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秦木桃就站在了朱盈盈房门前。
算算时日,她自那日死里逃生之后就没见过朱盈盈,一来是因为她自己受伤需要修养,二来,是朱家大小姐不见客,理由是受了风寒。
可当今日秦木桃站在她的房间里,闻着那味道冲的刺鼻的草药味,看着进进出出的丫鬟,以及厚重得完全看不清人的幔帐,她总觉得这肯定不止是风寒那么简单。
“朱大小姐,你感觉怎么样。”秦木桃在软塌上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看向床上的方向。尽管这样隔着一层帘子和人说话她总觉得有些别扭,但是见那些丫鬟坚持,也只能作罢。
她和朱盈盈说话的时候那些丫鬟始终在旁边盯着看,秦木桃不习惯说话时有人看着,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于是在丫鬟过来的时候拼命暗示他们离开,但那些人好似听不懂一般,依旧坚持要留在这里。
“翠儿,你带着姐妹们下去吧。”终于还是朱盈盈开了口,翠儿才不情不愿地带着一干丫鬟下去了,待他们都离开后,她才微微撩起幔帐一脚,对秦木桃微微一笑,“秦姑娘,坐过来吧。”
秦木桃以为自己在修真界这几个月已经算什么都见过了,可当她真的见到朱盈盈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心惊了一下。
若是说那日他们初遇的时候她只是瘦弱,那现在就是瘦的皮包骨,脸颊深深地凹进去,眼睛黑漆漆的失去了光彩,往日还算健康的大小姐,手臂竟然只有往日的一半宽。
她整个人就如同一尊会行走的枯骨。这人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难怪朱老爷会如此着急召集诸位修士,并拿出两千灵石作为报酬。不是他大方,而是朱盈盈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捂着嘴啊了一声,后知后觉自己这样不妥后慌忙收起脸上的表情,“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盈盈摇摇头:“没关系,其实我也明白自己状况。爹爹之前也给我找过许多道士驱鬼,但都没什么用。直到后来段姐姐来了我才稍微好一点。”
秦木桃点头,了解她说的段姐姐就是女主段芸芸。
“段姐姐是仙家子弟,祖上与我们朱家有缘,所以来帮我一把。我和我爹都很信任她,只可惜她只擅长药理,并不擅长打斗。”朱盈盈叹了口气,“所以她也说,若是想帮我真正地根治,还需要我爹另请高明。不过我看我爹找来的那些人似乎都平平无奇了一些,还好你们来了。秦姑娘,你是不知道,你那日凭一人之力破除结界,真是太帅了!”
那都是系统的功劳了。秦木桃挠挠头,在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等等,你说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朱盈盈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脸颊微红:“自然是陆大人。陆大人是五日前来的,有他在的这几日我家里也安生不少,就连平日里经常撞鬼的小厮也能睡安稳觉了。”
她脸红的厉害,小女儿的心态一览无遗,秦木桃忍不住想起前几日他们在茶馆碰到那次,八卦本能让她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可胡说!”方才一直平静的朱盈盈猛地坐了起来,用枕头死死地捂住脸,恨不得全身上下都写上欲盖弥彰这四个字,“陆仙长温润如玉武力高强,还特别温柔,岂是我能配得上的?”
温润如玉?特别温柔?她回忆了一下和这八个字完全不沾边的死疯子的样子,忍不住掐了掐人中。
等这位朱小姐病好了,她高低得让她看看陆昊其实是个什么东西,好断了她这个莫名其妙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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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秦木桃这一天下来不仅去找了朱盈盈,婢女翠儿,以及府中那些个阴气比较重经常撞鬼的人。
得出的结论大抵就是,这朱家似乎早年做生意得罪了什么人,但是朱老爷八字硬实在弄不下来,恰好朱盈盈的出生时辰都偏阴柔,因此他们就将主意打到了朱家老爷唯一的独女身上。至于那些被影响的小厮,都是被阵法的功效影响的。
结论大概懂了,但是怎么去破阵,去找这个邪修,又成了一个难题。
她绕着院子里的掉在地上的石榴花一蹦一跳地往前走,正准备回房找男主商量一下,就发现假山后面似乎站了极为眼熟两个人,她心下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躲到石头后面了。
秦木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就看到段芸芸正捧着她那宝贝的不行的紫金葫芦,正昂着头和男主说着什么。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少女白皙的小半张侧脸,还有在阳光下微微扬起的,仿佛镶了金边的长发。
段芸芸无疑是美的,不然也不会让男主一见钟情,甚至为了求娶她不惜赶走相伴多日的红颜秦媚儿——虽然后面又追回来了。
秦木桃蹲在石头后面小小声地呸了一声,狠狠地踩了地上的石榴花一脚,将花瓣碾的汁液横飞。
“秦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才发现二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正在她前方一步的距离疑惑地看着她。
她赶紧拍了拍脏污的裙子,慌里慌张地捡起被踩的稀烂石榴花,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咧开嘴角:“没有,不过在此赏花罢了。”
“秦姑娘倒是喜欢花。”段芸芸勾起唇笑了笑,半昂起头看向陆泽,微笑道,“我方才还刚刚和阿昊哥提起你呢,不想,就在这里碰到了,对不对。”
陆泽微微颔首,却始终站在距离段芸芸半步的距离,这般刻意疏离的模样简直与她表现出来的亲昵娴熟形成了鲜明对比。
段芸芸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赶紧转头看向秦木桃,解释道:“阿昊哥平日不是这个性子的,今日大概是心情不好,还望秦姑娘多多见谅。”
秦木桃尴尬的头皮发麻,她搞不懂女主这是想干什么,给她个下马威?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先和正宫娘娘打个招呼?
