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直到回到寝室,傅京扬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他靠在门板上,右手捂住胸口,他谈恋爱了?他他妈的居然谈恋爱了?跟一个只见过四次面的人,谈恋爱了???
冯川这会从阳台进来,看智障似的看着傅京扬,“疯了啊,傻笑啥呢你?”
傅京扬强压下嘴角的笑,轻咳两声:“那什么,有个事儿要宣布。”
“啥事儿啊?”
“他俩还没回来?”
“这才几点,早着呢,”冯川说,“你要说啥?”
“大事儿,那等等吧,人到齐再说。”
说完,他慢悠悠地晃到衣柜前拿上衣服去浴室洗澡,经过冯川时,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哎,真可怜。”
冯川满脑袋问号,看着他哼着小曲直奔浴室,“你他妈给我等会!”
傅京扬撒腿就跑,砰一声甩上门,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操!!”冯川在外边哐哐砸门,“你他妈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他妈怎么就可怜了!”
浴室里的人充耳不闻,自顾自哼着小曲:“今天是个好日子~”
冯川咆哮:“你死里边吧!”
晚上十点半,寝室里人终于到齐。
李思梁最后一个洗完澡出来,傅京扬坐椅子上催他,“赶紧的赶紧的。”
他哦一声,胡乱擦几下头发过去坐好。
除了傅京扬,其余三人排排坐他对面的凳子上,这会如果再放块黑板,就能直接上课了。
冯川打着游戏,轻嗤句:“你说的大事最好是真的大事儿,不然我们仨关起门来弄死你。”
“都坐好了啊,”傅京扬正襟危坐,清清嗓子,“我说了。”
“赶紧的吧大爷!”
安静片刻,傅京扬高声宣布:“老子谈恋爱了!”
“哦,哦?啥?!”冯川惊的差点蹦起来,“你谈恋爱了?!你放屁吧!你跟谁谈!”
“真的吗?!”李思梁同样惊讶,“卧槽恭喜啊!谁啊谁啊,咱们院的吗?”
高志齐则笑着说:“恭喜啊京扬。”
傅京扬很满意三人脸上的变化,尤其是冯川,他慢悠悠地把腿翘起来,慢条斯理地回答他们的问题,“第一,这事儿是真的。第二,她不是咱们学院的。第三,请某些眼红的男士注意言辞。第四,谢谢大家的祝福。”
说完,还假模假样地行了个绅士礼。
“……”
冯川幽怨地看着他,冷笑:“呵,不信。”
“爱信不信,”傅京扬故意叹一声,“哎,以后你得自个儿吃饭了,毕竟有女朋友了,我得陪着,不好意思啊。”
冯川手里的游戏顿时就不香了,听傅京扬谈恋爱简直比他失恋还难受。
他能接受自己没对象,但一定不能接受室友有。
李思梁嘿嘿直笑,“太好了,以后跟小雅可以光明正大打电话了!你们以后都不许赶我了啊!”
说完,他又问:“哎,她哪个学院的啊?叫啥啊?”
一连两个问题,傅京扬认真想了想,好半天都没出声。
对面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干巴巴冒出句:“……忘了问了。”
李思梁不懂:“啥叫忘了问啊?”
“就……忘了问。”
“噗——”冯川狂笑,“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第一回听说名字不知道就谈恋爱的哈哈哈哈!人相亲还得先交换名字呢,你他妈是不叫人耍了,哈哈哈哈!”
傅京扬脸上多多少少有点挂不住,但还是故作平静地说:“多大点事,明天见了问问就是了。”
等会……
他们貌似没约明天在哪见面啊,现如今,他手里头一点关于她的东西都没有,联系方式没有,名字不知道,专业也不知道。
这他妈的……是在谈恋爱?
冯川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看向有点怔住的傅京扬,“不好意思啊,真的有点好笑。”
说着说着,他忽然琢磨过劲来,“等会儿,跟你谈恋爱那人不会是餐厅里那女生吧?就表白那个。”
傅京扬郁闷,没好气的啊一声,“不然呢?”
