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皎就被活生生冻醒了。
房间里冷飕飕的,身下的炕一阵冰凉,她缩着身子躲在被子里,但四肢还是冻到发僵。江皎眯着眼看向外头,被报纸糊满的玻璃窗外头黑沉沉。
她缓了几秒,嘶着凉气拿过棉被上的棉衣给自己裹上,然后在脖子上缠上围巾,脚下踩着新棉鞋推门出去。
天空是青黑色,天光只在极远极远处亮起一线,金色的光点点缀在漫天洋洋洒洒的大雪上,让雪花变得愈发剔透,世界一片苍白。
这一幕惊呆了江皎,后世她生活在京城,京城的雪少见那么大,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似乎要将一切埋葬。
江皎的思绪一下被拉得很远,她想起自己曾经也站在过紫禁之巅看了场雪,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雪灾,大雪连着下了两三天就把京城的道路全封上了,连屋檐上都是挂下的冰棱子,可即便是那场雪,似乎也比不上眼前的景象。
厨房里传来二舅妈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个蠢蛋,没点眼力见吗?没见着你老娘手被冻红了?还不赶紧烧点水?”
“我真是后悔啊,当初把你生下来怎么就没听娘的给你淹死呢,又笨又磨叽,真晦气!”
江皎不自觉打了个颤,飘飞的思绪一下回笼了,后知后觉的记起,她附身到了七十年代的一名同名同姓的女孩儿身上。
昨天,她还跟原身的外婆干了一仗!
厨房又传来摔碗的声音,二舅妈的嗓音愈发刺耳高亢,“杨招娣,你别以为奶昨天说了那些话你就可以偷懒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没门儿!”
江皎心下有些担忧,快步走向厨房。
只见二舅妈的脸上满是凶悍,两道粗粗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她一边叉着腰对着表妹指指点点,一边拿着一个搪瓷杯舒舒服服抿着热水,完全不顾自家闺女冻得发青的脸。
杨招娣默不作声,灰头土脸的在闷声拉风箱,她瘦弱的身躯像是纸片一样,似乎轻轻一吹就要飞走了。
二舅妈眼角的余光瞧见江皎的身影,脸上立刻透出几分讥讽,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咱伶牙俐齿的皎儿嘛,也不知道有的人是咋教养的,吃娘家的,住娘家的,居然还有理闹了!”
“现在整的一大家子不得安生,这下好了,终于高兴了吧?早知道当年啊,娘就不该把你们给接回来,省的养出一对白眼狼!”
在郑春花的五个孩子中,老三杨志涛和老二杨冬的家庭地位最低,他们两个不如老大杨忠军受老两口看重,也不如小儿子杨志向和小女儿杨秀秀受老两口偏爱,在家里就是个隐形人,一个赛一个可怜。
老三娶的媳妇儿就是眼前的王翠翠,这些年,他们这一房被家里长期忽视,好处落不到他们头上,坏事儿全由他们顶上。
早两年水库修水坝每家必须出一个壮劳力,杨志涛就被迫被杨家推出去,回来的时候命都快去了半条,还落下个风湿病的后遗症,每逢下雨或者冬天,膝盖就疼,严重的时候几乎走不了路,是以干活大不如从前。
自此,两人的家庭地位更低,妯娌之间明里暗里的讽刺他们这一房没用、浪费粮食,杨志涛性格沉闷老实,吃亏吃惯了,可王翠翠却立了起来,性格也从原本的安静变得泼辣,锱铢必较,就是有点矫枉过正。
江皎心里一片明镜,昨天三舅特意给她捞了一条鱼补身子,她记这个情,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进去一把拉起杨招娣,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道:“这都是外婆的安排,您要是不满意,直接去找她说道说道啊。”
“招娣是外婆留给我解闷子的,我带走了。”
王翠翠气得要死,想要继续怒骂,但老两口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哐哐的砸墙声,她这么些年处在老太君的威压之下,即便性格大变,但对郑春花还是有着天然的畏惧,立刻缩起脖子不敢继续说话。
江皎拉着杨招娣往后山走,小姑娘走几步回头瞅一眼,瑟瑟发抖问:“姐,我娘不会追出来吧?”
江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不会!”
