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上了条黑纱，发丝微微凌乱，却不影响他五官的俊美，黑纱下鼻梁高挺，唇薄而色淡，明明眼前有遮挡物，宋欢婳和他对视的瞬息，感觉到了幽幽如深渊的杀意。
并不是那种凌厉又让人瞬间能察觉到的，而是轻缓地不断施压，下沉，溺水的窒息感迎面而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欢婳的身体已经彻底僵硬。
她一顿头脑风暴。
完了……
男主！
怎么这还能和书里的剧情扯上关系的啊？
宋欢婳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
睁着眼睛当看不见，往地上摸自己的菜篮子。
摸不到还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里的纸灯笼，她又立即惊讶起来：“咦，有人在啊……我野菜呢，刚才一直在外面挖菜，摸着摸着不知道怎么找不到了……”
在这种地方撞见的人，得是男主羿竹行吧，刚才古墓里的种种异常，还有他那身上破旧的衣裳和眼睛上的黑纱，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主在修炼不可告人的禁术……
怎么她越想躲开自己的命运，越是会莫名其妙触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男人的眼睛刚才都还在流血，那就是所谓的禁术给他带来的弊端吧。
书里提到过羿竹行修炼禁术后走火入魔了一段时间，才逐渐接受自己眼睛瞎掉的事实。
这就和《葵花宝典》一个兴致，谁练谁就的付出代价，只不过这里的代价变成了眼睛。
宋欢婳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一定可以骗过男主的，反正他现在眼睛也瞎着。
她虽然是个一直跟在男主屁股后面的舔狗炮灰，但是男主压根就对她没印象，一心只想女主和修炼，现在眼睛瞎了，光是听声音的话，更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
她真不是故意想撞见这修炼禁术的场面，也绝对不会自讨没趣把这件事情告诉宗门的人，但男主肯定不会相信她，在原剧情里她不就被男主知道以后，直接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嘎了……还抛尸郊外……
想想都背后冒凉气。
她就无定宗一个很小很小的弟子，也是这本书里微不足道的炮灰，真没必要让男主如此大费周章。
越演越入戏，宋欢婳连自己都没看清楚，原本还跪在地上迷茫地往旁边的地面摸。
宋欢婳装模作样地问道：“你也是无定宗的弟子吗？我的眼睛因为挖太多野菜，前几天不小心碰到了有毒的草，就被弄瞎了，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刚才还找菜，就和我的菜篮子一块掉下来了。”
“你应该是我的师兄吧，我是宗门今年才入门的弟子，应该没有人比我辈分还小了……”
宋欢婳演上头，却不想男人故意挡在她面前，她的菜篮子就被扔在他脚边，她一咬牙，继续一路往上摸，原本只是想把篮子拿回来，没想到男人突然上前一步，她一头撞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嘶——”
宋欢婳捂着额头。
耳边却响起男人冷冽的声音。
“别动。”
“嗯？”
他话语落下的瞬间，周围的符咒爆开，一阵剧烈的抖动惊扰了沉睡已久的地宫。
他们脚下也逐渐有光亮浮现，数道咒文爬上地面，悄然成性的阵法开始逆时针转动。
宋欢婳低着头，直至感觉地面的滚烫和阵法消失，才松了口气。
什么情况？
眼前是男人灰青色的衣袍挥过。
她还没站起来，就听见了他再次开口的声音。
“血灵阵，许久未曾见到了。”一声若有若无地叹息。
“血灵阵？那是何物？”
“守墓的阵法罢了。”男人又低下头来，薄唇微勾，“你是，何处来的……小灵蝶？”
宋欢婳一听“小灵蝶”这三个字，瞬间有种被调戏的错觉，“谁是小灵蝶？你才是小灵蝶，你全家都是小灵蝶……”
“你说什么？”
对方疑惑地微微俯身和她平视，视线被遮挡，却仿佛带着霜雪般的实质，冻得她全身冰凉僵硬。
宋欢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屏住呼吸：“我刚才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男人似乎陷入了思考，保持俯视的姿势“看”了她一会儿，修长的手指突然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宋欢婳来不及阻拦，只感觉全身都开始剧痛无比，一阵一阵地绞痛，她脸色瞬间煞白：“你……对我做了什么？”
“与你治治眼睛。”
疼痛感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一片黑暗，如潺潺溪流，柔和冰凉。
可清凉感还没持续几秒，宋欢婳的双眼又开始发痛，好像眼睛都要烧起来似的，她差点就在地上打滚了。
“我日……怎么这么痛？”
这下她是彻底看不清楚了，好在只持续了几秒，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真一片清亮，原本看不清楚的古墓地宫，也能一目了然。
还真是在给她治眼睛。
可她演的是个瞎子啊……
宋欢婳面不改色，继续用空洞的眼神在地上摸索。
半晌，头顶响起一声淡淡的笑。
男人的笑声很轻，不带任何情绪。
是眼前一晃而过，就烟消云散的雾，缥缈虚无。
可又意外的悦耳，比刚才让她眼前一亮的那股清泉还要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宋欢婳知道自己再演就过头了，摸到篮子以后，索性站起来。
“治不好的，我这眼睛更多的是还是心病。”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靠坐在了那具棺材盖上，身体微微倾斜，黑纱垂落在棺材上，墨黑的长发随意散落，透着几分慵懒随性，“心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是指尖还有意无意地在那柄全是血的死人剑上点了点。
