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在这?
许是清晨阳光强烈,陈昭眯着眼睛,明明没什么表情,可面部轮廓冷峻,显得很不好惹。他忽然站起身,刘婕吓得后退一步,窗帘哗啦一声落下去。
陈昭:......
两秒后,刘婕再次撩起窗帘。
她捂脸,只露出双鹿眼,充满警惕防备。
陈昭已经丢掉棍子,掐灭烟。他看着她,静默数秒,忽地勾唇笑了,眼神逐渐柔和。
“你住这儿?”他问。
他笑起来总显得痞气不羁。
笑什么......
刘婕对着他过分优越的长相凌乱。她摇头,顿了顿,又连连点头,小声说:“他,他好像偷窥我,我、我刚才报警了。”
她捂脸的手竖起食指,悄悄指向那老头。
陈闯耳朵尖,“听见没,报警了,老实点。欸姐姐你跟我小舅舅......”
陈闯还没问完,老头一听报警了,叫得像杀猪,“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看她窗户没关好想帮忙关一下,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
“不是不是。我之前就听说小区有个怪老头,肯定有不少人被骚扰过了。”刘婕摇头,急于证明自己的行为。她清晨起来还没梳头,刘海凌乱,显得呆呆的。
陈昭抬手,刘婕下意识缩脖子往后躲,陈昭扶住她肩膀,低声警告,“别动。”
刘婕再不敢动,陈昭垂眸,用另只手的手指挑开挂在木质窗框上的头发丝。轻柔春分吹过,她的发丝缠住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有点痒,陈昭视线停滞片刻。他的手掌搭在她肩头,暖燥热意很快透过薄款睡衣传递到肌肤,刘婕眨了眨眼睛。
“好了。”陈昭松手。
刘婕恢复呼吸,瞥了眼老旧的窗框,礼貌地朝他笑了笑,“......谢谢你。”
很快片区民警过来,带走老头,刘婕也得跟去做笔录。
陈昭似乎送楼上的男生去学校了,她退回窗帘后,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捂着脸。
她放下手,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然后转身,抓紧时间洗漱换衣服。
笔录没费什么时间,刘婕从询问室走出来,问这件事会不会通知她结果。
“嗯嗯,这边结果出来会通知你的。”女民警说。
刘婕道谢,看了眼手机时间,立即加快脚步,得赶紧去店里收拾收拾准备营业了。
“哎妹妹,有个帅哥在等你。”女民警忍不住提醒一心出门的刘婕。
刘婕停下脚步,茫然回头。
陈昭坐在走廊长椅,似乎在这等久了,靠在椅背上,耷拉眼皮,他手里似乎在盘什么东西,修长手指转动交替,架势俨然聊赖又自如。
片刻后,注意到刘婕的目光,他站起身,径直走过来,“问完了?”
刘婕点头,仰头看他,“你也来做笔录吗,因为刚才的事?”
“嗯。”
刘婕抿唇,“麻烦你了。”
毕竟这也算平白给他惹了点事。
“我得说什么,不麻烦?”陈昭手指没停,手里的东西发出窸窣咔哒声响。
“欸?”刘婕被他问倒了。
陈昭似乎被她傻得无奈,笑了笑,“吃早餐了么?”
刘婕:“欸?”
陈昭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回头。
好呆啊刘婕。
刘婕悄悄给自己一巴掌。
“我请你。”她小跑两步追上他。
这个派出所是个建在路边的可移动板房,出门就是大街,街边有早餐店。
路边的小摊座椅是三十公分的小板凳,桌子跟床上的小桌板差不多大,刘婕自己坐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陈昭大马金刀岔开腿,膝盖高出桌面许多,显得委屈。
他就不像会出现这种街头小馆的人。
刘婕付过款,回头就瞧见这幅画面,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砂锅粥店歇业,附近没有更大的店了。”
卫城靠海,位置偏僻,是这几年新兴的旅游城市,发展状况一般,加上三年疫|情打击,许多店关门。
小店提供消毒筷和一次性筷子,她犹豫片刻,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其中一双递给陈昭。
“嗯?”