那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过去叫声姐姐好,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应该好好相处?
就在秦木桃不知所措之时,不远处翠儿提着裙子跑过来了。
“段姑娘,你在这儿啊,大小姐找你呢。”她小跑着对段芸芸招手,“唉,秦姑娘和陆大人也在?”
段芸芸看着陆泽张了张口还想继续说什么,怎料对方直接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段姑娘,大小姐的病情可耽误不得。”
她没办法,只好忿忿不平地回头看了陆泽和秦木桃一眼,咬着牙跟着翠儿离开了。
“干嘛把人赶走。”秦木桃看着她聘聘袅袅的背影,瞥了瞥嘴,“这么狠心啊。”
“为何不能赶。”陆泽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他兄长招惹的女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秦木桃轻哼一声,自觉岔开话题:“你对邪修了解多少?”
“不多。”陆泽摇头,“只是有些猜测,还请秦道友借我你昨日所得的那枚黑珠子看看。”
她就石头掏出来递过去,忍不住碎嘴子了一句:“唉,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让他们帮你捉邪修啊,真是为了独吞灵石?”
“有些私事,不方便说。”
秦木桃乐了,别人越是不让她知道她就越来劲:“怎么,那邪修是你老相好啊。那你到时候是不是要杀我灭口?”
陆泽白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研究那块石头,没有回答她。
他始终不说话,秦木桃一人说的也没劲,于是两个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秦木桃也觉得奇怪,她猜想可能是原文里秦媚儿和陆昊每次见面都是在双修的缘故,她和男主每次碰面的时候氛围都奇奇怪怪。不是在房间里中了药,就是碰上他沐浴,昨日好不容易二人都正经一回,结果修着修着又不正经了。
像现在这样两个人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靠在假山上和谐地嗑瓜子,还真是从未有过。
“在看什么?”她见陆泽摆弄那块石头很久了,饶是知道这人可能会随时把自己捏死,但是好奇心就是让她控制不住地凑过去看,“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有个猜测。”他将黑珠子放在手上把玩,淡淡道,“你还记得那日是用什么破的结界么?”
“雷。”秦木桃恍然大悟,“所以你猜测这块石头其实是一个屏障,你要引雷破了它?”
“不必那么麻烦。”
他把黑珠子放回秦木桃手上,念动口诀,不一会儿指尖便燃起一小簇火苗,他如法炮制地将其注入黑珠子中,果不其然,被火烧了一刻钟后那黑珠子竟然发出了刺眼的白光,秦木桃赶紧升起结界把他们隔在里面,以防被外面的人看到。
“雷也属火,用火烧亦可,只是效果没那么好罢了。”
白光越发耀眼,突然之间整块石头猛地炸裂开来,秦木桃捂住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片刻后抬起头来,忍不住张大了嘴。
空中凭空出现了几行金色的字,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但是只从他的灵力来说,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修为极高的修者留下的。
“信?”她小心转到前面,果然看到了几行小字,“六月十七亥时三刻不见不散,这谁写的?”
这什么玩意啊,分明就是情书吧,而且看起来好像那种小学生写的情书啊!什么放学别走小树林见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什么的,这套她十年前就见多了好不好。
而且地点写的模模糊糊的,她自己都看不清楚。
“今日就是六月十七。”
秦木桃把石头放回去,耸耸肩:“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去。”
“自然要去。”
陆泽突然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她,目光若有所思。
“只是还要准备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