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军早就料到了老两口会有的反应,也想好了要怎么劝,叹了口气说:“爹,娘,我知道入赘这个名声不好听,但你们想想,只要文瑞可以攀上这门亲事,那对咱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他说的大义凛然,“到时候我让文瑞求求老丈人那边,说不定就能给咱家多几个工作名额,到时候家里三弟四弟他们就不用在地里刨食了,我们家说不定还有机会迁去镇上呐!”
这话一出,那是直接撞到了郑春花的心坎里,她沉默着在心里盘算。
入赘是不好听,可到手的好处那是实打实的,要是家里真的能迁到镇上,户口可就是城市户口了,和乡下这些泥腿子们有着天壤之别!
到时候别人只有羡慕他们的份!
二舅舅和三舅舅的眼睛也唰一下亮了了起来,三舅杨志向迫不及待的问:“女方家真能给咱工作名额?”
杨忠军温和的笑了笑,“当然了,我和你们交个底,两个工作名额那是女方家已经透出来的条件,说是为了补偿文瑞做出的牺牲。但你们想想,有了两个工作名额,以后日子那么长,难道就没有更多机会么?”
“实在不行,临时工的渠道总是有的,在镇上做活,总比在地里累死累活一年还攒不到几个钱好吧?”
一家人听得心里火热,几个舅妈更是激动的扭来扭去,私下里不停掐着自家男人的腰,示意对方表态。
三舅杨志向激动的冲老太太道:“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文瑞这孩子有本事,咱可千万不能拖后腿!”
三舅妈李淑一脸羡慕,细声道:“怪不得娘最喜欢文瑞,这孩子闷声不响就干成大事儿,实在是厉害!”
杨向国还是死死拧着眉头,眼里满是犹疑不定。
但郑春花的脑子却是已经拐过弯儿来了,她看向老伴,抓着对方的手沉声道:“当家的你咋想,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要是能多两个正式工的工作,咱家出门腰杆都是直的,只有别人嫉妒的份!”
杨向国沉吟了一下,随后一咬牙,看向老大两口子,“你们要是真的决定了,我也不反对,但文瑞要是入赘,你们以后养老咋办?”
杨忠军低眉顺耳,温顺道:“我和秀花想再生个儿子,文瑞是嫡长孙,为了杨家牺牲是应该的,但我们两口子以后老了也需要依靠,所以......”
郑春花抿了抿唇,手指在木桌上点了点,下了狠心,“成,到时候你把这两个工作让出来给弟弟,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杨忠军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面上柔声道,“嗯。”
这老太太是真的偏心,明明是他们大房卖了儿子换来的岗位,却要把好处全吐出来。
幸好他也不是个傻的,等他之后再干几件大事儿,慢慢掌握家里的话语权,非得把这亏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之后老太太就宣布散伙。
大家各回各屋。
江皎和杨冬住的屋子是柴房改造的,地方很小,进去后除了一个炕就是两把凳子,炕上叠着两个大木箱子。
江皎进屋后也不搭理对方,脱了鞋爬上炕就打算眯个午觉。
北方的冬天温度很低,深冬积雪能堆到好几米厚,地里没活,农民们就窝在家里睡觉减少消耗,这样能少吃一点省点粮食。
杨冬在房间里悉悉索索摸了一阵,然后轻轻推了推床上的人。
江皎睁开眼看过去。
杨冬将手里的一双棉鞋递过来,“你爹寄来的。”
江皎愣了一下接过鞋子,黑色大头鞋,里头有厚厚的棉花,瞧着就很暖和,比现在的蒲草鞋好了许多。
她迫不及待的试了试,脚踩着鞋子在屋里走了几步,眉眼舒展道:“娘,这鞋好暖和!”
杨冬笑了笑,“那是,你爹寄来的东西还有差的?”
江皎又看向她的脚,疑惑问:“娘,爹没给你寄吗?”
杨冬表情变了一下,有些尴尬道:“寄了。”
江皎见到察觉到她的表情不对劲,追问:“那鞋呢?”
杨冬支支吾吾不说话,江皎脑子稍稍一转,沉声问:“又送给四房了?”
杨冬抿了抿嘴,有些气弱道:“你三舅妈告诉我宝儿最近脚冷,还长了冻疮,泡了几天的热水也不见好,反反复复的,我就把鞋给他了。”
江皎眉毛抖了一下,表情一下阴沉起来,这四房还真是会占便宜,瞧见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来拐弯抹角的抢,怎么就不见对方主动送什么呢?
原身娘的手一到冬天就长冻疮,偶尔厉害了,还会流血流脓!可四房收了他们那么多好东西,也没关心过她一句,只知道扒着他们吸血。
江皎不高兴,“娘,你擅自把爹寄回来的东西送人,就不怕他以后知道了不高兴吗?”
