来,一股脑把衙役和喊人过来的龟奴给围住:“是啊,是啊,你把自己的银子给塞到姑娘手里想要栽赃就算了,居然还把官爷给请来了。”
嘴巴灵活又妙语连珠的李二花骂道:“也不看看官爷是谁?也是你能糊弄的?”
这话一说出来,官爷顿时就赞赏地看了李二花一眼,觉得这女子的话真中听,说到他心坎上了。
“如今害官爷白跑一趟,累了官爷不说,还耽误了官爷的公事。”天天无所事事杵着门槛的衙役被哄得心花怒放,被李二花拉着坐下:“官爷辛苦了,官爷先坐一会,喝口茶润润嗓子。”
新来的茶叶泡在茶水里,很会看人眼色的李二花在逢场作戏里各种锤炼过,对这等事情如火纯情:“官爷这茶怎么样?虽然比不得官爷平日喝的,但也是我们能拿出来最好的了。当然,比谁那也比不了官府里的。”
“不错。”衙役被伺候得心情舒畅,茶叶口齿留香,官府里的茶叶都留给了官老爷,哪里轮得到他?他心情一好,就帮于桑之说话,指着领他过来的龟奴骂道:“以后说话做事多动动脑子,别当别人都是傻子,任由你糊弄,好在今日来的是我,要是来的是别人,小心当场发飙。”
龟奴难堪极了,还在狡辩:“不是我,我当真是被她给抢了……”
然而此刻他话说的再多,也没有人信。
甚至李二花还摸了于桑之的袖子,掏给龟奴看:“看到了没?看到了没?哪里有你的银子?还混着牙印,也不嫌恶心。”
官爷也翘着二郎腿,指着龟奴说:“冥顽不灵,冥顽不灵。”
等到了最后,被集体洗脑的龟奴自己都记忆错乱,疑惑难道当真是他要把银子塞给那女人的?而不是那女人抢了他的银子?
官爷坐了好一会儿,终于要走了。
走之前还把冥顽不灵的龟奴给带走:“像这样的,应该按到我们衙门,打上几个板子就清醒了。”
李二花送官爷出去,露着笑脸,应和道:“对,官爷多打他几个板子,让他醒醒脑子,等他脑子清醒了,再把他放回来。”
官爷连连点头,拎着一脸困惑的龟奴就回了衙门,恰巧遇上自己另外一位同事。
“哎,你出去了?”那位同事问道,又看向他手上提的人:“这不是早上让我去处理抢劫案的那个吗?”
官爷惊奇:“抢劫案?难道你也被他拉去了?”
两人双双瞪眼:“对。”
那位同事指着满脸疑惑和迷茫的龟奴:“就是他拉我去处理青楼的抢劫案。结果!子虚乌有。”
提着人的官爷一拍大腿:“巧了,我也是。”
他说:“我也被叫去处理抢劫案,也在青楼。”
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感到气愤:“他这是把我们当傻子骗呐。”
“没错。”提着人的官爷气急了,一脚提到龟奴的膝盖上:“必得打他二十大板。”
“打他三十大板,我说他再犯就重罚的。以后可不能再让人给忽悠了。”
“没错,等会就告诉其他人,听到有人叫他们去处理什么青楼抢劫案,一定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