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贵族兄弟的嫌疑基本已经排除，颜叙暂时关掉了第一个画面。
不过刚刚的对话里倒是透露了一些卡特琳娜的身份信息——出身不好，但跟帝国那边的关系很深，并且有位高权重的贵族支持。
画面2里面是一个男人，年纪不好确认，但肯定不会太大，身材瘦削，西装革履，只是不知为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小弟的流氓气质，偏偏动作很拘谨，仿佛在竭力压制着身体内放荡不羁的灵魂。
男人在颜叙前面入场，从颜叙开始观察他到现在，他还没跟任何一个人说过话，只偶尔沉默地抬眼看向卡特琳娜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
如果不是那人偶尔端起酒杯喝一口，颜叙可能会以为乔楚的耳钉坏了——
导致监控直接卡成PPT。
画面3是菲尔德跟艾可。
从监控影像里，可以看到艾可戴着那张狐狸面具跟菲尔德窝在角落，没人认识，也没人愿意上前搭话。
按理说以菲尔德和艾可刚刚投靠卡特琳娜的身份，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人和他们交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
从银桥医院里面逃出来，真的那么容易吗？
菲尔德跟艾可，有没有可能冒名顶替了某个逃跑失败的银桥医院受试者呢？
据颜叙了解，虫族的精神力与人类不同，他们有一种特殊的天赋，能够直接从其他虫族或人类的大脑中读取记忆。
当然，前提是那名虫族的等阶足够高，精神力也足够强，足以压制他读取记忆的对象。
这也是少数虫族能够潜入人类高层中，进行间谍活动的倚仗之一。
正在此时，艾可忽然凑近菲尔德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菲尔德诧异地抬头看了眼面前的投影，随即整个拍卖会场内响起广播通知。
【贵宾K出价200万星币。】
菲尔德被艾可的大手笔砸得有点儿懵，倒吸一口凉气之后被呛得咳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你疯了？”
艾可揽住菲尔德的手臂，扣着狐狸面具的脑袋在菲尔德有些清瘦的胳膊上蹭啊蹭，“今天是咱们俩相识五周年，我觉得有必要庆祝一下，送给你一份大礼。”
菲尔德被艾可毛茸茸的脑袋蹭得心跳加快。
那对面具模拟出的兽耳，如有实质地贴在他的肩头，柔软得撩人心弦。
口腔里浓重的血腥味，却让菲尔德不正常的心跳迅速冷静下来。
他露出一个和平时一样没心没肺的笑，说话时一如既往地调侃，“所以你庆祝的方式就是花200万给我买军火？”
艾可忽然站起身，提了提碍事的裙子，牵起菲尔德的手，单膝跪在地上。
“安·菲尔德，你是否愿意和我结婚？”
菲尔德一瞬间瞪大了眼，手指下意识想从艾可手里抽出来，却死活抽不出。
他的手骨都快被捏断了。
贵宾席内越来越多人留意到他们这个角落里，发现有个Omega，对着一个看着像Beta的男人单膝跪地。
跟求婚似的。
“200万军火是我送给你的订婚礼物，”艾可低头将做成素圈指环的出价器从食指上摘下来，套进菲尔德的无名指。
“你如果接受，就拿去拆着玩儿。”
菲尔德呼吸着来自他肺部的，腐朽不堪的血腥气，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心脏，被炙热的血液胀满，陷入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混乱。
因为太过频繁的咳嗽，菲尔德嗓音沙哑，透着浓重的病气，“如果我不接受呢？”
艾可笑得很甜，可惜藏在狐狸面具后面，菲尔德看不见，“不接受的话，我就用那些军火，把你轰成渣。”
这答案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艾可的作风一向比Alpha还要生猛。
菲尔德低低地笑了两声，“你这哪里是求婚，分明是逼婚。”
继而又劝她，“你是最了解我情况的人，说不定哪天，我就真的死了，再也醒不过来。”
艾可借着菲尔德的手站起身，“那又怎么样，咱们俩早就是一起睡过太平间的交情——这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
“以后我在停尸房里，专门打一张双人床备着。”
菲尔德隐在面具后面的眼眶微微发红，“你——”
艾可点了点自己脸上的狐狸面具，打断菲尔德，“卡特琳娜拐弯抹角地说我是凯恩·贝洛克的地下情人，你也信这个？”
菲尔德回握住被艾可拉着的手，“我不信。”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艾可直接掀掉脸上的狐狸面具丢在地毯上，踮起脚吻住菲尔德。
浓郁腐朽的血腥气自唇齿间缠绕扩散，弥漫在两个人口腔里，似乎就变得淡了一些。
仿佛从此后，不仅仅是柴米油盐、喜怒悲欢，就连死亡，也成了两个人可以分担的事。
会场内的宾客望着旁若无人的两人，陷入片刻的静默。
直到卡特琳娜率先鼓起掌来，柔美的声线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祝贺你们。祝两位百年好合。”
其他宾客也纷纷鼓掌捧场，间或送去一两句祝福。
