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困了？”
颜叙倏然睁开眼睛，艾可一双小鹿一般无辜的圆眼睛凑过来，近得颜叙下意识战术后仰，后背紧紧贴上轮椅的椅背。
“你这什么反应，”艾可略带不满地嘟嘴，“人家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颜叙看她这会儿可爱的表情，脑子里都是之前她无情抽打酒馆老板秃瓢脑壳的场景回放，脸上不由自主就带了几分不忍直视出来。
艾可嘟起来的小嘴渐渐拉平了唇角，“你那个表情会让我以为我早上胡子没剃干净。”
颜叙：……
“还是说我护心毛露出来碍了您的眼了？”
颜叙：…………
颜叙掐了掐眉心，试图把如花嘟嘴的画面从脑子里掐走。
理发店内，陈设还是那些陈设，审美鬼才理发师还在跟他唯一的顾客的脑袋较劲，墙上的电子钟时间刚过了一分钟。
理发店外，刚刚恍惚间瞥见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难道刚刚真的只是他太困了，一不小心打了个几十秒的盹儿？还做了个十几秒的梦？
行吧。
头顶的爆炸声终于彻底消停。
审美鬼才发型师也终于收拾完手里那颗脑袋。
发型师在给客户结账的间隙还招呼艾可，“这位美女想要什么发型，除了橱窗里那些，还可以自己定制。脑袋后面剃字的字体和大小也能指定。”
一头及腰黑长直的艾可：……
那是字体和大小的问题么？
她得多想不开才要在自己后脑勺上剃字。
围观吃瓜的颜叙忽然发现，精神力场屏蔽的功能有时候还挺给力的。
艾可告辞的背影狼狈得像落荒而逃。
颜叙调转轮椅出门之前，留意到审美鬼才握着剃刀的右手有些抖。
——这年头帕金森也能干手艺活了么？
头顶的爆炸刚歇，大街上又开始人来人往。
卡莱星的人们明显已经习惯了这种惊险刺激的生活。
艾可出了理发店就不着急了，四处闲晃的同时还不忘记提醒颜叙，“你要是饿了渴了跟我说，别从路边卖小吃的那些摊子买东西，保不齐里面下了什么药。”
颜叙：……
他看起来很像嘴馋到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么？
“其实我真的想买点儿什么吃，没有零食的逛街是没有灵魂的。”艾可语气感慨。
颜叙：……
为了避免艾可一时冲动买下什么毒品果汁迷药炸串，颜叙掏出自己仅剩的营养剂，“你要是饿了可以吃这个。”
艾可脸上的嫌弃像是看见了一坨翔。
颜叙：“……当我没说。”
走到月夜茶室门口的时候，艾可再次停下脚步。
颜叙脑阔有点痛——他发现这位女Omega不仅自己画风清奇，还专门喜欢关注一些奇奇怪怪的店。
人家招牌上的宣传语写得很清楚了：“和你心仪的Omega喝一杯下午茶”。
艾可进去，最后到底算是谁嫖了谁？
然而艾可显然并没有身为Omega的自知之明，观察了一下店铺的环境，抬脚就敢往里进。
颜叙伸手连片衣角都没拦住。
颜叙：……
这也就是欺负他腿脚不好。
艾可身上的疑点很多，今天也像是故意接近他似的，这么明显的线索颜叙不可能放过，只能见招拆招。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个Omega，一个残障人士，先后进入一家以Omega的和谐运动为卖点的风月场所，一个敢进，一个敢跟。
月夜茶室的环境很风雅。
一张张不同款式的沙发或软椅由花束、绿植、珠帘、绸带等等相隔，或美艳动人，或娇俏可爱，或腼腆斯文的Omega们，正各自陪着自己的客户聊天喝茶吃东西。
“欢迎光临月夜茶室，请问您有指定的茶师吗？”门口一个身材纤细单薄，非常有少年感的娃娃脸男生迎上来，对着艾可问道。
尽管定期注射了信息素抑制剂，但从艾可的相貌身高体型，其实可以大概猜出她是个Omega。
包括眼前这位娃娃脸男生也是典型的Omega外貌。
艾可这骚操作就跟远古时代戏文里面的良家女子逛青楼一样。而且艾可更加过分，连O扮A装都懒得做。
但这位迎宾的娃娃脸男生对艾可的态度很正常，似乎对眼前的状况见怪不怪。
“没有指定的，能给我介绍一下么？”
“您喜欢包厢还是卡座？”
“卡座吧。”
“好的，另外事先向您说明一下——我们这边卡座一次性最低消费2000星币，每位客人限点一位茶师服务。”
