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所有人都说up穿着死人的衣服?”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up的衣服感觉也不是入殓服啊。”
“说起来好像一直以来但凡对up感到害怕的,都会发现up穿着死人衣。”有人附和道,“所以up真的是正神么?”
少女静静地坐在清晨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翠色的树木,方才买票的时候观众们都听到了她的目的地是市药检所,大概是打算去拿那个白色小药片的化验单。
“如果我出现在你面前的话。”卢菀轻声说,抬起手来按了按耳机,“你的确会觉得我是穿着你上一个见过的死者的衣服的。”
“如果你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死者的话,大概会是新闻报道中的死者穿着的衣服。”少女说道,抬起手来,拉了拉公车上的窗帘,靠在了一片树荫婆娑之中,光线照亮了她一半的脸,显得苍白的有几分半透明,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融化一样。
“说实话,有点吓人。”有人说道。
“所以up真的是正神么?”
“说起来,我好像听说过这个说法,就是如果你见到了一个穿着死人衣但是却不是那个死人的人,这个人就是神明。”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民间传说。
“为什么,这样不会吓到很多想要求救的人么?”有人质疑道。
“会吓到的,多半是做过亏心事的。”有人说道,“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上门。”
“不过感觉也很是晦气。”有人说,“所以up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穿死人衣么?”
“神明不应该穿的比较华丽么?”
少女将头放在了车窗上,微微地合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她闻言微微张开了一下眼睛,深黑色的眼睛中瞳孔一瞬间变成了正方形又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样子。
而对于研究玄学的人来说,这正是不折不扣的神明的标志,瞳观八方之相。
这足以证明她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正神。
少女静静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手指温柔地如同爱抚小动物的头顶,“这个么,听说是因为我们的国家里大多数神明都是曾经活过的生人。”
“所以我们现身在人群之中的时候,在目击者的眼里会穿着最近见过的死者的衣服,”卢菀轻声说,“不过也有别的意义就是了。”
“我感觉我被说服了。”有人说道。
“不过我记得你们不是有吉服么?”
“吉服应该是有的吧,不过正常上班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穿正装吧。”
人们讨论着,而少女在药检所那一站下了车,她安静地走进了大门,接待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留着严厉整洁的发髻,显得十分的雷厉风行和忙碌。
卢菀接过了化验单,果然不出所料,的确是一袋雄性激素,她抬起眼睛看向了工作人员,“吃这个能把女胎变成男胎么?”
女人闻言冷笑了一声,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还不如去吃白公鸡。”
“白公鸡有效么?”卢菀认真地问道,将化验单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至少吃不死。”她不快地说,“小姑娘,不要动那些歪门邪道的念头,不过你总比那些蠢货强,还知道来化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不知轻重的白痴呢。”
“这人说话好难听。”有人说。
“至少话糙理不糙。”有人反驳道,“这种人难道不该被骂么,被骂醒了才是救她们吧。”
“不过态度是真的不好。”
“谢谢。”卢菀点了点头,她将药片塞回了口袋里,工作人员的余光看着少女独自离开的清瘦背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开了口。
“等等。”她开口叫住了卢菀,“遇到什么事了么?”
“你这么小,不该考虑生孩子的事情。”她认真地说,将手中的事放在了一边,一双茶色的眼睛从金丝眼镜的上方看了过来,显得威严的很,好像每个人记忆里的严母和严师一样,但是语气却放柔和了几分,“谁骗你都不要听他的。”
卢菀眨了眨眼睛,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的。”
“没有遇到什么事。”她温顺地说,微微地低着头,好似刻板印象中你那温柔和顺沉默寡言的女同学,或者小兔子一样的乖女儿,干净的如同早上才展开的白色莲花,丝毫不染尘埃。
“怀了也不要留下,他不会感激你没准备好就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她严肃地说道,竖起了一根手指,“千万不要干傻事,万事先顾好自己为先,母亲不幸福的孩子怎么可能幸福。”
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女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再次低下头表示她记住了。
“谢谢。”她彬彬有礼而郑重地说。
“我是不是见过你。”工作人员脱口而出道,突然间她离开了自己无比繁忙的工作岗位,走到了少女的面前,看向了她身上穿的衣服。
观众们发现少女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一套上世纪流行的红裙子,配着白色的衬衫,明艳而大方,让人忍不住想到那个热情如火的上世纪末,属于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的青春时代,她几乎不可置信地看了一会。
“你认识徐晓梦么?”她问道。
少女静静地抬起了眼睛,温和而平稳地看着中年女人的脸,似乎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徐晓梦是我室友,在大学的时候未婚先孕自杀了,我们明明约好一起考药师资格证的。”女人低声说,“你为什么穿着她的裙子。”
“你又为什么来问怀孕的事情?”她问道,“有人骗你么,有人逼你生子么?”