她有心想掰掰这个女人的性子,希望她能看清这家人的本来面目。
杨冬沉默了一下,提起了其他话题,“皎儿,你今天和外婆说的那些话太没大没小了,都是谁教你的?”
在她的印象里,自家女儿沉默老实,单纯善良,平时最听话了,才不会和娘家人对着干!
杨冬说出了第一句话,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絮叨,“你要知道咱们是寄居在娘家的,她们能收养我们就已经很好了,所以很多事情都得有眼力见,要能忍啊!”
江皎瞧着眼前女人拼命想给自己洗脑的模样,嘴角拉开讥讽的笑,“所以这就是你主动给这些人吸血的原因?自己败光了爹寄来的钱票还不够,还要搭上我,一起为这个娘家做牛做马?”
“娘,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未来?”
“现在这一大家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谁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爹执意要让我读书,我很可能就连书都读不了,明明我爹是个副团长,为什么我现在住在柴房?为什么我们两个连饭都吃不饱?为什么我们在家里畏首畏尾?”
杨冬脸色唰一下惨白起来,她沉默了一下,眼里浸满了泪光,哽咽道:“都怪我,要是我能生个儿子就好了,都赖我,是我没本事......要是有个儿子,那我们就能直起腰杆......”
“够了!”江皎一声低喝,恨铁不成钢道:“这件事情的关键根本就不是生不生儿子的问题,就算你生了儿子,外婆也根本不会把你当作亲亲的家人,而是把你当作一枚棋子,一个可供吸血的母猪,你为什么不能承认,你在外婆心里根本一点分量都没———”
啪———
江皎的脸狠狠偏向一边,她目光晃了一下,然后将清凉如水的视线重新投到眼前的女人身上。
对方满脸涨红,浑身都在发抖,明明是大冬天,此时嘴里却像是含了炭火,斯哈斯哈作响,对方颤声道:“你胡说,你外婆刚刚在大家伙儿面前说了,将我放在你舅舅们的同等地位上!要不是我没生下儿子,那我的地位应该是最高的!”
“你什么都不懂,女人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给男人延续血脉,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是个失败的女人,可我娘却不嫌弃我,愿意收留我们娘俩儿,村里从来没有嫁出去的姑娘可以回娘家住的,我是头一个啊!”
“娘爱我!最爱我!”
江皎目光如刀,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眼前这个着魔的女人,一时间心口又堵又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一字一句道:“娘,那你爱我吗?”
杨冬癫狂甩头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她双手疯狂颤抖却抑制不住,但还是下意识说:“当,当然......”
江皎猛地打断,“你是爱我,还是爱杨文宝?”
杨冬哑声了。
江皎继续逼问:“如果我和杨文宝同时掉进了河里,你会救谁?”
杨冬沉默了一下,然后烦躁的扯开话题,“行了,别吃饱了没事干,瞎问些什么?宝儿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能一样吗?我以后还得靠他摔盆呢!”
江皎脸上寒意更重,摔盆,她听过这种农村的习俗,只有嫡系的男孩儿才能摔,那男儿在这场合叫“孝子”,可杨冬没儿子,要让杨文宝来当这个“孝子”,那只有一个办法。
“娘,你想把杨文宝过继到你和爹的膝下?”
杨冬双手又颤抖起来,她抬眸看江皎,结果视线落入到幽沉沉的黑眸里,那里头没有丝毫光亮,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她嘴唇蠕动着说不出话。
江皎却讥诮的轻笑了一下,一时间只觉得无比可笑。
原身把这个娘当作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亲人,却没想到在对方心里她只是第二选项。
还好原身已经病死了,否则不知道有多难过。
之后两人一下午都没说话。
晚饭时分,饭桌上只有大房的长子杨文瑞在仰着头说话,他一脸骄傲,浑身散发出春风得意的气息。
就是在饭间,他时不时往江皎的方向看。
江皎心情不好,吃完了饭就撂下筷子大摇大摆回屋了。
晚餐轮到二舅妈王翠翠洗碗,见状不满的淬了一声,“瞧瞧这一身的懒骨头,要是以后嫁人了,还不得被婆家轰出来?”
江皎回到屋子盘腿坐在炕上,越想下午和杨冬的对话就越气,一双眼瞪得浑圆。
封建余孽!
思想糟粕!
她可是老虎精!哪儿吃的了这种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ˉ︶ˉ*)让我来换一个时间更新,蹭蹭玄学。
心态已经平和,本鱼倒要看看我几天能突破这个凝固的收藏!嗷呜———