“上次吃饭是你付的,应该很贵,我转你吧。”刘婕拿出手机,点开转账。
陈昭手里盘的是俩核桃,刘婕才看清楚,他漫不经心抬眸,“这次不是你请么。”
“这些才三十五块八。”
“上次也不贵。”
话说到这份上,她总不能说我下次再请你——这么请来请去没完没了,人家不一定乐意。
刘婕思考片刻,决定暂时放下这个话题。
天气变换莫测,早晨还晴空万里,此刻乌云密布,空气也变得湿哒哒。
刘婕点的小笼包和豆腐脑被送上来,陈昭拿一次性勺子舀豆腐脑,伸开胳膊时露出半截手腕,突出的骨骼线条清晰流畅。
她想起早上开窗看到他时的那一幕,虽然他跟老头站在对立面,然而那身形无喜无悲,平淡如水,抬眸一瞬间眉眼间带起的躁戾,让人不寒而栗。
跟现在挺不一样的。
“之前有过这种情况么?”陈昭问。
刘婕睫毛微颤,收回视线,咬了口小笼包,有点烫,她松口,然后意识到陈昭是在问今早的事。
“没注意过。但是之前听说我们小区有个老头偷窥女厕所,还偷内裤......今早谢谢你啊。”
这话很诚恳。
陈昭抬眸。她今早确实够狼狈的,整个人像紧绷的弦,随时绷着警惕心。他扬了扬下颌。
刘婕一愣,然后意识到这就是他对她的感激的态度。
......有够拽的。
她低头咬包子,又想起什么,抬头看他,“对了,楼上的高中生,是你弟弟吗?”
“陈闯?我外甥。”
原来是外甥。刘婕点头。
“认识?”
“算,认识吧。”
陈昭撂下勺子,换了双筷子,夹包子时手顿住,“他叫你姐姐。”
刘婕正吃豆腐脑,抬眸看他一眼,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话,“嗯。”
刘婕上回从陈昭这辆车上上去时,完全没想过自己还会坐第二次。
可她现在确实坐在副驾驶。
陈昭开车很稳,卫城升温慢,春末不适合开窗,车内安静,只有细微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刘婕有点琢磨不透身旁的男人。
虽然她回卫城才不到半年,但是这段时间有多次相亲经验——对她有意思的男生大多殷勤,哪怕见面时一毛不拔,微信上也乐得骚扰她。
陈昭则在第一次见面就迟到半小时,餐桌上并没有对她表现出过分的好奇心,虽然这种相处让人很舒服,但......不太像相亲。
在得知他是因为长辈生病才开始相亲后,刘婕断定他本人大概是结不结婚都无所谓的性子。
这种人太随意,随意到可以礼貌地说出‘慢慢来’这种话,然后就失去音信,恰巧楼上的高中生是他外甥,于是今早偶遇。
这么一来,好像就能想通了。
原来那天只是客套。
今天也是偶然。
刘婕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也许是因为今早捂了一早上狼狈素颜,现在想想那行为很傻。
早餐店距离克林不远,很快到了上回刘婕下车的路口,她搭上门把手:“就到这里吧,谢谢你。”
刘婕推门推不动,疑惑回头,陈昭减速停到路边。
“外面在下雨,有伞么?”
刘婕抱着托特包摇头,卫城雨季很短,雨伞又太笨重,她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
“车里也没有。店在前面?”陈昭问。
刘婕伸出手指给他指路,“就在前面,右拐,然后直行,第二个路口。”
“谢谢你。”她微笑。
今天已经说了数不清的谢谢。
陈昭似乎瞥了眼内视镜,也笑了。
克林在商场二楼,开放式楼梯大约三十几级,下车前刘婕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推开车门,跑上楼梯,一气呵成。
“谢谢你雨这么大就不叫你去店里坐了早点回去......”
话音未落,只是刚推开门,从车里踏出去,刘婕原地消失。
陈昭将车熄火,下车绕过去,将跌在路边的人捞起来。
刘婕刚才一脚踩空,摔得有点懵。她脸上满是泥水痕迹,打湿刘海,睁不开眼睛。
陈昭打量她身上痕迹,“能走么?”
刘婕用手背蹭掉脸上泥水,睁开眼睛,“我没事。”
......好丢人。
隐约拖着哭腔了,还说没事。陈昭皱眉看向她举在胸前的手,刘婕掌心粘了脏水,底下发红,雨还在下,混着泥水往下滴。
他脱掉外套遮她头顶,“店在几楼?先过去。”
陈昭抬手臂举着外套,看上去像把刘婕半拢在怀里。豆大雨点打在防风外套上,发出噼啪响声。刘婕稍作犹豫,决定照做。
她其实刚才磕到膝盖,但是怕淋雨,脚步快了些,险些跌倒,陈昭护了她一下,耳畔声音低沉磁性,“别急。”
刘婕抱包,呼吸一滞。
她一瘸一拐的脚步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