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傅京扬第一次注意到颜葭。
九月份傅京扬开学大三,周末的中午导员喊他去办公室,说要商量商量下周迎新的事。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接近中午了,他去图书馆拿书,路上给室友发消息。
傅京扬:谁要带饭?
冯川:我我我!
李思梁:还有我!!!
傅京扬:一会儿发我手机
傅京扬把手机装回兜里,刷卡进图书馆。正值午饭的点,图书馆人很少,他去二楼拿上书,往外走。
没等走出大门,手机又响了,他瞥了眼,边往外走边面无表情接通:“有屁放。”
冯川在电话里嘿嘿的笑:“回来顺道帮带个快递呗,“爱你爱你,么么哒!”
“……”
“滚!”
正午时分的校园里人迹罕至,加上天热,在外的人就更少了。
图书馆门口正对着学校里的人工湖,湖边种着几颗柳树,长长的柳条垂在湖面上,随风荡着。
傅京扬穿过湖边的石板路往餐厅走,视线随意一扫,看见湖边的长椅上正坐着个人抽烟,还是个女的。
这会湖边没什么人,所以她坐在那就格外显眼。
傅京扬脚步放慢,侧头多看了两眼。
她垂着头,细长的指尖夹着烟,并没有抽,似乎察觉到视线,对方忽然抬头。
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上,傅京扬呼吸一窒,瞬间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那是一张漂亮到让人下意识屏息的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此刻她长发飞扬,白净的脸面对着他,她眉眼清淡,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这会看着他,像是在问:看你妈呢?
“……”
傅京扬略带尴尬地收回视线,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自认也见过不少美女,但这么狼狈还是头一回。
后来傅京扬在他们分手后的很多个夜里都想过一个问题,他到底为什么就是忘不掉颜葭。
现在好像知道答案了。
因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人没那么容易忘。
更何况,他爱她爱的死去活来过。
颜葭在餐厅吃完饭后回寝室,他们寝室在五楼,一口气爬上去得缓一阵,她在门口喘了会儿,推门进去。
“回来啦!”
“嗯,”颜葭把包放到桌上,“吃饭了吗?”
“吃过啦,”李梦嘉倚着桌子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好撑,你吃了吗?”
“吃了。”颜葭拉开椅子坐下来,喝了口水,“宋鑫呢?”
“她啊,跟她那小竹马出去玩了呗。”
赵妍妍:“哎葭葭,你教资报名了吗?”
“报了,你们呢?”
“我还在纠结是报高中还是初中呢,你报的高中吧?”
“嗯。”
李梦嘉说:“哎呀别纠结了,跟我们一样报高中吧,初中小孩儿都叛逆期,到时候能气死你。”
“可感觉高中很累啊,”赵妍妍说,“还有晚自习呢。”
“当老师哪儿有不累啊,”李梦嘉说,“勤劳的园丁嘛。”
三人扯东扯西地聊了会儿,各自回床上休息。
颜葭躺在床上,空调咝咝地往外冒着凉气,她扯过被子抱着,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出神,忽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奶茶店姐姐发来的消息,是问她要课表。
颜葭把课表发过去。
她这两天找了个兼职,在奶茶店工作,发课表是为了协调一下工作时间。
奶茶店姐姐:这学期课蛮少的呀。
颜葭:是啊。
奶茶店姐姐:那明天过来上班?方便吗?
颜葭:可以,方便的。
晚点的时候,宋鑫回来了,她看颜葭还没睡,用口型问:“怎么没睡?”
“不困。”
“给你们带了泡芙,”宋鑫晃了晃手里提的袋子,“等会儿记得吃,我先放这儿了啊。”
颜葭小声:“好,你还要出去吗?”
“那傻逼还下边等我呢。”
宋鑫走后,颜葭越躺越没有困意,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拿上手机来了阳台,顺手把阳台门关严,然后拨通了个号码。
嘟嘟嘟响了好几声对面才接通。
她说:“爸,我十一回家吧。”
隔天周一,一睁眼就是早八。
颜葭先到教室,给寝室里另外三位占了个座,稍晚点的时候,李梦嘉赵妍妍和宋鑫风风火火冲进来,手里还拎着包子豆浆。
“没迟到吧没迟到吧,点名了吗?”