少女伸出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她已经不难受了。”少女轻声说,“你到今天也在努力挽救其他女孩子的人生。”
“谢谢你。”她安静地说,低下了头,深深地鞠了一躬,“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
然后她敛起了眼睛,抬起了头,消失在了混合着各种药水和消毒剂气味的走廊的尽头。
“草,我感觉我理解了死人衣的意义。”
“他们永远陪着你,只要你心里还有他们。”有人忍不住说,“是这样的么?”
卢菀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嗯,”她点了点头,“有些人还没有死,因为有人替他们活着,连同他们的份一起活着。”
“所以我们会穿上他们的衣服,替他们守望着最放不下他们的人。”她轻声说,走向了温暖的春日暖阳,“代表着逝者会永远庇护生者,送他们走向未来,把他们送到更光明更幸福的路上去。”
卢菀笑了笑,轻轻地整理了一下领口,“所以我们虽然有官服,但是那是逢年过节穿的,平时工作的时候还是要穿死人衣,因为也不知道世人恐惧无比的鬼,是不是有人心心念念想见到的人。”
“因此逝者不死,生者安康。”少女轻声说。
莫愁前路无知己,因为我们会代表死去的人,将生人送到有阳光的地方去。
而这件死人衣,就是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热爱的信物,我们对这样的信赖只有诚惶诚恐的份,怎么会觉得晦气呢。
直播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有点想我奶奶了。”有人说,“我上周参加了她的葬礼,如果有人穿着她的衣服来看我,大概走夜路都不会害怕了。”
“只要你还记得你奶奶,她就没有彻底死去。”有人劝慰道。
“所以虽然吃激素把胎儿吃死这种事警察都管不到,up也要坚持为他们伸冤么?”
“不如说警察管不到的地方,才需要up吧。”
卢菀看了看屏幕,那淡淡的秽似乎隐没了,她想起自己询问那个青年如果有人问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办,毕竟他们是属于世界阴影的一侧的,很多事对于生人来说就是晦气的。
“会不会反而被认为是不干净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实话就好了。”韩信轻描淡写地说,“其实生人也没那么可怕了,我们都是靠着别人扶持才勉强活下去的不是么?”
“人与我一分,我与人三分。”他说道,“哪有那么多真心喂狗的,更何况你已经死了,也不会再死一次了,更不用害怕了。”
少女在一边坐了下来,用螺丝刀打开了一个猫罐头,“但是跟着你的猫属于一颗真心全喂了狗了,看来猫的天敌果然是狗,要不是我的话,它们估计这辈子罐头连想都不要想。”
青年也摸出了一个罐头,用螺丝刀试着比划了一下,终于费尽千辛万苦打开了,“如果要我说,我在我短暂的人生和之后的两千年里,最深刻的感悟是什么。”
“所以是什么?”卢菀抬起了眼睛,认真地听着,甚至准备做一下笔记。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他将猫罐头放在了地上,猫咪靠了过来,他漫不经心地摸着猫敏感的耳朵,在手里把玩着,“真的。”
“一旦不把人想的那么坏,感觉一切工作都好做起来了。”他信口开河道,“加班也好,遇到抽象人也好,想想还是为了那么多的好人在上班的。”
“就一切都好起来了。”他虚空画了个圈,语焉不详地形容道,“世界上的确还是好人多的,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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