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柏莎向阿德勒讲述了他们这次的经历。
“很有趣。”老人评价道。
然后不留情面地扣了柏莎两天的薪水。
柏莎摊手,对于这一结果没有提出异议。
离开时,她听说了罗兹教授已经回来的事,于是她立刻赶往了那位教授的办公室。
变形学的罗兹教授,是位英俊的中年男性,他有一双褐色的迷人眼睛,但从不滥加使用。
他结过婚,在二十年前,和一个叫凯希的女人,他们共同幸福生活了七年,没有孩子,再接着,那女人死了,他给他们的猫取了相同的名字。
有人说,罗兹教授就是自那之后封闭了自己的心,他疯狂地研习变形学,对生活中的其他事物漠不关心。
柏莎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准确,她不了解罗兹,同他的交集还没有埃莉卡和他的多,她对于变形学也一窍不通。在所有的魔法里,要说有什么魔法最提不起她的兴趣,那就是变形学了。
“您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变形学呢?”埃莉卡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因为我喜欢的动物比较怪,很难变嘛。”柏莎回答。
她不喜欢狗,不喜欢猫,不喜欢鸟,不喜欢一切常见的动物,那么她喜欢什么呢……算了,那种事无关紧要。
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时,她抵达了罗兹的办公室,她叩响房门,报上名字,过了会,教授为她打开了门。
房内,英俊但忧郁的教授并不诧异她的到来,他朝她点头,侧身,欢迎她进屋。
柏莎对罗兹为数不多的了解,让她知道,他不喜欢寒暄,所以她一进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
柏莎:“罗兹教授,我想同您了解关于魔狼的事,您应该已经听闻过学院最近的魔狼风波了吧?”
罗兹哼笑了声,“嗯,魔狼,一种很有趣的生物。”
柏莎:“可我的助理埃莉卡说,它们只是种低级魔物啊。”
罗兹:“那是误解。”
说到魔物,笼罩在罗兹身上的那层忧郁散去了些,他又像从前,像妻子还在时一样神采奕奕了。
罗兹:“在古老的传说中,巨狼芬迪尔生活在沼泽深处,它有两个儿子,一个追逐月亮,一个追逐太阳。那个追逐月亮的叫做哈提的狼来到了我们的大陆,在传说里,它追逐并意图吞噬月亮,是为了解开父亲芬迪尔身上的枷锁,而事实上,据我所知,多年以来,哈提的后代们意图吞噬月亮已有别的原因。”
柏莎对罗兹话里的传说知之甚少,她望着他,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罗兹的褐眼睛盯向柏莎,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它们现在之所以想要吞噬月亮,是因为它们信仰星星。”
柏莎:“啊,星星……”
这回就连对那些传说不了解的柏莎,也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人人都知道,暗之女神罗尔夫也被称作为星之女神。
难道说罗兹认为,这些狼是罗尔夫的眷属?
她蓦然想起拉托纳曾对她说过的“星星的力量正越来越强大”。
罗兹这会也刚巧谈到了拉托纳:“柏莎,你知道,拉托纳还只是‘人神’,而非‘真神’吗?”
柏莎点头,“除了光之神,暗之神外,又哪里还有其他的真神呢?”
罗兹又笑了一声,“不,马上就会有了。光之神的力量在衰弱,总要有人替代祂。魔法塔一直在暗地里协助完成这件事,我猜,就快了……”
柏莎被罗兹的话吓了一跳,“您的意思是,拉托纳他……?”
罗兹没有将话说出口,但他向她递来的目光分明就是在说:如你所想,拉托纳即是将替代光之神,成为下一个真神的人选。
柏莎:“……”
柏莎呆滞地张大嘴巴,这件事的信息量已远远超过她的承受能力。
她认为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是,罗兹竟然知道这种事!
她忍不住说:“罗兹教授,像这样的事应当是秘密吧?”那才符合魔法塔一贯的作风!
罗兹:“它本该是。不幸的是,暗之神的人先一步知道了这件事,光之神的衰弱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他们不可能放任新的人替代祂,和他们的神继续作对。于是,他们在破坏魔法塔的‘造神计划’,魔法塔也就将这件事悄悄透露给了我这样的人。”
柏莎懂了,“您的意思是,那些魔狼出现在学院附近,是为了阻止拉托纳成为真神?”