颜葭摘下耳机,“没呢。”
“那就好那就好,”三人不约而同长舒口气,“吓死我了!”
第一堂课是纯理论课,讲课的是学院里一位上了年纪的教授,她声音轻声细语的,一点起伏都没有,很容易让人犯困,没上半节,班里就倒下一片。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大家都纷纷吆喝要回寝室补觉。
颜葭收拾好包,准备去兼职,她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课,另一节是第四节的毛概。
“我先走了。”
“去兼职吗?”赵妍妍问。
“嗯,走啦,拜拜。对了,毛概我可能到的比较晚,帮我占个座。”
“没问题,”宋鑫说,“去吧。”
课间的奶茶店里人满为患,不太宽敞的店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颜葭换好工作服,有条不紊地下单:“麻烦稍等一下,您喝什么?”
“半糖,加冰,好的。”
二十分钟后,上课铃响,店里人消失一大半。
颜葭轻轻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累坏了吧,喝点水。”奶茶店姐姐递过来杯冰水。
颜葭接过,说了声“谢谢”,喝了一口。
“今上午还有课吗?”
“有,第四节。”
“行,那你一会儿早点走吧,别耽误上课。”
忙忙碌碌的一上午很快过去,第三节下课后,颜葭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赶去上课。
到阶梯教室的时候几乎已经坐满了,她环顾一圈,在靠后排的位置找到室友们。
“点名了吗?”颜葭坐下来,还有点喘,刚才怕迟到一路跑过来的。
“没呢没呢。”
“那就好……”颜葭拿出书和笔,打开到第一章内容。
“哎?”李梦嘉说,“咱们这是跟哪个系一块上课啊?”
“音乐系啊。”宋鑫说。
“你咋知道?”
宋鑫冲过道那边抬抬下巴,翻了个白眼:“那傻逼在啊。”
“哦——”李梦嘉拖腔带调的,坏笑着戳戳她,“你小竹马啊!”
“滚!狗屁竹马!”
赵妍妍小声:“不愧是搞艺术的呀,都长的好帅啊。”
她胳膊碰碰颜葭,“葭葭,你看第一排那个穿白T的男生,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帅哥。”
颜葭往前看了眼,只看见了个圆润的后脑勺。
“……嗯。”
上课铃响,老师进来点名。
一整个班有六十多个人,全点一遍要费些时间,所以是挑着点的。
点完名开始上课,公共课很少有人认真听,大家都低着头,各忙各的。
李梦嘉和宋鑫在吃鸡,赵妍妍在逛购物软件,颜葭在看教资的网课。
“葭葭,你下课还要去兼职吗?”赵妍妍小声问。
“去的,怎么了?”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带杯奶茶呀?”
“可以啊,要喝什么?”
“红茶加奶盖吧,”赵妍妍说,“还要加冰。”
“好,”颜葭应下,“她们两个喝吗?”
“我问一下哦。”赵妍妍侧头过去问他们,不一会回来说,“他们不喝,怕长胖。”
“嗯,还有别的要带的吗?”
“没啦!”
中午十二点,老师准时下课,大家背着包有秩序地离开教室。
颜葭他们坐的靠后,只能等前边人走些后再走。
“哎中午吃什么啊?”
“同学?”
颜葭正刷着题,胳膊忽然被人碰了下。
“嗯?”她摘下耳机,“怎么了?”
赵妍妍指了指她前边,示意有人喊她。
颜葭看过去,见是个男生,“你叫我?”
“加个联系方式呗,上课注意你很长时间了。”
颜葭哦了声,说:“抱歉,不方便。”
男生挑眉:“怎么不方便?”
赵妍妍在一旁撒谎说:“她有男朋友。”
“是吗?哪个专业的?”
颜葭抬眼看他:“跟你有关系吗?”
