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门口已经聚了一堆人了。
“真真可恶。这甄家丢了孩子的事街坊邻居都知道，可是也不能平白污蔑我，我在这条街上住了十几年了，你们谁家里的孩子丢过。我真真是服了。”
“还有，小和尚，你叫我赵牙公，你也晓得我是做什么生意的，我这里人来人往的，哭着的小孩多了去了。”
【做什么生意的？】
黛玉晓得牙行，娘亲管家的时候也常常说，某个铺子托某个牙行的人去卖，价格卖得比自己卖的还低。约么就是做些中介的生意吧。
那叫梅花的女孩，拖着甄母往出走。
雨点打得街头有几分迷蒙。
她瞧着甄母跪在地上哭，她挪过去，眼泪也跟着流出来了。
这情景，倒是有几分像，牙子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样子。
李大娘气势汹汹地挥舞着铲子冲了过来“赵牙子，你个臭不要脸的人牙子，你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差我女婿出来买酱油，你看看，这小胳膊小腿啊，真不愧是你啊，对着小孩都能下手。”
李大娘一番唱念做打，周围人话头一变。
“也是，小孩子尽管不懂事，可也不能这样拖着，瞧着腿都流血了。”
“也许人家也没说谎。毕竟这人是干不正经生意的”
赵牙公呸了一声，把之前黛玉给的铜钱拿出来。
“李大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别太过分，梅花把跌打损伤的药膏，拿出来，给这个小少爷。”
李大娘拿了钱，再要了膏药，拎着黛玉的耳朵回去了。
一路上她杀气腾腾的
“都说了，不要去这样的人家，你怎么不听话，这么小就学坏。这种莺莺燕燕的地方也是你去的？回去之后给我跪在院子反省。”
黛玉被揪得耳朵痛，她顾不上丢脸
“大娘，那天我真得听见了，那女孩还说，什么妹妹不吃饭。”
李大娘动作一顿，拎着她的脖子，径直拎回家了。
等回到家，李大娘坐在椅子上，她老神在在地说“便是如此，你进屋子也看了，你找到了吗？你若是真找到了，倒也好办，直接报官，若是找不到，他能把你送官。你可晓得你在说什么，你在做什么？”
经过此事，黛玉也终于明白，那一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那不是什么房屋中介，是人牙子，官府也管着呢。
“如今你将事情告诉了甄娘子，是好是歹有人家娘看着呢，你也就是个小孩，你能做些什么。”
【也许甄娘子会有办法呢。】
为了看着她，李大娘扣了一个月的月钱，加重了活计。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早上早起，摘菜洗菜烧火，晚上收拾厨房也归你了，让那洒扫的婆子也休息休息。我心疼你们也心疼错了，让你有精力去外边瞎折腾。”
【被禁足了】
在被禁足的日子里，黛玉厨艺进展飞速，除了还没正儿八经上过灶，基础的功夫都学了。
“成了，今天你炒个菜给大家尝尝，炒的好了明天就带你去签契，炒的不好就把你送回去，好好表现！”
学了人家的手艺，吃人家的饭，用了原主小沙弥的身体，自然要对小沙弥的家人有所回报，这正事其中真意。
“这日子是苦，练出来的本事了就不苦了。”
黛玉连忙说“不辛苦不辛苦。”
【是本人命注定了要吃这份苦。】
见她说得赤城，李大娘心里舒服了。
“诺，你上灶头，炒一个菜。”
黛玉一板一眼，这些日子，她白日里打下手，晚上切菜。看厨娘还有珍珠做菜，稍微懂了一些。
葱叶下锅之后——刺啦一声，厨房里暴起香气。
“别着急，别慌——”
等土豆丝和片落在锅里了。
黛玉连忙翻炒了起来。
调料落下之后，黛玉翻炒了起来，醋放得晚了，土豆丝和土豆片都炒的有些软。糯糯的，味道不错，但不是这道菜原本的味道。
“娘炒得好吃，这一看就是林墨炒的。”林一谄媚道
“吃你的菜。”
三姑娘乐呵呵地回护“糯糯的才好吃。”
李大娘动作顿了一下，装作没看见饭桌上那眉眼官司。
“还算有天赋，毕竟是自己看会的，我还没教。”
黛玉送三姑娘翡翠上楼的时候，翡翠问道“上次跟你说甄家的小姐，是叫甄英莲吗，她找到没？”
说到此事，黛玉便有几分消沉“上次我以为是那户人家，可是这几日我托林一去看，那边照常开着呢。”
不等细说。
林一窜了出来“哎，你算是问对了，墨哥儿跟甄小姐关系可好了。”
“什么甄小姐贾小姐。”李大娘拿着铲子出现了
翡翠“.....”
