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你们只是拿我当枪使,去堵林修的嘴,眼下你们随便再找个别的叫司月的来顶上就是,我反正是不去的。”霁司月思路清晰,只要她咬死不从,江池云也不能奈她何。
但面前的人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反应。
只见江池云走到书案前,抽出纸笔,边写边说:“今日你与我同在储宫,太子当着林修的面,命你为押运使,你猜,林修回去后会不会查你?”
他将那纸胡乱折了两下,放在霁司云面前,“你若去了,便是朝廷命官,他不能轻易拿你怎么样,但是你若不去……”
霁司云抬头,正对上江池云浅淡凉薄的眼,她看到那中有讥笑有邪气,不过更多的是看待翁中猎物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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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司月走在回家路上,心事重重。
她不得不承认,江池云说的对。
无论她是否跟随江池云去押运军饷,在林修等人的眼中,她已然是和兄长一条船上的人。
林修若是查到司家,发现她其实是个女人,又没有靠山,到时候她会面临什么,霁司月不敢想象。
如果随军,林修的注意力则会主要放在江池云和她押运的路上,说不定对于她隐藏身份来说反而安全。
只是这样一来,她便要远离京城,无法继续打探兄长中毒之事了。
霁司月苦着一张脸,回到家中。
这会儿日头西沉,余辉将房屋洒成金色,司良和灵桃都在院里等她。
“怎的去了那么久,我听你婶子说,有两个当官的带你进宫了?你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司良满脸焦急。
灵桃则帮霁司月擦着额头的汗,扶她在院中藤架下的阴凉处先坐下。
霁司月从怀中掏出一包点心和一张纸,对司良说:“他们看到我打架的本事不错,想要揽我做官,运点粮草到南边榕州去。”
“榕州是哪?”灵桃问。
“就是南蛮打仗的地方。”霁司月答道。
“可你是女子,大齐律法女子不能做官。”司良有些着急,声音大了起来。
霁司月让他先冷静:“但只要我装得好,他们便不会知道我是女子。”
“不成不成,”司良摆手,“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但若不去,也会另有祸端。”霁司月拿不定主意,她将江池云给她的纸打开又合上,十分纠结。
那纸上写着让她明日凭此到兵部领取押运文书。
左思右想,她对司良仔细安排了几句,才稍微安心些,到后院去冲洗了。
当夜,夏雨悄然而落,混着泥土香闯入霁司月的睡梦中,她这边睡的不甚安稳,林修那也是挑灯未眠。
他召来小厮,交出三封信,“一个送到张丞相府上,一个送到户部张主事那里,一个送到刑部钟岭家中。”
而后他又回到案前,摊开舆图,盘查从京城到榕州的路线。
另一边,江池云也在看着同样的舆图,与苏景恒商讨,他一手持笔,沾了朱砂,在舆图上来回画了3条线路,还圈出数个关键城池,苏景恒则在图上标注出沿途槽道的深浅宽窄,应备船只数目等等……
次日,霁司月醒来时,天还未大亮。
她站在木桌旁,左边是今天要去集市卖的鸡、兔,右边是江池云写给她的凭书和一包糕点。
她心烦意乱,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都带在身上,出门而去。
她循着昨天的路线进了城,不过这次她没有立刻去南市,而是根据记忆中的方位,一路来到魏府。
霁司月看着魏府高耸威严的门楣,上面的魏字刀刻斧劈,一如魏家人铿锵不弯的性格。
此时正是晨间洒扫的时候,一排丫鬟小厮推门出来,扫叶擦尘。
她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竟没看到一个面熟的,只好上前,抓住一个小厮问道:“你家老爷魏澄可在?”