杨招娣立刻长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江皎抬头看了眼天空,鹅毛大雪渐渐变小,几句话的功夫,就变成了小小的雪粒子,她心里松了口气,“去后山,看看能不能再拣几只笨麻雀。”
她琢磨着做肉干赚钱的事情,打算去山上用自己的金手指猎头狍子,她做东西需要场地也需要人手,所以绕不开招娣发现的旧庙和炊具。
她想着杨招娣这人心思通透,对她也是真心实意。要是可以的话自己可以拉她一把,两人合作共赢。
杨招娣咧开嘴噗嗤一下笑出声,嘲笑,“姐,这天都亮了,你梦咋还没醒呐!”
江皎走在她前头翻了个白眼,打算等会拎两只麻雀好好打打她的脸。
来到昨天拣树枝的空地,杨招娣四处看了看,突然道:“姐,你那屋子的柴应该不够了吧?大姑总是把柴火省给三叔他们,你们晚上的炕应该烧不了多久,天儿往后会越来越冷,你病刚好,要是再感冒就完了,我去给你拣点耐烧的柴火,到时候晚上用。”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江皎回应,风风火火离开了。
江皎瞧着小姑娘的背影,心里浮现一丝暖意,虽然娘家的其他人都一言难尽,但这个表妹却是个好的。
就是对方投胎技术不好,生在了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十二岁的年龄,瞧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瘦得让人揪心。
她决定等会多搞些猎物,给小姑娘补补身体。
江皎心里定了主意,转身就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直到走到一片空旷的的平地才停了脚步,她四周张望了一眼,确定没人后,嘴里默念。
“狍子!来一个狍子!”
她原本想过要不要先猎些小猎物一点点卖,但突然想起再过不久杨家村就要封山了,到时候大雪足足笼罩村里两个月,想出都出不去。那还不如一次性做笔大的,然后趁着年前去镇上买年货出手!
还有,肉干在晾晒的时候肉会收缩,可能大几斤的肉只能晒出一斤肉干,所以需要的原材料不少。野猪是最好的肉,滋味儿也最香,可它目标太大,她怕真猎到了会吓坏小姑娘。
毕竟那可是几百斤的猛兽,不可能用运气好含糊过去。
但狍子就不一样了,比起黑熊、野猪,它的警惕心没那么强,早些年村里合法捕猎的时候,村里的猎户没少在冬天逮狍子,还一连逮上好几只!原身小时候听杨家村的猎户私下里吹牛,说狍子就是个傻白甜,就算你打死了它的伙伴,惊动了它们后,它跑个几百米就会停下来等,这时候顺着道儿跟上去补一/枪,简简单单一窝端。
只是计划经济以后,后山属于大队的公有资产,狍子这类的大型猎物属于公家,不得私自捕猎,所以这玩意儿才变得稀罕起来。
况且狍子的体积虽然没野猪那么大,大约几十上百斤,她到时候找个别的理由也能糊弄过去。
江皎盘算好了一切,双手合十继续虔诚的祈祷起来。
不远处,几块岩石叠掩之间,两个披着白褂子的男人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长相机灵的男人好奇问:“林团,那姑娘在做啥呢?怎么神神叨叨的?”
被叫做林团的男人微微抬起头,林间的天光恰好洒落,照出男人光洁饱满的前额,一双眉斜飞入鬓,黑眸犀利透着精光,隐隐带着压迫感,鼻梁高挺,一张唇不薄不厚,唇色略显苍白,整个人透出一种难言的矜贵与疏离。
此时他单膝点地,端着枪口瞄准着林间的一个方向,淡淡道:“你不是会读唇语?”
身旁的男人探头探脑,睁大了眼睛死命去瞧,嘴里念叨了一会儿,随后乐了,“哈哈,这姑娘在求老天给个狍子呢!”
“还真是傻的可爱,这大冬天的,要做梦咋不在炕上的被窝里舒舒服服做?”
林松寒眼眸微转,冷声说:“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拐走师长孩子的人贩子团伙就躲在这后山里,我们好不容易摸到蛛丝马迹,必须要一网打尽!”
他说完顿了一下,眼眸看向不远处的江皎,眼里有几分审视,“这人突然出现在这儿很可能和犯罪团伙有关,她嘴里说的话,说不定就是什么暗号!”
王二听他这样说,一下严肃起来,声音里的调笑尽数消失不见,“那要把她拿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健身房上团课。
其他叔叔阿姨们嘎嘎动,我趴在地上,教练卖力说:“姑娘,你可以的,动起来!”
我想逃,却插翅难逃!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