旁边装了半天死的麦克起哄起得最起劲儿。
颜叙把狗粮满满的画面3扒拉到一边，顺手在光脑里发了封简短的贺信给两个人。
其实他只是单纯地想找个虫族奸细而已。
没想到会见证一场从太平间的停尸柜里开始的爱情。
最后一个画面4，说起来也是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才筛选保留的，不过，也很难说颜叙到底有没有私心——
画面里是两位各具特色的美女，卡特琳娜和……乔楚。
他没有特意监视乔楚的意思——真的没有。
卡特琳娜挽着乔楚，走到菲尔德和艾可附近，伸出一只手。
旁边的侍者很有眼色地将落在地毯上的狐狸面具拾起，递给她。
特意准备的面具被人扔在地上，卡特琳娜也未见有任何不悦，反而像是在注定走向悲剧的、司空见惯的情节套路里，意外地撞见一个柳暗花明的大团圆结尾，有些愕然，也有些释然。
默然片刻之后，卡特琳娜轻笑一声，“这样也挺好。”
卡特琳娜将面具递给了旁边的侍者，脚步一转，走向了画面2里孤身一人的男子。
静止许久的画面终于动起来，男人迎着款款走来卡特琳娜和乔楚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单手抚胸。
只是他明显并不太熟悉这类礼仪，第一次伸错成了左手，还没摸到胸口就发觉不太对，又赶紧换成右手，抚上左胸，躬身行礼，“夫人。”
“后院的货送走了吗？”
“都送走了。但是最近‘人偶’的名额放开了不少，医院那边一直反馈说量不太够。”
卡特琳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皮埃尔那边，让他直接跟我说。”
“好的夫人。”
“西斯酒馆以后就归你负责了，今天晚上好好表现。”卡特琳娜叮嘱。
自始至终，卡特琳娜身边的乔楚都格外沉默，一边用余光瞄着颜叙所在的方向，一边划水装背景板。
颜叙盯着监控画面里的对话，“麦克——最近几年，你那些朋友里面‘定制人偶’是不是挺流行的？”
麦克正五指翻飞操作光脑，突然被颜叙点名，全身打了个激灵，没骨头的身板都抻直了，“当——当然，有个万事随你心意的Omega陪着，谁不乐意？我那帮哥们儿现在基本人手一个，有的甚至在家里养一个，出去玩儿带一个。”
“真的，像我这样一个‘人偶’都还没有的纯洁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颜叙被麦克臭不要脸地形容自己“纯洁”雷得脑阔痛，干脆选择性地无视掉。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个Omega就会听你的？”
麦克把光脑屏匆匆收起，“这种‘人偶’有专门控制他们的法子。”
麦克食指和拇指比划出指甲盖大小，对颜叙解释，“这么大的一块‘钥匙’，圆的，像Omega们爱戴的那种O里O气小珠子，随身戴着就能让‘人偶’乖乖听你的话。”
“如果他/她想要违抗你的命令，或者泄露你的秘密，会触发一种自毁机制，在背叛你之前，先自己亲手杀死自己。”
麦克一边说，一边以手做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这让颜叙立刻联想到杨曼尸体颈侧极深的割伤。
颜叙：“月夜茶室那边的茶师，也有可能会是某个人的专属人偶吗？”
“不会的，那种茶师谁花钱都能——那什么，”麦克一个脏字在舌头上滚了两圈，在颜叙气场的镇压下，还是没敢秃噜出来。
“那茶室的老板怎么确保那些茶师们不会逃跑呢？”颜叙追问。
“呃——”麦克一时无言以对，主要是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
他们家月夜茶室的股份在他哥手里呢，日常管理什么的有个叫米兰德的经理在负责，怎么着也轮不上他操心。
“可能是给的工资高？”麦克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自己智障，“可能那些茶师也有自己对应的‘钥匙’吧，然后那些钥匙藏在某个保险柜里。”
这确实是一个合理的猜测。
“先生，您的果汁凉了，我帮您换一杯吧？”旁边的侍者忽然凑近，手里拿着一只托盘。
颜叙从监视画面中移开目光，转头看向面前的侍者。
这里的侍者都佩戴着统一规制的纯白银边、山茶花花纹的面具，无论男女都是Beta，眼前这人也不例外，这都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颜叙总觉得应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帮我换一杯温水吧。”
颜叙忽略掉侍者的脸，改为观察他的整体形象。
除了专业从事伪装潜伏的间谍，或者反侦察经验极丰富的罪犯，一般人即便能够遮掩住自己的脸，却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自己的身高体型、行走坐卧的姿态和言谈气质。
颜叙的记忆力还不错，闭上眼睛稍一回想，就将眼前人的声线、体型，以及站立时双脚分立的距离角度，跟早上在山茶花旅馆里面，和他擦肩而过的登记入住者，重合在了一起。
最关键的是，颜叙再次确认自己早上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没有看错——
这人应当是个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