黛玉“......”
李翡翠连忙应声“娘，是我问他的，我之前听大姐说过。”
林一起哄道“那天起火，我去救大娘，林墨就去找被拐的英莲了。”
李大娘蹭蹭蹭地走出来，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脸黑沉沉的。
“翡翠，林墨，你两给我下楼。”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翡翠“你啊你，你还护着他！真是女儿大了就向着别人了。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教不会呢？”
她拿着铲子指着黛玉“你说你，你怎么成日里惦记着甄家的小姐？”
李翡翠“......”
李翡翠试图辩解“娘，我听说前些日子那边着了火，还丢了个孩子，离这么近我当然担心啦。”
李大娘斜着眼睛。
“林墨与甄小姐认识这事我是知道的，毕竟我跟那霍启也算认识。”
哎。？
“这霍启瞧着是个老实的，谁知道，这么没担当的。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早早就跟你说了，你跟那甄小姐是没可能的。”
原来是这样，李大娘误会了，黛玉叫苦不迭。
【这李大娘瞧着风风火火的，这关键的话怎么也不说清楚。】
“大娘，甄老爷对我有恩，甄小姐赠我吃食、衣物。林墨我，若是有机会能够报答他们，自然是要竭尽全力的。”
“原是如此。”
李大娘一听这话，眉开眼笑，她想着这些日子林墨的表现，满意道
“你也算有心了，平日里也不见你说，今日若不是我逼问，恐怕你也不会说。知道感恩，是好事。难怪你前些日子帮着甄家找孩子。”
说到这里，李大娘警告“翡翠以后出门，要时时刻刻有人在旁边，不要去偏的地方，人多的地方，平日里在街上还好，见得面生的人，你离远一点。”
这一点倒是与贾敏的教导是一致的。
王嬷嬷，雪雁，再加上时不时来院里巡察的管家和其他婆子。
黛玉从出生就鲜少有落单的时候，即便院子里看上去只有她一个人，她一出声音，保准有五六个人能赶来。
李大娘家的条件自然达不到这样，但她尽力将自己所知晓的道理教给自己儿女。
黛玉一听这话，便连连点头。
“你小子，你点头干什么？多吃点饭，多练练，到时候还得你护着她呢。”
她的话意有所指。
额......
听了这话，翡翠伸手捏了捏黛玉的胳膊。
“软呼呼的，这能保护个什么？”
李大娘不以为然“多吃点饭，男孩子，个头力气很快就涨起来了。”
“我会长高的，我也要力气变大。”黛玉承诺。
说完了这个，李大娘又说“那甄家小娘子真是可惜了，也才四五岁的模样，也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
三姑娘翡翠没出声，等李大娘回厨房地功夫，她附耳过来“若你真的是小沙弥的话，你以后还会见到她的。你信吗？”
三姑娘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我是见你是个赤诚之人，才告诉你的。”
【所以，三姑娘知道英莲在哪里，我与英莲日后也一定会再见的。】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轻轻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看着李翡翠，李翡翠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底的意味幽深。
李翡翠见他好奇，满意地勾了勾唇。
“明天签契回来，就给我做一份炸薯条炸薯片，我就告诉你。”
李大娘出来，将两个小孩撕开。
“你要吃什么不会找娘吗？”
李翡翠笑得直不起腰“娘！我之前说我永远在家做女儿，是你不乐意的，你这会子吃醋了。”
“什么醋不醋的，小姑娘家家，说这个害不害臊。”
“什么臊，今天吃臊子面吗？”
“李翡翠，你病好了就去干活。”
城外的风景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一行人，无暇欣赏。
“诺，以后墨哥儿就归我了。”
一个老妇和老人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数着铜板，一边数一边说“归你了归你了。”
“墨哥，你好好过，你是个机灵的。你哥如今也娶了媳妇，你这也算个出路了。”
黛玉胡乱地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缄默不语。
李大娘将契约看了又看，美滋滋地揣进了怀里。
不知道为何，那轻飘飘的一张纸，等林墨的爹按上了手印，娘按上了手印，再加上里长作保写上名字。这样一式两份，两家人一家一份。黛玉按下原主心中遗留的翻涌着的情绪。原身若是见了这一幕，怎能不横生怨气？
【我才不是可怜巴巴的林墨，这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赚钱！努力赚钱！】
林一那边签得时候折腾了许久。
“我以后和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林一怒吼，像一只被困着的狮子。
黛玉好奇地瞧了瞧，里面的人面红耳赤的，林一的爹娘佝偻着身子，美滋滋地数钱。回去的路上，林一默不作声，像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