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摆完,就到了该去边疆的时候。
苏星夜头一天就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基本没多少东西,主要是家里太穷,能带着的东西寥寥无几。
这几天都住在哥哥家,最后一天,更是没有例外。
明天就要走了,苏夏阳和刘素琴这心里七上八下,慌得不行。
苏夏阳不好说那些家长里短的话,刘素琴却是没什么遮掩的,她直接把男人赶去和孩子一起睡觉,自己拉了妹子睡。
“你说你们这结婚证领了,酒席今天都摆了,嫂子怎么又有点后悔呢。”她睡不着,睁着眼睛看房顶。
苏星夜知道她舍不得自己,抱着她胳膊,“后悔什么呀,沈开跃这条件,挺不错的。”
“远啊”,刘素琴忍着叹气,给妹妹打气,“小星,你可一定记着我和哥给你说过的话,要是那小子敢让你受委屈,立马带着孩子回来,咱不和他过。”
这话听了多少遍了,苏星夜还是很认真的点头,“嫂子,你放心,我记住了。”
记住有什么用啊,自家妹子,就是个软和性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周仁强那个混蛋哄得团团转,看他们两口子就和仇人一样。
唯一欣慰的事,这几天妹子好像是开窍了,和她这个嫂子也亲近不少。
她压下担心,摸了摸苏星夜的手,“去到以后,就给家里写信,那钱你拿好了,别给开跃,你自己放着,有个什么急事就用。”
提到那个钱,苏星夜又朝着刘素琴靠了靠,“嫂子,我真的不用钱,沈开跃说了,他工资都交给我。”
“那也不行!”刘素琴坚定,“他给你是他的,这是我和你哥给你傍身的,你拿着。”
苏星夜知道她要是不要,哥嫂更担心,终于不再挣扎,“行,我拿着。”
“这就对了,听嫂子的没错,毕竟晓扬晓柳不是他亲生的,要是两个孩子要个什么出格的东西,你就用这个钱买,他也说不出个什么一二三。”
苏星夜乖乖点头。
“嫂子,钱我收了,我那房子,就留给你们吧,过几年,有义也该结婚了,我就是回来,也是住这里,那房子一直空着没人气也不好。”
“那不行,你们一大家子呢,回娘家不能没个自己的屋。”刘素琴不应。
苏星夜搂住她脖子,“哪就没地方住了,到时候孩子都大了,晚上就让沈开跃带回去,我才不管呢,我就和你睡。”
刘素琴就笑起来,“竟说孩子话,你要跟我睡,我还不跟你睡呢。”
苏星夜见她开心了,才又说起来,“房子你和我哥有个数,要是有义以后娶媳妇,想用就用。”
她有这个心,刘素琴心里熨帖,“行,听你的。”
还有就是最后一个事了,苏星夜在心里打了很多遍草稿,“嫂子,你看今天咱们去镇上,好些个体户自己开门头,你和我哥有想法没?”
刘素琴茫然,“什么想法,他们开他们的,又不耽误咱们种地?”
在她的计划里,以后就是种地一辈子的。
苏星夜一提,她倒是有点想法,“我看那些个门头开不下去,你没见吗,都没几个人,大家还是去供销社啊。”
苏星夜就知道哥嫂从来没有朝那边想过,她收回胳膊躺好,“嫂子,我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这也是我琢磨出来的一点小想法。”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苏星夜声音柔软温和,慢慢把市场经济这个概念解释给刘素琴听。
哥哥嫂子都是有主见的人,只要给他们开一扇希望的窗,他们肯定就能自己打造一扇梦想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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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来的太快,饶是苏星夜早有准备,还是哭的稀里哗啦,可她无暇顾及自己,因为周晓扬的反应太大了。
在孩子的世界里,当离别在嘴里的时候,感触总没那么鲜明,可身临其境,才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火车开动的时候,周晓扬猛地朝外窜去,苏星夜一下没拉住,被沈开跃一把抱住。
“放开我!舅妈!舅妈!”周晓扬在沈开跃怀里扑腾,见刘素琴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使劲推搡,没有一丝效果,低头一口狠狠咬住沈开跃的手,随即嚎啕大哭,“我要舅妈!”
苏星夜蹲下身子看他,“晓扬,晓扬,你听妈妈说……”
“我不听!你这个坏妈妈,坏妈妈!”刘素琴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周晓扬眼睛直直看着窗外,捂住耳朵,浑身用劲,最后脱力软到在沈开跃的怀里。
苏星夜咬紧下嘴唇,忍住哽咽,“妈妈以前做错了,以后妈妈会改的,妈妈答应你,过段时间就回去看舅妈,好不好?”
她试探地拉周晓扬的手,却被他猛地推开。
苏星夜只觉心如刀绞,原主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啊,好好的孩子,心里都是伤疤。
沈开跃见她极度自责的样子,弯腰就要把周晓扬抱起来,“没事,你坐着,我抱着他。”
苏星夜拉住他的手,“没事,给我。”
她不顾周晓扬的反抗,揽过他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回身靠在座位上,不停重复,“妈妈错了,以后都不会和以前那样了,好不好?”
周晓扬低头,不说话。
苏星夜却感觉到,他正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
“我知道你想舅妈,妈妈说到做到,过段时间,咱们就回去看舅妈。”
周晓扬抬头看她一眼,又看向别处,“什么时候?”