男生点点头,说了句“行”然后看向赵妍妍,“同学,加个联系方式呗?”
“……”
“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方便。”
男生脸上挂不住,耸了下肩:“其实我也没打算要,就随便问问,还真把自己当朵花儿啊。”
人走后,李梦嘉骂了句傻逼,“看长那样吧,我呸!”
前边人走的差不多了,宋鑫站起来,说:“别他妈搭理他,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妍妍:“你认识呀?”
“王睿,齐昊院里的,挺会巴结老师。”
“哦。”
李梦嘉:“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东西,咱走吧。”
临近下午一点,傅京扬和冯川出现在餐厅。
“妈的,老子就不该跟你去办公室!这都一点了,你看看你看看,哪儿还有饭!”
傅京扬双手抄兜,脖子上挂着副耳机,凉凉瞥他一眼,“少吃一顿饿不死。”
冯川:“那你一会儿别吃啊。”
刚说完,就见他停在一家窗口前,“一个汉堡,一杯可乐。”
“你吃什么?”傅京扬扫了眼冯川,“请你啊。”
“我不吃这不健康的,”冯川说,“一会儿去吃个烤肉拌饭,诶,刚导员找你什么事儿啊?”
傅京扬低垂着眼看手机,骨节分明的指尖随意滑着屏幕,闲散地说:“让我找空做个横幅,迎新用。”
“今年迎新你还去啊?”
“你不去?”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冯川说起这事儿就来气,“妈的,去年我扛那么多箱子,一个问我要联系方式的都没有,我去干嘛!当免费劳动力啊!”
“你好同学,汉堡好了。”
“嗯,谢谢。”傅京扬刷卡取餐,“不然你以为去干嘛?让你钓小姑娘?”
“川哥,咱做个人吧,人学妹刚来,还不许人挑挑了。”
“那李思梁那混蛋怎么就有啊!”
“人长的帅呗,乖啊,改天哥哥给你介绍个。”
冯川:“漂亮不?”
“不丑。”
“哪个学院的啊?”
“嗯……还没想好。”
“滚!!”
傅京扬哈哈笑,冲前边抬抬下巴:“买你的烤肉拌饭去吧,我这等你。”
“王八蛋!”
冯川去买饭,傅京扬插上吸管喝了口可乐,然后拎着汉堡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FF:您儿子中午饭。
妈:怎么就吃这些呀?没钱了?
FF:有,想吃了。
妈:没营养。
傅京扬又喝了口可乐,叼着吸管回消息:好吃啊。
没多会儿,冯川回来了,两人一块往餐厅外走。经过长长的过道,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傅京扬目光一恍,迎面看到个人。
高马尾,性冷淡。
是湖边那个女生。
她手里拎着杯奶茶,也在看着他。
“诶我跟你说……”
两人视线相撞,从远到近,一直到擦肩而过的瞬间,谁都没有移开。冯川在絮絮叨叨什么傅京扬没听见,他只知道自己这会心跳莫名有些快。
空气变的稀薄又燥热,四周的声音被自动屏蔽,傅京扬直白地看着她,她也同样直白地看着他,两人像在暗中较劲。
下一秒,纠缠的视线被第三人闯入打断,傅京扬短暂地收回视线,接着追过去,一直到她消失在拐角,都没看到她回头。
后来他想,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就暗示了他们的结局。
一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方原地等待着对方回头。
“呦呦呦,看美女看的走不动道了啊。”
傅京扬扫他一眼,后知后觉耳热,“没看。”
“装吧你就,眼都长人身上了,装什么清心寡欲的老和尚啊,还说我呢。”
“你认识那人么?”
“见过。”
“见过?”傅京扬意外地扬了下眉,“哪儿见过?”
“表白墙啊。”
“有人跟她表白?”
“有啊,不少呢。”
“她答应了?”
“这我怎么知道,”冯川说,“不过没看她回应过,应该是没答应,干嘛,你也要表白啊?”
“闲的,”傅京扬冷淡地扫他一眼,嗤笑,“我又不喜欢她,表什么白。”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大家多多评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