“是的。”
宋欢婳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故意没有躲开脚边的石块，扑通一声往前栽倒，原本只是想摔一个给他听听声响，却不想脚下的石块重量超出了她的预料，还真被实打实绊了一下，身体也控制不住地砸下去。
这一跤还不偏不倚的正好倒在棺材旁边，她的额头在棺材上磕了一下，手也在混乱中不小心抓住了对方宽大的袖袍。
入手是很细腻丝滑的布料，和想象中的粗糙不同，但上面有无定宗特有的门派刺绣。
还是很脏，她摸了一手的灰。
这人多久没换衣服了？
去了趟试炼秘境，带回来一身的灰尘可还行。
还没说话，宋欢婳嗓子里突然冒起阵强烈的铁锈味，一口血吐在地上，有部分还不小心溅到了他的衣摆上，她捂着胸口，还在使劲咳个不停：“其实最严重的还是我的心病，眼睛瞎不瞎的，能不能治疗我也无所谓了……咳咳……”
男人立即皱眉，将衣袖收回，蹭地一下从棺材上跳了下来。
宋欢婳得逞，背对着男人毫不掩饰地勾起了唇角。
她继续咳嗽，鲜血吐了一地，偏偏嘴里还要不停地说着抱歉：“对不起师兄……我身体实在抱恙，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一直都没办法根治，实在是报一丝啊……”
“……”男人察觉到她话里的敷衍，突然就转过身。
宋欢婳立即收敛自己脸上的表情，低着头继续吐血。
她修炼不行，一手吐血炉火纯青。
等演够了，她又摸摸索索地朝前摸去，边探索边小声地喊着：“师兄……师兄你还在吗？咳咳……我走不出去，你能不能带我走出去啊，或者我给指条路，我自己也能慢慢地走出去。”
回应她的是对方薄凉的语调：“走不出去。”
“啊？怎么可能呢，我都不知道刚才我是如何掉下来的，从掉下来开始，我的感知和嗅觉都彻底消失，更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
“……你也不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出去，这修炼的古墓你不是经常来吗？装什么装……
宋欢婳心中腹诽，面上还是一脸的小心翼翼：“那可就真的糟了，对了，你我都是无定宗的弟子，我是不是您一声师兄呢？”
男人擦拭着衣摆上的血迹，回答得不咸不淡：“随你。”
“那我都叫您师兄了，看在无定宗的师祖面上，您可不准对我动杀心，否则师祖他老人家肯定会罚你的。”
“哦？”他无端弯了下唇，又不紧不慢地答道：“可到时候再说。”
“……”
见他转身往地宫后的方向走，她边装瞎边踉踉跄跄地跟上，直到男人在一面壁画前停下，她问道：“师兄，你带我来什么地方了？”
宋欢婳微微偏头，男人低垂着眼眸，手指轻抚过壁画上的纹路，并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她唇角微微抽动。
之前也不知道这羿竹行竟然还是个这么高冷的货，书里也没写这段……他不是一直都在无定宗和华家人面前扮猪吃老虎吗？
不会是平时在那群人面前压抑太久了，现在周围没了，他就彻底本性暴露了吧。
没想到，羿竹行私底下的性格是个这么高冷的人。
难怪原主撩不动，忙活了半天，人家男主连她的样貌和名字都没记住。
“咳咳……”周围一旦安静下来，宋欢婳就觉得背后冒寒气，阴森森的特别可怕。
面前的男主也没有反应，独自面对画壁出神，好像说什么话题，这人也不会搭理，索性闭着眼睛，脑海中回忆后续的故事情节。
书里在她这个时候已经死了，从撞见羿竹行修炼禁术开始，羿竹行为了不让秘密泄露，把她残忍杀害……她现在还活着，是不是装瞎真的起效了？
原书中她死后，羿竹行会继续在古墓里修炼，一边修炼一边打怪升级，还会捡到各种不一样的金手指。
想到这里，宋欢婳突然计上心来。
她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指尖还有些刚才掉下来划在石壁上的划痕，上面的血迹在纤细如葱的手指上些许醒目：“我与师兄萍水相逢，相逢即是有缘，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较为精通算命，要不要听我一言……”
故意停顿两秒，宋欢婳正色道：“因为，我能算到你等会还会有奇遇。”
对方只是一顿，“那你不妨算算，算得好，有奖励。”
“什么奖励？”
“先算。”
宋欢婳闭上眼睛：“东南方向，九南谷底下三丈内，有关于这柄血剑的剑谱。”
话落。
她能感觉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那双黑纱下狭长眼眸紧闭，还能看见几缕淡淡的血痕，像他流的血泪，又不像。
世上可怕的不是眼盲，而是眼盲心也盲，可面前的男人眼盲但心中如有明镜，只一眼，便让她心底的那些算计无处可藏。
“你从何处得知的？”
宋欢婳心里早打起了退堂鼓，但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继续回答道：“算出来的。”
男人不语，眉眼间似有思虑。
可宋欢婳不知怎么嘴角微微抽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是他，而是这个地宫。
果不其然。
下一瞬，她脚下的石块又开始松动，和刚才动崖壁上掉下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次她的反应要更快，立即施法，脚下在法术幻化的阶梯上凭空踩了一下，才没有摔到在地。
再回头看去，刚才搭建的地宫赫然倾塌，惊地几丈高的尘土。
“咳咳……”
宋欢婳被呛得不行，拍着胸口一直往后退，躲避周围的碎石。
半息间，她身后的一道修长的身影悄然而至，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就被人提起，朝那崩塌随时都要碎裂的画壁而去。
“喂……！”
带着她往石头上撞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