娃娃脸男生把艾可带到座位，轻敲桌角的触控板，一整排六名各具风情的“茶师”半身3D投影就出现在桌面上方。
颜叙莫名觉得艾可像是在选妃，而且还挺享受。
不知道安·菲尔德医生对此怎么看。
艾可手指在一排排投影上扒拉着，颜叙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起看。
忽然有人拽了拽颜叙的袖口。
“大哥哥，大哥哥，为什么我看不清楚你的脸呢？”
颜叙收回落在投影上的视线，近前处有个还没他轮椅高的小豆丁，湿漉漉的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不好意思，可能有别处的孩子走错路跑进来了，”娃娃脸立刻恭谨地道歉，弯腰把小豆丁抱起来。
另一边跑来个略显慌乱的姑娘，皮肤苍白，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眼底青黑。
结合姑娘的职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
肾透支。
姑娘嘴里喊着“宝宝，到妈妈这儿来”，随后手脚麻利地把孩子从娃娃脸手里接过去，目光甚至没有跟颜叙或者乔楚对视，就匆匆离开。
茶室的茶师们虽然穿着各式各样量身定做、充分衬托他们外貌优势的衣服，但袖口领口或者一些隐蔽的位置，无一例外绣着月夜茶室的标识，刚刚那位年轻的妈妈也是如此。
颜叙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说是这种提供特殊服务的Omega，要么是Beta假扮的，要么因为各种原因，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不然有关部门的管控力度会很大。
毕竟Alpha和Omega的数量还是少，Alpha又只有Omega才能生，稀有的Omega们都属于政府重点保护群体。
刚才那小豆丁精神力等级不低，像是个Alpha，如果确实是刚才那位妈妈的亲生子，那这位妈妈至少得是个货真价实且身体健康的Omega才行。
这家“茶室”显然背景深厚，就是不知道艾可带他来，是个什么用意。
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卡特琳娜的意思。
“抱歉，打扰到——两位了，稍后我们会免费赠送一壶茶和一份茶点。”娃娃脸主动提出补偿。
经过刚才小孩子的提醒，娃娃脸只要没瞎得太彻底，就没办法继续忽略颜叙的存在。
精神力干扰也是有局限的，终究和直接戳瞎对方两只眼不太一样。
发现了颜叙这位新客户之后，娃娃脸非常尽职尽责，还特意关照了颜叙一句：“这位先生，您可以和这位女士一起看看想选哪位茶师。”
颜叙还没说话，艾可帮他答了，“你不用管他，他心有余，力不足。”
颜叙：……
虽然知道艾可说的是他的腿，但还是觉得有被冒犯到。
艾可把茶师照片从头翻到了尾，也没说选谁。
娃娃脸可能是从小吃耐心长大的，半点儿没催不说，还把承诺免费送给他们的点心和茶先给他们上了，一点儿不怕他们吃完就跑。
“我觉得这些茶师都不太合我眼缘儿。”艾可把3D投影扒拉到一边儿，“我倒是挺喜欢你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陪我们聊聊？”
娃娃脸露出营业の微笑，“能够被您喜欢确实是我的荣幸，但是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茶师，而且我是Alpha，陪您不太合适。”
像是怕艾可他们不信，娃娃脸还特意散了一点信息素出来。
颜叙：？？？
他是瞎了吗？
虽然这么说有些性别歧视的意思，但——就眼前这位受里受气的小白脸是Alpha？
“我就想选你。”艾可不无遗憾地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只好再去找别家。”
娃娃脸面带为难，“其实您一定要我陪您喝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没有经过专门的学习，除了陪您喝茶聊天，也不会其他的了。”