小厮狐疑的看他:“你是何人?魏老爷早出关驻守有一年多了。”
“出关驻守?去哪了?”霁司月追问。
“不知道,我也是新来的。”那个小厮甩开霁司月,继续扫地。
霁司月又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心里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祖父还活着,能去戍边应当身体也还硬朗,失落不知他们祖孙俩是否还有再见的一天。
她慢慢往南市走去。
南市的热闹景象和昨天无异,霁司月依旧是寻了处阴凉地,开始摆摊,她的东西新鲜,价格公道,很快就一售而空。
霁司月收了摊,在南市闲逛,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一阵吵闹声闯入她的耳朵。
“又是你这卖儿卖女的破落户,我说了,你家的孩子手脚不干净,人家府里丢了东西,还找我这个老婆子要补贴。”一个穿着花哨的中年夫人正叉腰大骂。
另一头,则是个点头哈腰的男人,他一手黑泥,扯着一个瘦小男孩,往那人牙子怀里送:“这个孩子好,本分,他还跟着我们那的郎中学过医,会熬药能针灸哩,还会推拿,可舒服了,只要二十两,二十两就行。”
“不要不要,快滚!”那妇人中气十足,一下子把男人推倒在地上,转身走了。
那个小男孩伸手去扶男人,反被男人一巴掌打在脸上:“跟你娘一样的贱种,赔钱货。”
霁司月看着这边的闹剧,灵光一闪。
林修是见过他没错,但是张洛还不知道他的存在!若是他能先林修一步,以一个假身份进入丞相府做个小厮,那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
既可以躲开林修的追查,又能探寻张洛当初给到药方的线索,岂不两全?也不用再去什么榕州。
她觉得此法可行,说干就干,霁司月这就打算到丞相府一趟。
只是她还没走两步,同村的刘婶儿却来寻她。
“司月,你可快回家一趟,来了好多官爷找你呢!”刘婶儿跑的连呼带喘。
“怎么了婶子,官爷找我做什么?”霁司月不解。
刘婶儿拉着她往回走,边走边说:“带头那个说他是张大人,要找松泉村一个叫司月的,咱们村儿可不就只有你家姓司嫲,我出来的时候,那个大人已经在朝你家走着了。”
“但刚巧你爹在山上砍柴,只有灵桃一个在家,那个张大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一脸色相,俺让俺男人在旁边看着,俺儿子上山去寻你爹了,俺来集上寻你,你可快回去吧。”
霁司月心道这又是哪个张大人,能找到她家去的,难道是张洲?
可昨日她并未对张洲表明身份,那就应当是林修已经在查她,并让张洲来她家探访了。
这些人动作够快的。
霁司月思索片刻,没有立刻跟刘婶儿走。
“我还有点事要做,等做完了我就回家。”霁司月说。
“你这孩子,”刘婶儿见劝她不动,一脸焦急:“那你可得快着点啊。”
这边,额头还缠着纱布的张洲正一脚踢开司月家的大门。
他夜里收到林首辅的信,让他来查一个叫司月的,林修信里反复强调要他摸清这个司月的背景,家里人口几何,有没有欠人钱财,最好能寻个由头,将人抓起来。
他虽是亲自来了,但心里却不怎么舒坦,这种偏僻村落,连条平坦路都没有,让他踩了一脚泥。且一个山野村夫,能有多大能耐,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说到底,林修不过是靠了他叔父的提点才坐到首辅的位置,倒对他颐指气使的。
他心里越想越不平和,话也不想说了,对着身边的差役使了个眼神,那些人立刻领会,大喊道:“哪个是司月,还不快出来接见大人!”
正在后院舂米的灵桃听到响声,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往前面跑,挽着的袖子都没顾上放下来。
“各位官爷,什么事?”灵桃在腰间的围裙上擦着手,一脸纳闷儿,司家一向老实本分,除了每年来收税的,她这是头一回见有差爷上门。
“貌阅盘查*,你家人呢?都出来都出来。”
“家里人白天都在外面做工呢,各位官爷,你们可得等会儿,我,我给你们沏茶。”灵桃说着,到厨房取了三五个粗陶碗来,一点杂茶叶放进去再灌上开水,端到院儿里的桌上。
张洲一行人在不大的院落中坐下,看着灵桃前后跑了几个来回,才把茶水都摆好。
灵桃今年还不满十五,是司良在集上用半只羊换来的,她年纪小,虽说勤快伶俐,但终究是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么多差爷来到家里,就是泼辣能干的妇人碰见了也得腿软三分,更别说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但是这会儿家里没人,她只好颤着胆子小心应付。
灵桃恭敬的将茶水摆到桌上,又说要去准备点瓜子肉干给各位官爷打打牙祭解闷。
张洲看着灵桃端水时被烫的有些发红的白腕子,起了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貌阅盘查*
就是古代的查户口,上门问问家里几口人,年纪多大,样貌如何,记录在册,一个是用来判断人丁数目,防止有人漏报人口,谎报年龄来逃税,还有就是把人的特征记下来,如果有什么案件,好对应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