“你不说不喜欢人家吗?”
傅京扬答非所问:“她表的白。”语气里还有那么点骄傲。
冯川更受不了了,“吹吧你就!”
“爱信不信,”傅京扬状似苦恼地叹了声,“哎呀,以后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知道有女朋友和单身时候的区别大不大呢,”说到这儿,他欠嗖嗖笑笑,意有所指,“不是内涵你啊,别生气,乖。”
冯川:“滚!”
这天晚上,只有冯川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傅京扬这晚意料之中的失眠了,直到后半夜也没一点困意,他爬起来上了个厕所,然后去阳台抽了根烟。
深夜的校园里空旷寂静,终于让他有地方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谈恋爱这件事。
他首先想的是自己喜不喜欢那个女生。
讲实话,他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不讨厌。
既然不讨厌,那应该就有点喜欢了吧。
独自抽完两根烟,依旧一点困意没有。
傅京扬掏出手机,百度:
第一次谈恋爱激动的睡不着怎么办?
第一次谈恋爱要注意些什么?
纯情处男怎么谈恋爱?
三十天培养感情小妙招
……
……
学校近几天新开了家奶茶店,这两天正巧新开业做活动,所以颜葭兼职的店里生意冷清了许多。老板见状,让她有事先忙,只晚上过来盯会儿就可以。
于是颜葭这几天一直待在图书馆里,她手里头的事情很多,既要参加征文比赛,又要准备教资,还要上课,抽空还得跑去兼职,时间有点不够用。
周五的公共课上,老师破天荒点了次名,这一点名抓到好多旷课的同学,老师当堂大发雷霆,说这些同学直接按旷课处理,期末取消平时成绩,没得商量。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低下头,暗自庆幸今天幸好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还好来了吧。”冯川低声说,“这娘们挂人贼狠,我上学期有经验。”
李思梁低头专注跟女朋友聊天,敷衍的嗯一声。
“啧!聊聊聊,一天天的有什么好聊的!人刚谈的还没整天腻歪呢!”
李思梁不以为意:“那是他没联系方式啊,不然肯定比我还腻歪。”
冯川看一眼正撑着脑袋打瞌睡的傅京扬,心想真有这可能。
“哎!”他胳膊碰碰他。
“嗯?”傅京扬一个机灵,“干嘛了,提问了吗?哪页?”
“没提问。”
傅京扬啧一声,有点恼:“那你叫我干嘛。”
“今下午跟我去个地方啊。”
“哪儿?”
“操场啊,导员不是让给大一学弟学妹们送点温暖嘛,”冯川用书挡着脸,低声说,“我自己去不好意思,你陪我去呗。”
傅京扬哼笑:“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滚。”
傅京扬打个哈欠,继续酝酿睡意,懒懒道:“你求我啊。”
“哥。”
傅京扬笑着“哎”了声,“什么时候?”
“今下午。”
“行吧,哥哥陪你。”欠揍的语气。
临近下课,冯川眼睛四处乱瞟,忽然间看到什么,他狂拍傅京扬,“哎哎哎!!”
傅京扬正打着游戏,躲了躲,“别动我。”
“那谁啊!你女朋友!”
傅京扬愣了愣,“女朋友”这仨字在脑子里转了两圈,然后蹭的抬头,“哪儿呢?”
还在上课,冯川不敢给他指,下巴使劲往那扬了扬,“那那那!看见没?”
傅京扬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果然在一众人中看见了她。她气质冷淡,模样出众,丢人堆里也很好找。
游戏瞬间就没那么好玩了。
“挺巧啊,”冯川闲闲道,“你下课要不要过去问问你女朋友叫啥啊?”
傅京扬没理他,冯川自顾自继续说:“我很好奇,你俩这是什么新型的谈恋爱方式吗?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就谈,过家家也没这么潦草吧,你俩认真的吗?”