颜叙亲眼见证了艾可整个逼良为X的过程，不知道该说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作为一向洁（bu）身（jie）自（feng）好（qing）的正人君子，颜叙叫住了准备去找人替班的娃娃脸，“劳驾，我要指定一位茶师，就刚刚那个孩子的妈妈。”
娃娃脸比刚刚被迫营业还要为难，“这位先生，她不是我们的茶师……”
“我看到她衣服上的标识了，你们茶师的工作服应该没有对外销售吧。”颜叙用陈述的语气点出这个事实，为了彻底杜绝对方继续胡说八道糊弄他的可能，还特意补了一句，“就算你们愿意卖，也没人敢买。”
娃娃脸：……
作为特殊服务行业的从业者，娃娃脸感到自己被讽刺了，并且觉得很淦。
“她因为在工作中犯了很严重的错误，目前正在停职反省，而且她并不是卡座区客人可以选择的茶师。”
“那什么级别的客人可以选她？”
娃娃脸嘴唇动了动，颜叙的语气太过胸有成竹，似乎笃定今天一定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怕自己即便说了最贵的价格，对方也能轻松应下来，到时候他就更难拒绝客人的要求了。
“抱歉先生，她是我们VIP客户的指定茶师，只能负责服务她的专属客户。”
颜叙明知道娃娃脸肯定在瞎咧咧，但他又暂时不想直接撕破脸。
正想着是不是要之后再想办法，刚刚那只小豆丁又跑到他的轮椅边。
小豆丁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腿，“大哥哥，妈妈说你的腿不舒服，所以不能走路，我来帮你揉揉好不好，揉揉就不疼了。”
颜叙忍不住对小豆丁露出点笑意，“谢谢。”
为了让小豆丁看清他的善意和感谢，颜叙对小豆丁取消了精神力场的屏蔽作用。
小豆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艾可也在旁边起哄，“是啊，像春天的花一样。”
颜叙：……
他不明白，菲尔德给艾可做基因调整的时候，怎么没顺手把她脑子也治治。
小豆丁的妈妈很快出现，着急忙慌地一路小跑，准备抱走再一次缠上颜叙的熊娃。
这一次豆丁妈妈离他更近些，让颜叙瞥见了豆丁妈妈的袖口处露出的一点白。
是临时止血用的绷带。
那质感很熟悉，毕竟颜叙从十八岁就进了军校，他虽然很少受伤，但周围的人受伤流血都是常事。
这姑娘手腕受伤了？
“这位女士，”颜叙叫住了豆丁妈妈，“初次见面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觉得和您的孩子很投缘。听说您正在停职反省期间，相必应该不是很忙，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和孩子一起，陪我聊聊天？”
颜叙开口前就对小豆丁的妈妈也取消了精神力场屏蔽，极出挑长相直接让豆丁妈妈看直了眼睛，哪怕颜叙的语气客气又疏离，连个笑容都没给——春天的花开一次就够了——“地点您选就好，价格也由您来定。”
豆丁妈妈的目光牢牢锁在颜叙长而卷的睫毛上，不知不觉间，连呼吸都忘了。
“愿意的。”豆丁妈妈下意识开口，“我愿意。”
娃娃脸：……
不知为何，他有种强烈的直觉，此时此刻，哪怕这位客人让他们家茶师当场嫁给他，他们家茶师也不会说出半个不字，并且由衷地甘之如饴。
那张失了魂儿的蠢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颜狗的八字箴言——
“你真好看，命都给你”。
月夜茶室典雅厚重的雕花木门被再次推开，门口一名鹅蛋脸的姑娘笑意盈盈地迎上去，“欢迎光临月夜茶室，请问您有指定的茶师吗？”
刚刚步入店内的客人是个容貌极出色的女A，前凸后翘，身高腿长，英俊又漂亮，目光在店内大略一扫，“我不找茶师，我找我未婚夫。”
姑娘完美的笑容僵在脸上——
干他们这行，最怕捉奸。
尤其在卡莱星这种牛鬼蛇神的聚集地。
一个搞不好，房盖儿跟天灵盖儿能给你一块儿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