罗兹:“嗯,它们知道学院和拉托纳的关系,更清楚……你和他的关系。”
柏莎抿唇,笑了下,“哦?您的意思是,它们是冲我来的。”
罗兹:“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柏莎忽而不说话了,她刚才的沉默是因为罗兹说出来的事吓坏了她,而她现在不再说话,是因为她对面前的人失去了信任。
亲爱的罗兹教授,我对于魔法塔的“造神计划”一无所知,但我知道,魔狼的事应该与此无关。
至少在她的猜想中,是这样……
“教授,我可以再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请问。”
“五年前,您失踪的那一年,您究竟去了哪呢?”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教授,这下完全陷入了沉默。
柏莎也不再说话。
唯有房间中一直没有冒头的那只猫咪,这会在寂静里,突然地“喵”了一声。
同一时间。
魔法塔。
法师伍德,出身贵族,成为高级魔法师的第一年,就被推举到了魔法塔工作。
而今他已工作三年,兢兢业业,却直到今天,才有幸能和拉托纳大人亲自说上话。
他低下头,不敢抬起头看那位尊贵的大人一眼,他的声音细若蚊吟,要是换作他人,一定已要责骂他一顿。
但拉托纳不会,生气仿佛是与他完全无关的事,他淡蓝色的眼睛空望一处,像在认真聆听,也像是思绪已游向远方。
伍德哪敢确认拉托纳有没有在听,待他说完话,终于敢抬起头看他时,他听见那位大人主动答复了他。
“你们需要我,协助调查魔狼之死?”
拉托纳轻声总结道,他的声音比伍德还轻,又十分空灵,听上去就像是某种已经不存在的生命在说话。
伍德听得既害怕又激动,他颤颤巍巍地说:“是的,大人,我们相信,您只需要看一眼尸体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拉托纳已然看过尸体,“我想听,你们的想法。”
伍德确认道:“我们的想法?”
“嗯。”
“魔狼和暗之女神的关系不必言说,因而我们相信凶手是光之神的狂热信徒。”
“……”
“您有不同的看法?”
“尸体,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哦……好,好的!”
伍德心里高兴,拉托纳大人这么快就找到了凶手,那么塔交给自己的任务便也就完成了一半。
而另一半则是个截然不同的话题——
“拉托纳大人,”伍德小心翼翼地开口,“戴维大人托我转告您,她也在调查这件事。”
她,一个代称,没有名字,而谁都知道,和拉托纳谈起那个人,根本不需要提及她的姓名。
在这个代称被伍德说出口的时候,拉托纳的那双颜色稀薄的眼睛里立刻便有了动静。
但只有一点,一丁点,并不比他今天听见魔狼的事显露出来的情感要多多少。
他的声音也同刚才无异,“嗯。”
伍德听出他对这件事无甚在意,可戴维,魔法塔的主人,不允许他对这件事不在意。
“大人,”伍德不得不补充道,“戴维大人担忧她又会像十年前一样,受到暗神的蛊惑。”
“她,会吗?”
“您……在问我?”伍德咋舌。
“我听说,她交往了一个新情人。”
“啊?”伍德懵了,大人他在说什么呀!
“你见过他吗?”
“我没有……”
伍德满心委屈,感到话题已被拉向奇怪的方向。
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正经回答的时候,他感到拉托纳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身上。
魔法之神有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浅蓝色的,像海洋,脉脉含情,看谁都像是在看情人。
伍德坚信自己喜欢女人,这会却也忍不住地红了脸,“大人?”
“随她去吧。”
拉托纳轻声抛下这句话,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伍德徒劳得在房里喊了几声他的名字,自然是无人回应。
“你知道,十年前,柏莎大人选下的学徒叫什么名字吗?”
在迪夫抛出这个问题时,迎面的黑发青年摇了摇头。
“她将花园交给我照看,我今天过去,那里的洋葱和我聊天时,说到了这件事。”
“咦,会说话的洋葱……?”
“那女人花园里的植物有一半都会说话,太可怕了。”
“迪夫先生,请您对柏莎老师尊重一点!”
迦南听到这,忍不住打断迪夫,他无法接受这个人在老师不在的时候胡乱说话。
迪夫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好吧,好吧,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颗洋葱告诉我,她十年前选下的学徒叫梅尔达。”
“啊,是个女孩子。”迦南说。
“这也同样不是重点。”迪夫的表情严肃了一分,“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她明明是柏莎选下的第一个学徒,为什么我们来到这的这段时间,从没有见过她,也从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她?”
“也许,她已经离开学院了。”迦南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可疑。
迪夫摇头,“你太天真了,迦南!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迦南可不认为自己天真,他认为是迪夫心里的想法太阴暗了才是。同他在地城遇到的人相比,而今他在地表世界遇到的每个人都很好,这给他造成了一种“人类都很友好”的错觉。这种错觉甚至还因为柏莎一个人的存在而被成倍地放大了。
孕育出柏莎老师的世界,能有什么坏心思?
迦南没有开口,迪夫却也猜出了他大半的想法,他看向迦南的眼神,已变得像是在说,你这个人没救了。
他后悔来和他说这件事,他应该去找埃莉卡说的,可如果就连埃莉卡也对梅尔达知之甚少的话,那就将说明“阴谋”真的存在了。
一方面,他很想确认这件事,另一方面,他又有些胆怯。
他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勇敢……
如果他足够勇敢,他现在就应该去找魔法塔对峙。
米尔事件让他知道了一件事,手镯能够记录影像。
那么,如果,他父母的手镯还没有被销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