“少管,”傅京扬新开了局游戏,“小情侣的事你一单身狗懂什么,别跟着瞎掺和。”
“……”
冯川:“祝你俩早点分手!”
“滚!”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傅京扬立马就想飞奔过去跟自己不知名女友打个招呼,可下课铃一响,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往外走,而他又在教室最这边,和她在的那边是两个极端,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随着人流到了门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傅京扬回去的路上越想越奇怪,这他妈是在谈恋爱吗?跟鬼谈恋爱半夜还能见一面呢,谁像他俩似的,见面全靠偶遇。
就他妈离谱,无语。
颜葭周五就这一节课,上午下课后她就一直在图书馆待着,中午的时候收到奶茶店老板发来的消息:小颜,我这下午有点事,你来看下店吧。
颜葭:好的。
吃过饭,颜葭回了趟寝室,没多待,然后就去了奶茶店,跟老板交完班,她开始干活。
做完一杯外卖点的单,又简单收拾下卫生,大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颜葭看了眼时间,刚两点整。可能得益于旁边新开的那家奶茶店,颜葭这两天工作量都不大,听说是因为那家奶茶便宜,所以好多人都去喝他们家了。
眼下店里没人,估计一会儿也不会有人,颜葭拿了本教资试题,打算写一写。但是刚写了没几道,就听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您好,喝点什么?”她顺势抬头,看到来人身后的人时,稍稍愣了下。
傅京扬也愣了,这不是他那不知名女朋友么,这么巧?
冯川也见过颜葭,要说这俩人能成他应该还有点功劳,但这会他就感觉自己像个两千瓦的电灯泡,特别碍眼。
他识趣退到一边,小声对傅京扬说:“你去。”
傅京扬有点别扭,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除了别扭,还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他没动,只说:“你去,我不知道点什么。”
于是冯川硬着头皮去点单,在这过程中,傅京扬不止一次偷瞥他那不知名的女朋友,但自始至终,她都很冷淡,看着也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傅京扬心里有点憋屈,这他妈的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制作需要等一会儿,他们点的单多,奶茶店里就颜葭一个,她有点忙不过来,“麻烦稍微等一会。”
“额,不着急。”
冯川扭头看看俩人这架势,要说谈恋爱估计鬼魂都不信,明显跟陌生人没两样嘛。
冯川越待越难受,他轻咳声:“我外边待会儿啊。”
说完,麻利地跑了。
傅京扬:“你——”
“你要走吗?”颜葭突然开口。
“嗯?”傅京扬看向她,“……不走啊。”
“哦,我以为你要走。”顿了顿,她又说,“坐着等会儿吧,很快就好。”
“啊,……行。”
傅京扬过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掩饰性地玩起手机。
空调冷气呲呲吹着,勺子不时碰到装小料的容器,发出铛铛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这好像是两人第一次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待着,封闭的屋子,狭窄的空间。
空气似乎变的有点稀薄,傅京扬没由来的觉得有点紧张,手心都开始冒汗。
正当他犹豫着怎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的时候,忽然听见她说:“你们买这么多是要送给军训的学弟学妹们吗?”
“啊?是,”傅京扬微微松了口气,语气随常,“你怎么知道?”
她浅浅笑了笑:“前几天也有送的,也是买了好多。”
“噢。”
颜葭做好一杯,熟练地打完包,又去做下一杯,她随口问:“你喜欢喝什么?”
“什么?”
“这些里面,你喜欢喝什么?”
其实他都不喜欢,但既然她问了,总得说一个吧,瞥了眼桌上的饮品单,“水果茶吧。”
“百香果那个吗?”
“啊?对……”
“好,”她笑了下,“我记住了。”
“嗯?”
“好了。”颜葭转过身来看向他,“你们怎么送过去?这么多拿得了吗?”
