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吟被宋瑾墨犀利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放在衣袖间的手紧紧攥着。
她越是故作镇定,后背的汗就越多,她知道宋瑾墨的耐心不多,轻声道:“用习惯的筷子,骤然一换,多少有些不适应。”她停顿了下,又继续道,“既对方有心要藏,那就已做好足够的准备,倒不如放在跟前,细致盯着,总好过再骤然窜出来再咬上那么一口。”
宋瑾墨不屑一笑:“那你告诉朕,你有几条命来引蛇出洞?被毒死了,朕是不是还要替你收尸?”
这是在担心她?
她不敢奢想,苦笑道:“死才是风吟的归宿,在死之前,多找出几条蛇,才不亏。”
宋瑾墨拉长了脸,眸里再度涌现出寒光,她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话?
什么死才是归宿?
他大步上前:“有朕在,谁敢要你的命?”
你。
身上的被门槛磕的地方还隐隐作痛,让苏风吟岂敢说?
她别过头,避开宋瑾墨的视线:“若陛下觉得不妥,风吟歇了心思便是。”
她弯膝欠身:“风吟告退。”语罢,她便转身迈开步子,才走两步,她的手就被他倏然伸出的手抓住。
“朕已经让王太医配制解药,你死不了。”后面几个字,宋瑾墨是咬着牙说的。
这个结果,在苏风吟的意料之中,却还是在她的心中掀起了波澜,她敛下眼眸:“谢陛下。”
她小心收回自己的手腕,缓缓朝外走去。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看她,直到拐到外面,那道视线才中断,这也让她暗松了口气。
苏风吟走后没一会儿,姜植就就前来求见。
姜植双手作揖,俯首不敢看宋瑾墨:“芳华阁原先那些人,臣都审完了。臣从一个宫女的身上搜到了一张纸条,跟,”他欲言又止,“跟贵妃娘娘有关。”
宋瑾墨将手中的奏折一扔,张德会意,立马上前从姜植手中接过纸条。
他接过姜植递来的纸条,手不由收紧,心中翻涌着怒意。
这才是她要召见那些宫女的目的。
想起前几日谢鸣在御书房与他说的那些话,妒意丛生。这诺大的皇宫,就这么入不得她的眼?
费尽心机想离了皇宫,为了什么,与那谢鸣双宿双飞么?
他攥紧纸条的手,隐隐颤抖:“把人带上来。”
姜植早有准备,退到门外,亲自从随行的侍卫手里,将被捆住双手的小荷,亲自推搡进了书房。
张德得授意,厉声道:“大胆贱婢,快将你的同党速速招来。”
小荷没被唬住,俯首在地:“奴婢有罪,是奴婢照顾不周,才让贵妃娘娘的病症反反复复。”
她闭口不谈同党一事,也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谢家都给了你什么好处?”宋瑾墨冷声问道。
小荷身体一僵,这是暴露了。
她摇着头:“奴婢十二岁进宫,两年前进了华清宫,承蒙贵妃娘娘不嫌弃,一直当值至今。奴婢心里一直都记挂着贵妃娘娘对奴婢的好,在奴婢心里——”
“住嘴。”宋瑾墨面上尽是不耐烦,也心知眼前的宫女不会轻易开口,“带下去,严加审问。”
姜植领命,快速将小荷带了下去,不敢多停留一步。
宋瑾墨心中憋闷着一口气,他烦躁地将书案上的奏折都掀倒,来回在书案前踱步。
她怎么敢,怎么敢的?
见此,张德与候在一旁的宫人,全都跪落在地,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与此同时,芳华阁。
在秋葵的服侍下,苏风吟饮完药,就又躺在了床上。
耐不住那席卷而来的乏意,才挨床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未时三刻,她迷迷糊糊听见外面传来些了声音。她甩了甩脑袋,清醒了些,抬眸就见秋葵面带忧色:“外面怎么了?”
秋葵抿着唇,不出一言。
她愈发确定,在她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用手撑着身体,靠坐在床上:“说。”
秋葵跪落在地:“娘娘息怒,也,也无什么事发生,就,就是多了些侍卫在芳华阁外,外面那些人不懂事,这才惊扰了娘娘。”
未恍过来的苏风吟,呆了一回,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思绪。
好端端的怎会增添侍卫,莫不是宋瑾墨又要禁她的足?
她苦笑了声,派人在暗处盯着她还不够,还得在明面上提防着她。
她现在就是有法子离去,双脚也走不出去,又何必多此一举?