苏星夜抬起拇指把他眼角的泪擦掉,“过年的时候,过年的时候咱们就回来,好不好?”
“嗯。”怀里的小人,轻声应了一下。
然后用两只小手抱住了她。
苏星夜无声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这才看向沈开跃,“手没事吧。”
沈开跃抬手给她看了一下,两排肉窝窝,有些发紫了,并没有破,“没事。”
察觉到腰侧的手紧了紧,苏星夜拍了拍他的背,无声安抚。
“以前我脑子不清醒,孩子都是跟着我嫂子长大的,特别是晓扬,和我嫂子更是亲,他刚刚是太难过了。”
周晓扬突然从苏星夜怀里坐起来,看向沈开跃,小脸闪过一丝不自然,“对不起。”
沈开跃有些惊讶,随即笑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周晓扬的发顶,又说了一句,“没事。”
他看向苏星夜,“这孩子有担当。”
苏星夜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是心疼。
气氛慢慢缓和。
沈家宝刚刚被周晓扬吓得有些不敢说话,这会子见没事了,他看一眼正在吃东西的周晓柳,冷哼一声,“舍不得你舅妈,你就别跟着我爸走呀,哭鼻子,丢人。”
“沈家宝。”沈开跃冷面。
“本来就是。”沈家宝瑟缩一下,还是梗着脖子犟嘴。
“你又想挨揍是不是!”沈开跃低声斥他。
苏星夜看他,语气轻柔却坚定,“你大哥是跟着我走的,不是跟着你,我跟着你爸走呢,是因为我和你爸爸结婚了,我们成了一家人,我要照顾你们,明白了吗?”
沈家宝想到刚才爸爸骂他的样子,嘟囔,“我才不要呢。”
苏星夜拿过一个饼干给周晓扬吃,又拿了一个递给沈开跃,然后又自己拿了一个,“不要什么呀,不要吃饼干了?那可太好了,我给吃没了哦。”
一共一小盒饼干,这一下就没了三个,沈家宝一下就没心思说话了,忙忙捏起一个吃起来。
其实他想把饼干都藏在自己怀里,谁都不能吃,可那样肯定要挨揍,他不敢,只能快快吃。
这小朋友也是个问题小孩,苏星夜不理他,和沈开跃说话,“咱们这刚开始,孩子也得有个接受的过程,慢慢来吧。”
沈开跃皱眉看着沈家宝狼吞虎咽吃完一片饼干,再拿一片朝嘴里塞,又看了看另外三个吃的文静的孩子,无奈点头,“以后,得麻烦你了。”
五天的火车路程,沈开跃特意买了四张卧铺票,这年头坐火车的人也不多,他们那节车厢没几个人,环境还不错。
除了第一天有些鸡飞狗跳,剩下的时间还算平静,几个孩子从没坐过火车,被沿途风景牢牢吸引住了。
从南到北,一路走过,色彩变化明显。
刚上火车的时候,还能见到郁郁葱葱的绿树,慢慢就有了青黄交接的色彩,再朝北,就是大片大片的黄,落叶悠然,偶尔开窗,冷风扑面而来。
最后一天的时候,什么树叶都看不到了,到处是光秃秃的枝丫,慢慢地,天地就成了一片白。
火车到了尽头,沈开跃和苏星夜带着四个孩子从小小的车站走出来,寒风凛冽。
“雪,爸爸,好大的雪。”沈家宝迫不及待,想跑向大雪堆。
周晓扬周晓柳也跃跃欲试,他们家乡那边,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没有人能抵抗玩雪带来的乐趣。
苏星夜和沈开跃一人拉着两个,“不行,太冷了,回头穿了厚衣服再玩。”
苏星夜知道北疆很冷,可没想到会这么冷,旧衣服太短,来之前几个孩子都买了厚衣服,可她觉得还不够,几个孩子体格太差,保暖措施做不好,一旦生病可是大事,不能有任何马虎。
沈开跃扬头四下看看,朝着不远处挥手,紧接着,一辆解放牌大汽车就开过来了。
“这里离我们驻地还很远,咱们先回去。”
大汽车一下吸引了孩子的目光,乖乖跟着上了车。
虽然没有暖气,可呼啸的冷风被隔离,也暖了不少,苏星夜摸摸怀里沈月月的小手,庆幸,“还行,不是很凉。”
沈开跃坐在副驾驶,闻言点头,“还得四五个小时。”
然后他介绍了一下,“这是勤务员小刘”,然后看向小刘,“你嫂子,苏星夜。”
刘富不明白,怎么自家排长明明回去接老娘孩子,怎么接来了老婆孩子,他记得排长媳妇没了好几年了啊。
不过这话他不会问,沈开跃说完,他就回头朝着苏星夜打招呼,“嫂子好,就盼着你来呢,打从我们连长打了电报,我早早就把家里打扫好几遍,就等你们了。”
他又看了一眼孩子,“哎呦,小家伙们,都挺精神啊,跟着你们爸妈这一路累了吧,一会咱们就到家。”
他话音一落,沈家宝立马出声,“她不是……”
“家宝。”沈开跃面无表情看他。
沈家宝要说的话憋在肚子里。
果然,大阳哥说的没错,有后妈就有后爹,他爸现在对他一点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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