“拿得了,骑车过来的。”
“那就好。”颜葭说,“我帮你们拿出去吧。”
“不用,”傅京扬起身过去,“我拿就行。”
“好吧。”颜葭微微注视着他,冲他笑了笑,“小心一点,有点重。”
因为她这个笑,傅京扬心跳快了半拍,她笑和不笑的时候反差极大,笑的时候简直清纯的要命,所以他一时间没移开眼。
正因如此,颜葭也好光明正大地看他。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也是第一次在这么明亮的环境下看他。
他长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浅浅的内双,饱满的卧蚕,微微上翘的眼尾,这会注视着她,亮晶晶的眼里像是带着水光,看起来好无措的样子。
颜葭视线顺着他的眼睛向下,经过挺直的鼻梁,落在充满色气的嘴唇上,停两秒再向下,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傅京扬被她盯的口干舌燥,好半天,他飘忽地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你,好好看。”
“啊?还、还好吧,”傅京扬揉了揉脖颈,也不好意思,“你也好看啊。”
心里那股子别扭尴尬劲好像过去了,傅京扬打开了话匣子,“你是在这儿兼职?”
“嗯。”
“晚上几点下班?”
“不一定,”颜葭说,“一般十点左右。”
傅京扬哦了声,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看看她,征求般地询问:“那今晚要不要我来接你?”
颜葭愣了下,随即笑着说:“好啊,我等你。”
冯川站在门口,看奶茶店的门被推开,傅京扬一脸傻笑地出来。
“笑这么欢,看来是知道名了啊。”
傅京扬一顿。
“咋啦?”
“又忘问了。”
“……”
“那你再去问?”
“算了,晚上吧。”
“晚上?”
“嗯,晚上来接她。”
冯川:“呦呦呦!”
晚上九点四十,外卖的最后一杯奶茶做完,门被推开。
颜葭抬头,笑了笑,语气难掩兴奋:“你来啦?”
“嗯,”傅京扬笑了下,“快下班了吧。”
“嗯,再等我五分钟,我把这里收拾完。”
“行。”
其实没用五分钟,三分钟颜葭就收拾完了。她换下衣服,穿上外套背上包,说:“走吧。”
十点多的校园里几乎已经没人在外边了,空旷的小路上只有孤零零几盏路灯亮着,显得格外冷清。
两人一左一右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但很神奇的是,傅京扬已经不觉得别扭了。
“对了,”他先找了个话头,“我今天早上看见你了。”
“嗯?”颜葭看向他,“在哪里?”
“302,”傅京扬说,“早上第一节,我们同一堂课。”
“哦,我没注意。”颜葭抬手将绑着的马尾扯开,长发瞬间铺满肩头,傅京扬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应该是她洗发水的味道。他不禁侧头打量她,昏黄黯淡的光线下,她长发披肩,眉眼清淡,竟给人种说不出的柔和感。
“那你怎么没喊我?”
傅京扬看的出了神,听见她这句话才慌忙移开视线,“啊?”
“你怎么没喊我呢?”她又问一遍。
“我不知道你名字啊。”话到这,自然顺理成章问下一句,“额。你叫什么名字?”
“颜葭,”她声音淡淡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好听,“颜色的颜,蒹葭的葭。”
“哦,”傅京扬也主动道,“傅京扬,傅就是那个傅,京也是那个京,扬就飞扬的扬。”
“嗯。”她应下。
两人继续沉默地走着,经过餐厅,里边还亮着几盏灯。
傅京扬没话找话:“你多高啊?”
“嗯?”
“……”这话题顺序怎么跟他妈相亲似的。
“我一米七。”颜葭说。
“哦,我一八六点五。”
“好精确哦。”
“……”她这语气有点调侃的意味,傅京扬一阵尴尬。
两人又走了一段,颜葭忽然停下,喊他:“傅京扬?”
傅京扬跟着她停下,“嗯?”
“我想跟你牵手,”她抬脸看着他,同那晚一样,眼底亮晶晶的,依旧是那副小心翼翼询问的语气,“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傅:骄傲挺胸,一八六点五,点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