想到什么,她不由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宋瑾墨不会平台无顾下这个令,那不见踪迹的纸条到了宋瑾墨手中?
她还未细想,就听见宫人传来的声音。
“陛下驾到。”
还跪在地上的秋葵,连忙挪动双腿,退到一旁:“奴婢拜见陛下。”
“滚出去。”宋瑾墨怒道。
苏风吟抬眸偷看了他一眼,俊朗的面上无表情,幽深的双眸里尽是寒霜,可见这怒意有多凶猛。
本她该跟外面跪在地上的宫人们一样害怕惶恐,此时她的心中却平静无波澜。
她这态度,似在火上浇了桐油,让宋瑾墨心中难消的怒意与妒意燃烧得愈发旺盛,他咬牙切齿道:“苏风吟,你可知罪?”
“想离宫的罪么?”苏风吟云淡风轻道,她已确定,那纸条已到了宋瑾墨的手中。
宋瑾墨怒步上前,抬手捏着她的脖子,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甚至连狡辩都不曾有一句,就这么笃定他不会拿她怎么样。
他加大了力道,想从她的眸中看到一丝害怕与懊悔。
脖子上传来的力道,让苏风吟的呼吸变得艰难,不自禁张开了嘴。
心中响起一道嘲讽的声音:看,这就是你一心喜欢的人,他只想要你的命。
呼吸越来越艰难,悲哀与绝望也涌上心头。
随后心中又升起一股不甘,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就因为她执迷不悟的喜欢他?
她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闭上了双眼。
宋瑾墨,我不喜欢你了,行么?
她眸中的泪,顺着眼角滚落。
他的手当即松了点,不由自主抬起另一只手接住她的泪。
热的。
可她的心终是冷的。
她要什么,他没给她?
他都给了她贵妃之位,她还想要什么?
这一瞬,他想将她的心挖出来,看看那颗心长成什么样,居然这么冷,怎么都捂不热。
他松开了她,转身背对着她:“今日起,你不能踏出芳华阁一步,如有违抗,死罪处置。”
得以自由的苏风吟,双手无力地支撑着床,喘着粗气。
待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慌退去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用力挤出几个字:“我累了。”
语毕她垂下了头,将方才那一眼,当作了告别。
不知为何,宋瑾墨的心头升出一股慌乱,似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尖流过。
这种慌乱感,让他愈发烦躁,他回过了身,怒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说这句?苏风吟,你别不知好歹。”
他上前一步:“跟那谢鸣一起,就不累了?”
她若敢点头,他一定会掐死她。
他得不到的东西,旁人也休想染指。
谢鸣?
他既知道纸条是谢鸣给她的,那那纸条就成了谢鸣亲自递给他的罪证。
到时候整个谢家……
脖子上传来的疼痛与痒意,让她忍不住重咳了几声。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拿什么去关心谢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谢家还未到那个地步,又何须她去操心?
只是欠谢鸣的这份情,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了。
“你趁早歇了那份心,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朕的。”语罢,宋瑾墨就快步朝外走去。
觊觎他的人,他就废了那人的底气。
回到书房,他就拟了圣旨。
翌日,宁寿宫。
刘嬷嬷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皇太后听:“谢大人正在金銮殿外长跪不起。那芳华阁,也被侍卫都围了起来,还下了死令,苏贵妃一旦迈出那芳华阁一步,就是死罪。”
皇太后冷哼了声:“翅膀都没长硬,还想学那书上的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哀家倒要瞧瞧,他能撑多久。”
她吃了口茶,面上多了几分不屑:“羽翼没了,又出不得芳华阁,跟废物已无两样。”她将茶盏放回到茶案上,“将消息递出去,苏贵妃任性妄为,几次触怒圣颜,惊动侍卫,堪不得贵妃大任。”
她将手递到空中:“出了这么多事,哀家若再不管事,这后宫就该乱了。”
刘嬷嬷连忙上前扶着她的手,摆驾来至御书房。
跪在御书房外为谢家求情的大臣,见皇太后到了,立马挪动双腿,给皇太后让路。
御书房里面。
宋瑾墨听到张德的传话,将手中的笔放下,端坐在椅子上,无丝毫上前迎接的意思。
皇太后进来就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恼,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你不是哀家所出,与哀家生分,哀家心里都明白。但皇上,家有家规,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苏贵妃因身体抱恙,无法料理后宫,就罢了,还数次惹怒圣颜,按照后宫的规矩,需得论罪处置,以警醒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